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而伟大——我看《平凡的世界》（张大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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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而伟大——我看《平凡的世界》
终于看完了《平凡的世界》，感慨良多。
先说环境。“尽管好几十万人聚居在一小块地方，竭力把土地糟蹋得面目全非，尽管他们肆意把石头砸进地里，不让花草树木生长，尽管他们除尽刚出土的小草，把煤炭和石油烧得烟雾腾腾，尽管他们滥伐树木，驱逐鸟兽，在城市里，春天毕竟还是春天。阳光和煦，青草又到处生长，不仅在林荫道上，而且在石板缝里。凡是青草没有锄尽的地方，都一片翠绿，生意盎然。桦树、杨树和稠李纷纷抽出芬芳的粘稠嫩叶，菩提树上鼓起一个个胀裂的新芽。寒鸦、麻雀和鸽子感到春天已经来临，都在欢乐地筑巢。就连苍蝇都被阳光照暖，夜墙脚下嘤嘤嗡嗡地骚动。花草树木也好，鸟雀昆虫也好，儿童也好，全都欢欢喜喜，生气蓬勃。”这是《复活》的开头，预示着男女主人公心灵的重生。“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这是《平凡的世界》的开头，预示着主人公经历的沉痛。什么是悲剧？恩格斯说，悲剧是“历史的必然要求与这个要求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矛盾。是啊，春天就要来了，但冬天已然还没过去。
不说情节，再说人物，说说人物的感情。先说少安。少安和润叶是青梅竹马，和秀莲是千里姻缘。他对秀莲的选择出于对润叶的逃避，这是以进为退；而他在秀莲那里也确实得到了母性的关怀。歌德说，永恒的女性，带我们飞升。其实真正飞升的是少平，少平境界更高，他经常以德报怨。少平和红梅是同病相怜，和晓霞是志同道合。他勇救侯玉英而不顾先前的出卖，义释郝红梅而不顾曾经的背叛，甚至慷慨解囊救助惨遭包工头凌虐的小翠，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为救金氏父女而拳打镇关西的鲁提辖。这固然出于一腔道义，但我想也有种灵魂崇高的自我期许。可惜老天太精于算计，给他机会救侯玉英，却永远卷走了他的田晓霞，他在惠英嫂子那里找到最后的归宿。
再说说其他几个人。润叶和李向前。李向前对润叶一腔崇拜，痴心不改。而润叶也最终幡然醒悟，回到他身边。这跟王满银倒有点像，王满银是浪子回头，他对兰花的殷勤也使兰花心生感激而无怨无悔。兰香和仲平也是志同道合，相信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杜丽丽和古凌风不会有好结局的，杜丽丽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她会掉地上，而吴惠良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对金秀的一番好意，少平也只能是心领了，就像杨过之于郭襄。金秀和顾养民会有好结局吗，不好说。从理想中走出来，金波应该也会有幸福的婚姻，不仅是婚姻，应该还有爱情。其实我最喜欢的人物是金波。
就反应现实生活的广度上来说，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超过莫言的任何一部小说，心理描写也毫不逊色。比如润叶，比如王满银，可能人的转变总得需要一个契机，有时人物似乎也在等待这么一个契机，仿佛在为自己的心理落差找个台阶下。至于安锁子在少平和晓霞夜晚散步时突然杀出充当电灯泡，是羡慕嫉妒恨外加好奇恶作剧，像不像在漂亮女老师课堂上调皮捣蛋的男学生？很微妙啊！
我看《平凡的世界》可不是跟风，而且我只看书，不看电视，甚至电子书也很少看。帮主和达哥在咸阳和西安上大学，早就看了，并每每提及，只是每次听他们拉得起劲，却总也插不上嘴，借来一看，竟相见恨晚。75——85，正是我的童年，山东大地也有着相似的历史背景，令人不禁回首往昔。还记得他奶奶一个人把地伺候得井井有条。当然就连我在内，也打过麦子（在晚上，用脱粒机，机器坏了，一个轮子飞出来，幸好我娘低头抱麦，还没来得及抬头续上，只听飞轮从头顶呼啸而过，才躲过一劫），扒过棒子（七搭子棒子煮着吃了一搭子，倒是减少了工作量），敲过芝麻（芝麻要放在墙角晒，然后反过来敲，让芝麻落到盆里），看过谷子（麻雀好吃，要不断地轰，甚至要用纱布罩起来）。后来没了地，他奶奶就在院子里种了些乱七八糟。
没了地，是因为转了户口。他爷爷干了30年煤矿，享受农转非政策，都成了市民。他奶奶每次说起来，还对邓小平感激不尽。矿上是不去的，于是又把户口迁回来。记得那时买糖什么的，要凭供应票，只市民才有，虽无甚优越感，倒也没缺了啥。他奶奶没指望我考大学，等将来翻盖一下屋，找个媳妇就算了。有地就种地，没地就像少平一样揽个活。他爷爷希望我能考技校，将来顶替，他奶奶不愿意，也没报，一路念下来，竟然考上了大学，还在城里当了老师，现早已娶妻生子，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很满足了。只是那次说起来，我娘还说家里条件不比城里，总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倒使我更加汗颜，自觉没能更加出息。
想来人生总是平凡，而天下事总难完满。少安失了秀莲，少平则毁了脸。往事已矣，思之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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