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科比 | 你与对手一同老去，荣光永存

图文：裘佳泽

编辑：一用

洛杉矶地铁局将离斯台普斯中心最近的一个地铁站临时更名为Kobe Station。

斯台普斯中心在比赛地板上镶嵌上8号与24号。

球场的每个座位上都摆放了一件致敬科比的黑色T恤。

全世界的目光与祝福落在这里。

2016年4月14日，这一天，“曼巴日”。

离比赛开始还有将近三个小时。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媒体的簇拥下悠然进入斯台普斯中心。

这一向是他的习惯，总是最早来到球场。

他拥抱了几位等待已久的老友，简单地打了招呼，背影消失在更衣室前。

今天，是他最后一场NBA比赛。

4月5日，2016年NBA名人堂名单揭晓，姚明入选。

也许很多人关于NBA的印象可能都是从姚明开始的。

那些年，这个东方的巨人，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个国度，高举鲜红的旗帜。

他是国人的骄傲。

然而我们也许未曾料到，与此同时，一个紫金色的身影以一种极为强硬的方式，出现在了我们眼中。

他叫科比。

与姚明中国式的谦逊、幽默截然不同，科比最初带给我们的，是烙在骨子里的桀骜与孤高。

“总有人要赢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想赢，愿意为胜利付出一切。

所以有了凌晨四点的洛杉矶。

“科比不是天赋最高的球员，他自己也承认这点。”湖人首席训练师加里韦蒂说道，“但他拥有一种超越天赋的能力，有一些东西帮助科比脱颖而出。”

“即使耶稣下凡告诉科比：‘科比，你做不了这个。’”

“科比可能还是会说‘为什么你不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把水变酒，普度众生，篮球的事就交给我吧’”

不同于现在球场上一言不合就扔三分，遇见准的就喊库里。

彼时，“这个球有点科比的味道”是最高的赞誉。

科比，是NBA带给年轻人最好的礼物。

年轻的我们桀骜不驯，向世界展现自己的活力，宣告自己的不妥协。一如科比在无数西装革履的评论员的批评职责中，高昂着头颅张扬前行。

最后的演出即将开始，斯台普斯的大屏幕上放映着科比的致敬视频。

全场掌声雷动。

科比就坐在球员席上，微笑从容，眼中有些晶莹。

一个个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曾并肩作战的队友、争锋相对的对手、彼此敬重的好友。

他们，都在看着科比。

1996年13顺位进入NBA的科比，从来不是全民偶像，从来不是联盟好好先生。

总有人说科比太过孤傲，难以相处，哪怕是队友也很难走近科比。

但就是这么一个被贴上“生人勿进”的男人，曾在2000年总决赛第四场加时赛，在奥尼尔被罚下后，走到奥尼尔身边说：“嘿兄弟，接下来，交给我吧。”而后在球鞋上写上奥尼尔的号码，准绝杀拿下比赛。

曾在加索尔状态不佳，陷入交易流言的动荡日子，在复出后的第一场比赛，疯狂地传球给他，不讲道理地让他发泄。

曾在奥多姆饱受非议之时挺身而出，在其命悬一线之际，比赛后孤身前往他所在医院，陪伴当时昏迷的他。

他非无情，而是内敛的深情。

他从未畏惧过什么，流言也好，失败也好。对胜利的偏执就是他一路走来的“曼巴精神”。

“如果我与一头熊搏斗，那就请你为熊祈祷吧。”

然而，他迈过了一座座高山，却还是倒在了伤病面前。

2013年4月13日对勇士，他打了44分钟54秒，34分。然后，这个世界再也看不到作为超级巨星出现在球场上的科比·布莱恩特了。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跟腱撕裂，足以毁灭运动员职业生涯的伤病。

科比突破到左侧三秒区附近，面对防守假动作后标志性后仰跳投。

球应声入网，全场欢呼。

这是本场科比的第一粒进球，在连续投丢了五球之后。

那么之后呢？

交叉步晃动后中距离跳投、高难度2+1、底线后撤步两分、迎着防守强行三分。

五杀。

从跟腱撕裂后重回球场的最后几年，科比失去了无往不利的爆发力与弹跳。

他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小飞侠了。

但他细腻的技术，绝对的专注，让他始终不曾慢下脚步。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那个排名25的家伙。”

“我打得实在太差了。”

“我已经老了。”

从倔强，到怀疑，最后接受。

生涯初期与乔丹艾弗森斗，生涯中期与安东尼詹姆斯斗，生涯后期与库里杜兰特斗。

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敢于全世界为敌的男人，

最终，还是向伤病，向时间妥协了。

最后一个赛季，在他宣布赛季后退役之后。

这个世界终于认识到，一个传奇，一个可能是21世纪最伟大的巨星，就要离开了。

我们开始害怕了。

无论爱他，恨他，我们都得承认，是他陪伴我们走过了这些岁月。

而我们，还未知足。

他很从容，他说会去享受每一场比赛，去留下自己最后的印记。

于是，最盛大的告别演出，开始了。

29支球队，29个科比曾征服过的地方。

他们不再仇恨记忆里恶魔般的科比，而是用各自的方式，送别这位最好的对手。

今天，是最后的盛宴。

就像一个老将，这是他最后的战役。

他要把毕生所学，一切的一切，献给这最后一战。

打完它，我们回家。

“Love me or hate me, it's one or the other. Always has been. Hate mygame, my swagger. Hate my fade-away, my hunger. Hate that I'm a veteran，a champion. Hate that. Hate it with all your heart. And hate thatI'm loved, for the exact same reasons.”

最后一球，科比用尽此生力气，就在此时，依旧此地，长传前场队友暴扣。

之前，科比连续得分逆转。

宛若神明。

终场哨声响起。

湖人战胜爵士，演出完美落幕。

科比拥抱队友，拥抱好友，拥抱球迷，拥抱这个球场，拥抱这个世界。

拥抱他，最爱的篮球。

而在离洛杉矶不远的奥克兰，斯蒂芬库里率领的金州勇士力克孟菲斯灰熊，拿下历史最佳的单季73胜。

超越科比初入联盟时见证的公牛72胜。

嘿，老科，不要担心，你的意志会有继承，未来的NBA会更精彩。

好好享受吧。

那么，再见。

“无论以后我会去做什么，我都是那个6岁的孩子，穿着父亲的长筒袜，对准角落里的垃圾桶，时钟在倒数着5秒，5，4，3，2，1……”

也许很久后的某天，他会很自然地醒来。

时间是凌晨四点。

他吻了吻熟睡的妻子，悄悄起身，生怕打扰她的美梦。

来到衣柜前，熟络地取出了训练的装备穿戴整齐。

走出门，是清晨无人的街道。

他忽然有些迷茫。

凉风袭来，一阵寒意让他瞬间惊醒，自己，已经退役了。

他无奈地笑笑，慢慢踱步回家。

卸下装备，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有岁月的痕迹。

走到床边，妻子依旧睡得香甜。

缓缓躺下，他望着天花板发呆。

渐渐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个少年。

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