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巨糖 | 最终我回到了乡村，因为那里不止有爱情

作者：清浅

编辑：c小阳

既一波三折，匪夷所思，又恬淡平常，顺理成章，这是陪伴助行的社工沈亚华和他的爱人——乡村教师杜蕊的爱情故事带给我的感受。今天是5月20日，爱情在今天被赋予了某种仪式感，而他俩仍旧在各自的学校里忙碌着，琐碎而踏实。这份以“公益”为媒的爱情，交融着青春的炽热和对公益以及教育的执着，希望每一个如亚华和杜蕊这般默默努力着的公益人与教育人，都能被赋予跨越各种现实障碍的勇气，都能被岁月温柔以待。

@沈亚华拍摄的田野

以下内容为沈亚华的口述整理而成。

01

我是沈亚华，上海复旦大学本科毕业，家里是上海的普通的工薪阶层，是西部阳光基金会2015级的社工。

在做社工之前，我在通用汽车工作，按照世俗标准，这称得上是一份不错的工作，2013、2014年那时候同龄人的一般工资在七八千左右，我已经能拿到一万三了，再加上我是家中独子，所以爸妈听说我要辞职去做社工，就强烈反对。我向父母保证就去一年，一年后就回上海，其实我当时打定主意，父母如果不同意，我也是要去的，当然最终父母勉强答应了。

为什么我对当社工这么执着呢？因为我是在上海郊区长大的，那里就是农村，我是个生长在大自然的小孩，后来上学了，我身边有很多外地的同学，也就是现在经常说的流动儿童，他们很多人都是我的朋友，可是渐渐地他们都消失了，我很伤心也很不解。后来进了复旦大学，社团经常组织参与公益活动，我慢慢明白我的朋友们是因为没有上海户口，没办法像我一样一直呆在上海读书。就是这样的经历，让我总想回归自然，想要回归公益，想要看看我那些消失的朋友的故乡。

顺利地通过了西部阳光基金会的招募、培训后，我去了甘肃省的康县，我没有想到我会在那里遇到我现在的爱人杜蕊。进入学校的时候，刚好杜蕊那年经过了教师招聘，成为一名特岗教师，我对她一见钟情，然后我就做了一件事儿：帮我同宿舍的一位年轻男老师追他。学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哪个男老师表明自己看上了哪个女老师，全校的老师都会帮他一起追。我想着很快我就要走了，不如就成全别人。我一边成全一边挺难过的，但是杜蕊始终没有答应那位男老师。那位兄弟每次回到宿舍都长吁短叹，很伤心。

@沈亚华与孩子们在一起

六一儿童节的时候，社工会帮助学校设计儿童节活动，杜蕊也参与进来了，后来我们又经常搭伴，下班后去孩子们家里家访，在这些相处的时光里，我越来越感受到她是一个温柔而善良的女孩。

很平静、简单，贴近自然，贴近土地和贴近人，这就是我在康县的生活，我很喜欢。我也很喜欢杜蕊，喜欢社工的工作，这些喜欢交织在一起，在我的内心发酵，所以一年社工到期后，我又多待了半年才离开。

2015年的12月，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我结束了社工的工作。回到上海，进入了一家公益基金会工作，成为了中心学校服务的副总经理。我的工作很忙，上百万上千万的善款要统筹运作，成百上千的学校要跟进，与教育局长、校长打交道，生活很充实，但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后来我慢慢觉察到，我离孩子太远了，离杜蕊也太远了。

@杜蕊

02

2018年，有一个不错的项目想找项目学校，我立刻联系了我当社工学校的校长，他对这个项目非常期待。这个项目有一个内容就是要培训当地的老师，当年的暑假我就和同事一起去了康县。

做社工那会儿的校长、老师都很高兴，约好一起吃一顿饭。就这样我又见到了杜蕊。

我、杜蕊、杜蕊的两个闺蜜，我们几个人决定回以前的学校呆两天。那两天我们一起爬山，钓鱼，打乒乓球，做饭，吃饭，聊天。那两天有一个想法一直在心里往外冒：我想和杜蕊在一起。那两个女老师都是杜蕊的闺蜜，她俩看出我对杜蕊的心意，后来她俩也帮了很大的忙。

