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孙杨翻译事件炒得沸沸扬扬，各路大侠纷纷开吐，口诛笔伐，义愤填膺，好不热闹！昨天终于出现了另外一种声音，就是求放过那位现场译员，而且说明了人家不是职业译员，是位法律工作者，是临危受命、友情客串。翻译质量当然有问题，失误共吐槽，疑义相与析，这是好事。但有两点要搞清楚。第一、孙杨事件的结局并不是翻译质量好坏能够左右的，甚至连实质性的影响都没有。那么大一件事，裁决的依据主要是此前业已形成的证据链。当事人的现场陈述，加上口译，只是履行一个程序而已，不会有拨乱反正或指鹿为马的效果。所以，作为翻译即使想背上这口锅都很难，别想太多了。第二、对于现场口译的任何讨论都必须考虑到现场的各种压力和干扰，例如，其他人交头接耳的噪音和每次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整理信息，等等，不一而足。在自家的书桌，戴着降噪耳机啜着咖啡敲着键盘的种种“高见”，都缺失了最重要的现场环境。既然没有时效性的要求，事后诸葛亮的智慧就交给AI好了。“Hey, Siri”, “小度小度”......
还有一种ultralow的骚操作（Ultralow latency is 1/the key features of 5G,btw.），叫做自己照着现场录音重做一遍，来演示、表演、诲人、还是自嗨？拜托，有点底线好不好？剥离了现场的紧张和压力的任何自作自画都毫无口译的价值，现场不做事后做，要你口译干嘛使的。其实呢，这背后的心态很明显，“可惜不是我，陪你到最后”，所以只能酸溜溜。不过这一行实在是热点太少、太稀罕，所以一点鸡毛蒜皮都马上有人炒，例如翻译小姐姐有没有“哽咽”。既然这一回是赶鸭子上架的情形，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排长队落井下石了，小心踩踏，而且如今超市结账都要求至少间隔一米呢。如果余热实在无处发挥，倒是可以重温一下已故的NBA巨星科比退役的那场发布会SI，整理一下槽点，但热度是没有的。为什么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呢？这两起惨烈的车祸，车手都有一个共性问题，那就是表达缺乏自信、流畅，各种迟疑、犹豫、不连贯、不确定比比皆是，直接了当地“露怯”，用声音传递了底气的不足。这时候可能有人会说，这才叫废话呢，就是因为没听懂没理解才会方寸大乱信心全无的，才会语无伦次或“那么”连篇的呀。是这样，自信，是一种习惯。一旦养成习惯，即使是在对自己极其不利的条件下，即使是遭遇到“不懂、不理解”的坎，也能沉着镇定地找到变通、化险为夷，首先确保在场面上顺利过关。注意，场面上过关，并不等于理想状态的处处精准、面面俱到，是退而求其次先确保场面上不至于崩盘。也许过了这道关后面就一马平川了呢。不能栽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2003年3月，双布（布什、布莱尔）发动第二次海湾战争，兴师动众攻打伊拉克萨达姆政权。CCTV心血来潮搞了个外台（CNN、BBC、半岛电视台）伊战新闻SI直播，从今天来看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一不二的一个创新尝试。国内第一代freelance多数都参加了。
那个挑战和压力可想而知，来自外台的实时新闻，报道瞬息万变的战局，原声信号断断续续，而他们（除了极个别例外）也是迎难而上、不辱使命，很好地展现了什么才是大家风范。当时一旦播出SI的声音，镜头也要给到他们，只见一个个面带微笑潇洒自如。那时候我刚刚二次离职，蹲家里天天看，本来就对伊战感兴趣。后来大家成为同事、好友，还常常聊到那一段经历。其中有一位SI，最突出的优点之一就是音质好、中气足、表达流畅，说话就像播音员，听着就舒服。所谓信达雅，就算“信”或“达”不能全程求全，“雅”是始终如一的。聊到此处，本文的重点来了。有一次轮到她的时候，原声说了unmanned aircraft和cluster bomb，大概说的是伊军刚刚出巢反击，美军就发动空袭当头棒喝。在2003年，察打一体无人机还是新生事物，而集束炸弹对于非军迷而言也是陌生的。显然，不能秒懂，挑战来了，怎么办？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不慌不忙神闲气定，响亮而清晰地娓娓道来，“美军出动阿曼德式飞机，投下大炸弹......”
那个一气呵成的流畅、不容置疑的权威，好像《沙家浜》的阿庆嫂唱到“参谋长，休要谬夸奖，舍己救人不敢当。开茶馆，盼兴旺，江湖义气第一桩......有什么周详不周详！”这一段。先说说“阿曼德”这个表达，当然不能说完全适当。但无人机也好，阿曼德式飞机也好，被修饰的主体都是“飞机”，所以大节不亏，小节值得商榷。当时能够遂行攻击任务的无人机刚刚投入实战，很新鲜，用音译加上一个“式”，也不是不行。比方说激光，laser, 在有些中文语言区就称之为“镭射”，一样的操作。这里不是在说如何退而求其次嘛。最昂贵的阿曼德-全球鹰，去年在波斯湾被伊朗击落一架 （网络图片）
上周在叙利亚伊德利卜省大显身手的土狼阿曼德 （网络图片）
被叙利亚防空部队击落的土狼阿曼德 （网络图片）
再说说大炸弹。集束炸弹，顾名思义，就是一枚母炸弹装入一定数量的子炸弹，引爆后能够攻击更多的目标、杀伤范围更广、威力更大。所以说它大也没错啊。这个大，不是size，而是高大上之大，相较于普通炸弹更高科技、更大气、成本也更上一层楼。虽然缺失了“集束”带来的专业和精准，但这一个字正腔圆的“大”还是表达出了基本含义。更重要的是，气势在那儿！
一窝大炸弹（不清楚是否cluster），自摄于某国科特兰空军基地博物馆那么自信如何培养呢？这就扯远了。只想说一点，对于职业译员而言，在外人和后学面前少一点自吹自擂，到了真枪实弹的现场就会多一分自信。为什么呢？也就那么点货，顶多小半瓶子醋，总要显摆三两下就晃荡没了，等到真要下厨就傻眼了。所以要学就学武松打虎，不要学王婆卖瓜。蒙外人、唬后学，有劲吗？
比方说刚入行的，不要动不动给自己整个CV比人家大行皇帝还牛。那个只做了个把月皇帝就“大行”的明光宗朱常洛，崇天契道英睿恭纯宪文景武渊仁懿孝贞皇帝，统共坐了几十天龙椅，又是服“红丸”（说白了就是春药，民间传说咸丰皇帝也是这么大行的）给燥死的，何英之有何睿之有？不过第一人家是天子，第二那也是后人给“谥”的，不是自封的。
所以要实事求是不要硬给自己戴高帽，才不配名，必要出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千万不要对号入座。加油，共勉。
一旦养成由内而外的自信，就能渐渐做到响亮、清晰、流畅、权威的表达，才能临危不惧、妙招迭出、逢凶化吉、皆大欢喜。只有这样，大炸弹才能炸得响，阿曼德才能飞得高。
再一次感叹，此圈太小，出个事太难，下一个热点恐怕要指望高云翔了。踏青郊游的季节到了，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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