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枣树（ 人鱼逸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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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枣树

吉恩屋前有棵歪脖子苦枣树，是吉恩出生那年，吉恩的爸爸种下的。

苦枣树比吉恩成长得快很多，吉恩两岁时，苦枣树就有碗口那么粗，两个吉恩爸爸那么高，第一缕春风降临人间的时候，苦枣树第一时间嗅到了，她迫不及待地换上新装，将绿叶缀满枝头，繁多的细碎的紫色小花夹杂在绿叶中间，散发出淡淡的气味，路过的人纷纷躲避，都说这是种难闻的臭味，只有吉恩一家觉得苦枣花是香的，很好闻。

吉恩爸爸从家里找来两根麻绳，穿过苦枣树的歪脖子，直直地垂下来，吉恩妈妈在麻绳上缠满了苦枣花，麻绳两端连上一块一尺见方的木板，吉恩的枣花秋千就这样做好了，爸爸妈妈晃动着麻绳，将吉恩荡起老高老高，吉恩发出的咯咯的笑声银铃般，穿过苦枣叶，引来不少燕子麻雀在树梢间蹦来跳去。

苦枣树健壮地生长着，不觉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吉恩也茁壮地成长着，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在苦枣树的陪伴下，吉恩一直快乐着。

吉恩恋爱了，出嫁前，吉恩带着心爱的男人来到苦枣树下。那是一个俊朗的小伙子，牵着吉恩的手，回望了吉恩一眼后，虔诚地向着苦枣树鞠下了深深的躬：“感谢您送给了我一个快乐的女孩儿，一个温婉的妻子。”小伙子说这话时满脸宠溺。

吉恩出嫁那天，苦枣树开出了她有生以来最繁复最紫嫣的小碎花。吉恩走了，去了男人家。苦枣树依然站立在吉恩屋前，春来秋往，开花结果，生生不息。只是，少了吉恩陪伴的苦枣树，歪着的脖子更歪了，看着令人心生怜惜：苦枣树太孤单了。

吉恩在城里生儿育女后，更少回去看望苦枣树。闲暇时，吉恩也会静静地想念苦枣树。在吉恩的记忆里，苦枣树是从不落叶的，她只记得苦枣花掉落后枝叶间会垂下一串串长着羽翼的果实，那是她和小伙伴之间很好的玩具，扯下几串，坐在苦枣树的歪脖子上，对着来往的人发出流星般的攻击，树上的人诞笑着，树下的人嗔骂着......

若干年后，吉恩的男人被单位派去外地工作，三五个月才回家一趟，吉恩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们，厨房的顶灯坏了，吉恩自己搭把楼梯旋下灯泡，吉恩从此知道了灯泡分螺纹和挂口两种；儿子半夜发烧，吉恩背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医院挂急诊，吉恩羸弱的肩膀学会了坚强；上班路上吉恩顺道买菜，下班后马不停蹄地接孩子放学、做饭，吉恩默默地操持着家里的一切。

终于，吉恩病倒了，回到娘家去静养。

“那树上结的橘子吧？不可能是臭皮柚罗，今年结这么多，真神奇。”隔壁金伯伯家患白内障多年的妻子问道。“是结的橘子，今年收成好，橘子大丰收”金伯伯温柔地应和着。吉恩莞尔一笑：金伯伯昨天来还感叹今年的臭皮柚长势喜人呢，这老两口真有意思！最好的感情就应该是这样的吧？!明知道你错了，我索性将错就错，尚且一脸祥和。吉恩骨子里渴望着的这种相濡以沫逐渐萌芽。

吉恩咬咬牙，拨通了男人的电话，吉恩这次下定了决心。

挂完电话，吉恩抬头看了看苦枣树，她突然发现：苦枣树原本光洁的树皮皲裂了，枯黄的叶子散落一地，一阵秋风吹过，枝丫上残存的最后一片叶，奋力挣脱枝干，呼啸着打着转儿，翻腾了两下，飘飘忽忽地散落到枯叶丛里，消失了。

吉恩怔怔地看着这堆枯黄的叶子，泪眼婆娑。随即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枯叶葬在了苦枣树下，连同与男人有关的所有记忆。

也许，来年春天，苦枣树仍然绿叶缀满枝头，繁华夹杂在绿叶之间......

 人鱼逸芳

二0一七年十二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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