两天后，杜蕊回家了，可我还想做点什么让我们的关系发展一下。我发现县城里有一家新开的电影院，正好晚上有一场电影，叫《我不是药神》，我把她约出来了。那当天晚上我们去看电影的时候，整个电影院就我们两个人坐在正中间，我心里感到特别踏实和温馨，电影也很感人，会让人去想，在生命中对于人而言什么才是重要的。但是我当时心里还是有点犹豫的，上海到康县的距离，以后生活怎么去平衡，这都很有难度。

后来杜蕊对我说其实她当时就觉得我只是一个以前学校里各方面工作做得都挺好的，很有礼貌的一个社工老师，社工老师远道而来想要见见面也挺好的，她没有想太多。

过了几天我回了上海，我对她表白了，她有一点抗拒，她觉得自己也不能来上海，家里是借款供她读大学，她不可能放弃老师这个岗位，家里对她的期望就是能够有这样一个铁饭碗，一直平静地在家乡生活下去。当时我担心她太抗拒以后会不见我，我就对她说我们先试着继续保持沟通，你别有心理负担。

一个月后是七夕节，我正好在郑州出差，我提前了几天约她吃饭，看电影，她没有拒绝。但要命的是，我买不到去康县的高铁票。我从郑州到汉中，再到康县，一路倒车，到了康县的隔壁县，班车票都买不到了，我一看时间来不及了，就不坐班车了，自己包了一辆车，驱车100多公里才到达康县。我直接去了酒店放行李，酒店的一位工作人员对着我放在前台的玫瑰花一通狂拍，发到家族群里，说，你们看，一个上海的小伙子捧着那么大一束玫瑰花入住。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杜蕊的姑妈。杜蕊收到花后才发现这个巧合。

回到正题，放好行李，我就捧着花赶紧冲到电影院，电影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了，这一次我正式表白了，杜蕊默认了，然后我们就进去看电影，到这里我们可以说才是慢慢进入了恋爱的阶段。

@沈亚华镜头里的杜蕊

03

我们一直是异地恋，基本上我每个月15天到20天都是在全国各地出差，我会从厦门，从郑州，从广元，从成都，甚至从内蒙古或者从贵阳想方设法转到康县，也许是一个周末，也许是多请一天假，两个人总要有在一起的时间。

在一起的时候，杜蕊会分享自己在学校里的一些经历：行政工作的干扰，带毕业班的压力，以及繁琐的检查工作，这些事情对他们造成的职业倦怠和职业困惑。我能感受到她的疲惫和无奈，杜蕊是我心爱的女孩，她的这些分享，让我在内心更加深入地了解了乡村教师这个群体、乡村教育这个领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公益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让我更加深入地去思考，什么形式的公益才能真正深入到乡村教育的肌理，产生真正的变革。

我做公益这么多年，项目做了很多，想起来，还是在康县做社工的日子最开心，我在上海有一个家，现在如果在康县也有一个家的话，我就可以长年的呆在一个地方，将事情持久地做下去，看到服务对象一点点的改变，这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我认为做公益最有价值的部分。我更适合进入到具体的场景、地点、时间，和孩子、老师做长期的陪伴，过简单的生活。也正是这样的认知让我内心的天平开始倾向康县：那里，有我的爱人，未来会有我的家，那里还有我未尽的事业。

我也会和杜蕊分享我的工作和想法，之前她只是好心帮忙社工老师的乡村教师，到后来她逐渐意识到公益的意义，她认为我在做着喜欢的事儿，为我感到高兴，也很理解和支持我。

在一起后，我俩的世界都一点点地拓宽了，最后我们基本上都能确定彼此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2019年，我们开始考虑要成家。一开始双方父母的阻力挺大的，因为各自对自己子女的人生规划都完全不同，也担心差异会在将来的生活中造成各种障碍。我就认真听着，一点点安抚一点点解释一点点解决。杜蕊也很积极做父母的思想工作，当时感觉什么都不确定，我能够确定就是杜蕊是唯一一个我一直想要走下去的女孩子，我们彼此之间有很充分的好感度和信任感。还有就是我想待在康县，陪伴这里的孩子一起成长。

