小仵作，绝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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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只看好电影不定期接收知名导演、演员的专访福利。作者 | 肖瑶
你能记得的，上一部豆瓣评分在8分以上的探案类型国产剧是什么？
是《少年包青天》《神探狄仁杰》《洗冤录》，还是《唐人街探案1》？
过往的一些精良的悬疑剧都曾可圈可点，但套路也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邪不压正。
看多了这一类被紧张BGM包裹的悬疑故事，观众会不由自主地想：“侦探”“推理”的故事能不能轻松些？血恨情仇之外能否有点人间温暖？
刚刚完结的新网剧《御赐小仵作》（简称《小仵作》）告诉你：可以。
这是一部非常令人意外的剧。
网友赐名，“民间黑马”。
因为大多数人一开始听到《御赐小仵作》的名字，都难免觉得有一些羞耻，好像它来自印着美女图案的路边小说，不怎么上档次。
但5月23日大结局，豆瓣上评分8.4。
这口碑可以说吊打了一众成本上亿的偶像剧。
这部剧曾经有多边缘，现在就赢得多漂亮。非头部IP，没有顶流明星，没有花哨特效，剧组甚至曾一度因为承担不起片酬而放弃中意演员，不少配角都是剧组工作人员客串……
实在是太简陋了。
但就是这样一部连海报都充斥着一股塑料感的36集古装剧，却在播出一周之后，凭着口碑硬生生成了当下的热门古装侦探剧，在向来对古偶严苛的豆瓣上评分飙到了8.4分。
这个评分也维系到了完结时。
舆论的追光很难不扫射到它的导演身上，楼健。
一个曾经拿过各大电影艺术节奖项的男人，弹幕中不时飘过的“楼导下凡”，是《小仵作》前期火热的第一个亮点。
▲《小仵作》与楼健过去的作品题材有显著差别
谁也没想到，一个正剧导演改行拍偶像剧，火了。
而且越往后看越觉得：《小仵作》确实有一套俘获当代观众的独家秘笈。
“剧情进展回归早年电视剧发展，环环相扣，层层递进，人物刻画得鲜艳生动，爱情进展得有理有据。好片子。”
“找到了当年看《一寸相思》《大宋少年志》的感觉。”
……
一部轻松而不轻佻的、严谨而不严肃的古代破案故事，这个标签已经可以给《小仵作》贴上了。
而且剧作团队又十分懂得现代人的心思。
没有一个误会会留着过夜，总有男女主联合揭开，不让任何一个看剧的上班族辗转难眠……却永远有一个又一个新的引线让你期待明天。
短解谜、长探案的快感并驾齐驱，《御赐小仵作》虽然顶着一个略上不了台面的剧名，却给近些年的国内古偶剧打了一个样板——
——高成色的“探案剧快消品”，就应该是这样拍的。
够胆
唐中晚期，来自西南山区的少女楚楚为实现年少的梦想，独自来长安参加仵作考试。
仵作并不是侦探，而是中国古代官府检验命案死尸的一个职位，类似现在的法医。
在医学与科学匮乏的年代，面对高度腐败的尸体，仵作需要凭借残存的的皮肉、毛发、骨骼推断出死者的性别、年龄、职业、死因等等，甚至要凭借一滴血、一步脚印，推断出命案发生前后的各种线索。
仵作题材的古偶探案剧，不把主人公当神，也不把观众当傻子，成为最基础、也是最具考验的要求。
楚楚遇到了断案如神的安郡王萧瑾瑜，后者留她作搭档一同揭秘破案，两人携手，逐步掀开一桩桩命案背后的势利角逐。
《御赐小仵作》最令人泪流满面的一点，就是全剧的事业线，完全不输给爱情线。
两个人的探案组合，不是为谈恋爱做铺垫，而是真的断案。
男女主起初最亲近的接触起源于断案过程中，两人默契代入死亡场景中，你扮演凶手、我扮演亡人，一来一往的互动。
两人行动之单纯，只是力图向观众解剖推理过程，推动剧情，而无其他。
观众们一边为剧情的精彩鼓掌，一边为男女主担心：
“一直破案什么时候生猴子”
“杀了我给你们破案助助兴吧！”
主人公试图代入凶案，逐次扮演凶手或是被害者，还原案发时的场景，通过对话把案件推理过程展现给剧中旁人和屏幕前的观众——这是从英国侦探老祖师之一福尔摩斯系列就开始的套路。
《小仵作》也是如此。
开头几集都是围绕同一个重大命案，为了方便观众理解，剧中频频使用牛皮纸图解、动态注释，像综艺那样引导观众跟着分析，展现主人公智力的魅力。
