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海（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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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睢宁新世纪中学 蒋好
外公想了一辈子的海。
去年仲夏，暑热难当，我们一家与外公驱车前往普陀山。路上经过杭州湾跨海大桥时，我注意到了外公的异样。
车窗清晰地映出了外公黝黑而多皱的脸庞，他的双眼略显讶异地睁大着，带着与年龄毫不相符的好奇，脸颊上薄薄的肌肉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外公就这样出神地望向车窗外，专注得略显可笑。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海，外公在看海。
桥面下澄澈的海水因阳光的照耀而显得波光粼粼，和煦而略带咸苦气息的海风吹皱了海面也吹进了车窗，仿佛也吹皱了外公的眼角与面容。在那青蓝泛黛的海面上，不时掠过几只洁白如新雪的鸥鹭，雪白的羽在阳光下愈发白得晃眼。
外公始终没要求下车看海。
眼看我们即将驶完桥程而重回陆地了，我的脑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爸，我有点晕车，能下去吹会儿风吗？”爸爸忙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我打开车门走到桥上。果不其然，外公也顺势下车，双手扶栏，站在我的旁边向远处的海平面极目眺去。
我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去描述外公当时的神情。他那黑灰的浓眉蹙在一处，宛若一团小小的墨渍，浑浊的双眼眯成一条窄缝，嘴唇微微地翕动着。他简直不是在看海，而是在画海——用目光为每一只海鸥、每一道浪花、每一艘渡船描边、镀影，仿佛要将海刻在心中一般。我定定地望向外公，心中陡然漫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说不清是酸涩还是悲哀，抑或是愧然。
回去后我才知道，那时外公第一次看到海，
对于我来说，海意味着什么？一个大得无边无际的湖泊、地理课上一长串复杂的专有名词，还是多愁善感的诗人笔下“恋人的眼泪”？然而对外公来说，海是奇迹。
外公今年六十七岁了。一辈子的劳作和风吹日晒让他驼了背、佝偻了腰，一双大手也如冬日的老树根一般疙疙瘩瘩，又黑又粗糙。他是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农民，靠着一双手和一片土地过活的典型劳动者。然而，一辈子没走出过小小的苏北的外公，心中却一直有一个遥远的憧憬——海。它是梦，是奇迹，是美好。
无边无际，浩瀚壮阔的海呵！
回去后，我洗出了路途中拍下的照片。其中有一幅我在背面工工整整地用钢笔写上了外公的名字——照片上的外公手扶栏杆望向海面，远处刚巧有几只洁白的海鸥掠过碧蓝如洗的天空。海是湛蓝湛蓝的，天也是湛蓝湛蓝的，那几只海鸥便像蓝底子上的几点白意，晕染出一番凉匝匝的海之气息来。几艘轮渡正航向远方——远方，是外公的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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