因为我在康县工作过的缘故，从教育局长到校长到学校的老师还有杜蕊的闺蜜，都帮我劝说杜蕊的父母，慢慢地双方父母反对得都没有那么坚决了。整个2019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杜蕊镜头里的沈亚华

2019年年底，我在四川的四姑娘山练攀冰，新冠疫情爆发了，封锁的消息开始慢慢传出来，我当时想如果我回上海，2020年就没法确定什么时候能见到杜蕊的父母了，因为她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只有过年才回来。我立马从景区赶往康县，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在外面过的年。在路上我对我父母说，我一定要先去他家一次，不然我们的婚姻进展可能会很慢。父母挺支持我的。

我是大年初一去拜访杜蕊的父母，那个时候疫情特别严重了，很多地方用木头，或者挖水沟，把路堵住了，杜蕊家那边也是这样，班车已经不发了，那天还是雨雪天，其实挺危险的，一般人都不出门了。

我找了一个师傅，包了一辆车，买了烟、酒、党参、当归等等这些东西就出发了。我出发前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一方面是这样正式地拜访她的父母，一方面这样的情况下出发确实会有一些危险。师傅开车开得特别慢，能见度只有两三米，但我就看着茫茫的雪山，高耸的路，突然觉得自己人生中这样一个重大的时候，我尽全力，不顾一切地去做这件事情，就平静下来了。

到了杜蕊家，除了返回上海时颇费周折，一切都很顺利。

04

婚礼在上海和康县两边都办了。婚后的生活紧凑而踏实。我再次成为了西部阳光的社工，杜蕊也正式成了公益家属，为此她真的付出非常多。她现在带初中毕业班，本身的工作非常忙，而我们的新房又要装修，装修这方面的事情我俩都不太懂，但她担心太多杂事影响我的工作，就一个人去联系各种水电工、管道工、材料店，她一个人搞定了很多事情。对此我挺愧疚的。

@沈亚华与杜蕊

我在学校里有个案家访辅导，社工课的事儿也特别多，放学后要去社工室辅导二年级学困生，给六年级写毕业留言等等，感觉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其实我是跟她约好每周二、四晚上都要回家，两个人好好聚一聚，而我现在也没办法完全做到。不但如此，工作上的很多事，比如说报销统计、问卷调查等等，只要她有空都会帮忙一起做，她理解并且认同我所做事情的价值，所以她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合作伙伴和得力的助手。

我早年做社工的时候在学校组建了足球队，这也成为了那里的传统，足球队在县里的比赛中年年都是得奖的，周末的时候，我会带领孩子们练足球，有时候会去爬山、挖野菜，和老师、孩子们浩浩荡荡一起去，山河壮丽，青春美好。这些事情本身就很有意义，而同时又有杜蕊的陪伴，觉得人生不虚此行。

@杜蕊与沈亚华

05

从上海到康县，从相识相恋到步入婚姻，归根到底，公益，或者说西部阳光基金会的陪伴助行项目是我们的媒人。在亲密关系中对对方的情绪的觉察、接纳，对自己情绪的识别和克制，去倾听、陪伴、询问、确认和澄清，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去思考，去表达自己的观点，这是我在亲密关系中非常重要的收获。公益本身就是“利他”的，良好的亲密关系让我更懂得如何在一言一行中去体现建立在尊重基础之上的“利他”。杜蕊说她喜欢我对她的理解、换位思考，我欣赏她的善良，对我全心全意。对教育和公益的共同热爱，让我们的关系总能保持一种可贵的通透，我们在陪伴中见证彼此的成长。

其实之于我而言，爱情和婚姻很简单，相爱了，想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因为公益而发生的爱情似乎总能多一份恬淡、豁达与坚定。我们也期待这些我们日夜陪伴着的乡村孩子得到爱，学会爱，传播爱。

营造书香：积书谷——以有限资源承载无限童年

五一跑路，一知名基金会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从农村中学教师到全人奖之间，隔着一个青葵花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