法医鉴定工作的突破，不是纯粹靠逻辑推理与脑力风暴完成的，它的很多观察与结论都建立在严谨踏实的科学依据之上，但对普通的医学行外人而言，不少专业词汇太深奥枯燥，哪怕听法医讲解一遍，也不如听侦探“猜”一遍来得爽快。
但《小仵作》不回避“枯燥”的科学细节，用穿插在男女主两人推理过程中的知识点，以浅显易懂的语言向观众呈现了一些关于人体与病变、死亡的知识点。
从第一集的“人老珠黄”，到后面楚楚谈到刀伤与摔伤对胫骨的不同影响时，弹幕纷纷飘过“原来如此”。
你看，虽然是两位主角在推理，但这部剧并不吝啬，它没有让思考的快感仅停留在主角的世界，而是通过科普与分享的方式，轻松地传递给了观众。
说到对白，《小仵作》另一个值得称赞的点是：虽为古偶，剧本台词却十分契合当代的价值观。
“公门人若要求百姓自己日防夜防，那朝堂养我公门之人有何用？”
“女子保护女子是天经地义的啊。”
这些台词无论是放在现实社会来思考，还是放在文学小说里，都不失社会意义。
圈圈勾勾与文字图解，代替了满屏粉红泡泡；可靠的战友情、相互信任与支持，代替了无聊的吃醋误会与明争暗斗的小心思。
在紧凑的剧情中，缀上并不掉链子的价值观，《小仵作》的人物形象十分讨人喜欢。
不把观众当低幼小孩，这是《小仵作》攫获观众芳心的最重要一步，也是非知名剧组的“够胆”策略。
贵在自然
在尸体身边谈恋爱是什么感受？
在命案现场碰撞心灵火花是什么感受？
《小仵作》当然没有放弃爱情元素。
对剧中人物而言，仵作、郡王都只是一份职业，虽然剧中两人事业心强烈，对真理与正义的理想十分耀眼，但男女主角首先还得是个有情感的人。
正当青春壮年，凭什么不能谈恋爱？
《小仵作》里令人感觉轻松的一点是，虽然一边断案一边恋爱，但男女主恋爱是缘分所致，而不是偶像剧的发糖任务。
一直以来，太多国产剧难披着职业外衣谈恋爱，一个劲儿地把女主角往恋爱脑方面塑造，沦落为只有爱情、没有自我的傻白甜。
或者索性从人物形象上设置二维对立，塑造“远离爱恨情仇”的女精英。打着“大女主”旗号，却缺乏对女性主义真正的理解，粗暴地将挑战男权社会、独立自主塞进主人公的角色形象模具里。
而《小仵作》里的楚楚，既不是头顶光环一路开挂的宫斗戏女王，也不是古代版的职场晋升女强人，她有着对法医职业的热情，有着天赋的细腻观察能力、缜密的思维逻辑能力，但她也是一个出身乡野的单纯女孩。
这里的单纯，不是指恋爱脑、甜宠剧里的傻白甜，而是一些与法医形象具有反差萌的，贴合常人的性格：八卦、容易被骗，浅度强迫症，爱幻想，甚至有点自恋。
此剧中，楚楚能力过人，却也难得的没有被打造成古代版职场“大女主”。
“女性突破重重难关搞事业”无疑是当下的潮流，楚楚说得上、但又说不上是迎合当下潮流，因为全剧最核心的叙事基点只有一个：好好破案，好好拍破案。
“人设”的感觉大大减轻。
楚楚认真探案，不是为了与男主角制造相处机会，而是出于发自内心的热爱与喜欢。
萧瑾瑜留她探案，也有着一套自洽的理由：
“楚楚身上虽有颇多疑点，但在当仵作这方面，她确实天赋秉异。她比寻常的仵作身上多了一股灵气，这种灵气不是勤学苦练能换来的。”
楚楚对自己喜爱的工作的确有着自己一套诚恳而独到的理解：
“人死之前都是有话要说的，只不过有些人来得及说，有些人来不及就会把这些话留在身上。仵作就是替他们把这些话再说给世人听。”
用萧瑾瑜的话来评价：
“在她眼里，这些尸体似乎都是活的。”
回想起两人见面第一次，萧瑾瑜的额头上起了个红包，楚楚刚撞见他的时候，以为他是用来考试的“活尸体”。
这次初见的细节，一方面显示出楚楚没有将尸体仅视为一具干巴巴的晦气的物品，而是打心底认为人在逝去后仍然向这个世界传递着丰富的信息，用以求索真相与公义。
尊重逝者，是身为一名法医的基本操守之一，无论千百年前或是现在。
另一方面，自然而然把男女主初见的浪漫融进了探案的本职当中，追求真相与偶得浪漫，二者并行不悖，互为辅佐。
而不是像不少国产剧一样，男女主人公从一开始就“一见钟情”，然后开着快车疯狂暧昧。
两个陌生人初认识，即便是互生好感也不该对彼此毫无防备，这是人之常情常理。
因此，在很长一段剧情里，伴随着探案，男女主的互动都一直处于互相猜忌和试探的拉锯中。
剧情初期设置了一个谜：谁是“玉面判官”？围绕这个谜题，他们的侦探对象不仅是命案，也是对方。
在朝廷争斗之中一起并肩，拨云见雾，却也有一段悬案将男女主两人系在一起。
两人的缘分是必然的，却又很自然。
楚楚寻找蛛丝马迹想验证小金鱼是不是“玉面判官”，一次不小心拉开对方衣领时，也是藉这个理由。
在破案中，两人经常需要一个扮演尸体，另一个对其“上下其手”，但因为每一处
推理都有扎实逻辑为依，每一句台词都不冗余，便给人一种一边工作，顺便谈恋爱的轻松感。
不见调情，却处处调情，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所有工作难题，两人也互相暗恋。
在这个维度上，《小仵作》竟然有一种高级感。
接下来，浪漫、温柔这些元素，在理想和实务的主干上旁生出花和绿叶，自然加持，不刻意做作，不喧宾夺主。
犹如蜻蜓点水，风平浪静后，犹有余波。
更为难得的是，近日播出的大结局，并没有走男女主高高兴兴步入婚堂，甚至早生贵子的“大团圆”套路，它没有忘记“御赐小仵作”的终极目的，楚楚终于得到皇帝认可，被钦赐仵作身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而其他人物的去处，也都紧扣那桩贯穿全剧的大案子上。当谜题一点点被揭开，男女主角决心继续携手共进，去攻克接下来更多凝云与挑战。
这样“动态式”的爱情结局，必然比静态的拜堂洞房更有厚度、更“高级”。
民间黑马
严格来说，中国是没有真正的民间侦探的。
历来被人们记住的国产侦探形象，主体多是公职官员，破案也以刑侦名义进行，谜团的突破要依循严格合法的公安系统。
但中国并非没有精彩的探案故事。
其实在世界上公认的侦探小说鼻祖——1841年美国作家爱伦·坡的《莫格街凶杀案》之前，我国就已有侦探故事的发迹。
最早追溯至“公案小说”如《狄公案》《包公案》《海公案》《施公案》等，皆热衷塑造以清廉正直的官员形象，用以警世喻言或宣扬传统伦理美德。
而从古代的清官到今天的刑侦警察，他们被塑造出来的鲜明特征，总是离不开清廉正直、勇敢刚毅。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是离常人较远的一类人，不属于严格的“布衣”，也不属于纯粹的“百姓”。
直到去年迷雾剧场的《沉默的真相》，主人公江阳在一路探案过程中，从检察官退为了一贫如洗的无业平民，这才将深入谜团的主体向民间百姓靠近了一步，探案也在叙事层面多了一分冒险、求索的意味。
回到《小仵作》，女主人公楚楚，一个来自古贫瘠之地西南黔州的平民女子，千里迢迢前来进京赶考，要考的也不是一般的官，而是法医仵作。
上一代出现在荧幕上且至今仍然为人所道的法医，要数《大宋提刑官》里的宋慈，现实中的“中国法医之父”。
无论在剧里还是史书中，宋慈的工作是实实在在的举证断案，是接触命案现场第一手资料的人。宋慈是提刑官，但实际业务上也是少女楚楚的同行。
《小仵作》制作人韩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及此剧创作初衷：“人物、剧情都不能太保守，可以做得稍微大胆一些……在做前期分析时，我们的受众圈层并没有被固定得很死，因为它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甜宠恋爱剧，女主角是有事业心的，男女主的任务又很明确。”
不能保守、稍微大胆、任务明确。
这些目标一旦达成，剧也就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是运气了。
因此，《小仵作》的可观性，不是出其不意，不是无心插柳，而是有志者事竟成。
因为不刻意撒糖，不神话探案过程，着眼于可知可触的人情冷暖，角色便都同时具有了健全的人格与浓郁的烟火气。
轻盈而不轻佻，放松而不放肆，这是用心的胜利。
它的热门，也是一份对纯粹的创作之心的回报。
鱼龙混杂的影视市面上，我们或许需要多一些这样出其不意的民间黑马，需要多一份这种不作虚张，但求踏实诚恳的故事。
作者 | 肖瑶
编辑 | 季洁
排版 | 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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