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熊亮「墨水叙述生活」

2015-01-25 熊亮 一席 一席

熊亮,知名国内原创绘本画家。从小自学成才,曾创作过《京剧猫》、《小石狮》、《兔儿爷》、《二十四节气》等作品,他的绘本大都具有中国式的禅意,以及独特的个人风格,深受孩子们喜爱。

「墨水叙述生活」

熊亮是一席第一百三十八位讲者

2013.12.08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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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一个画室,那是一个阁楼。它对我意义非常重大,因为自从有了这个阁楼之后,我未来的生活好像就已经被这个阁楼给确定了:它一定是一个人的,有一个小小的书桌,你在上面去想你的心愿,想怎么去创作。

事实上一个小小的书桌,或者一个阁楼,也给我带来一些困扰。因为我发现,一旦这么小的孩子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会跟集体教育体制有一些对抗。这些对抗当时我还不理解它的意义,但它真的会一直贯彻到现在。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每天都会在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样的创作,做什么样的事,但是我的时间其实是没法控制的,一般都是在上学和家长的要求当中,所以我用了很多方式去消极抵抗。

我上课的时候,一般来说都是会看着那个时间,它每一秒转动,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特别大的煎熬,骨头会一节一节的酸痛。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我觉得我实在是成绩太差了,考不上大学,所以我就想出版一本个人的作品。

我想要去创作的时候是在90年代初或者80年代末,可能大家有人不了解那时候的状况,那个时候其实是没有个人文化这种东西的。当我想画漫画的时候,我能够面对的可能只有报刊杂志,就是我必须去画那个广告,讽刺不正之风的,或者讽刺社会不良现象这样的漫画,它其实不具有个人性。

那时候有一些书的引进,比如像国外的一些漫画家斯坦伯格,还有最早我看到的是蔡志忠,他们其实给了我一个巨大的冲击,原来漫画还可以这样。这些具有强烈个人特色的作品,也可以去出版,可以去创作。

那时候差不多是十五岁,我就开始画了我人生的第一本绘本。从高一到高二,所有的时间,七百多天,都没有怎么去听课。这是我当时画的鲁迅全集,两百多页,纸张是这么小的一张纸张,因为它正好可以夹在课本里面,一直在上面画什么的。

老师就看到我,他就会觉得我身体特别差,因为上课的时候一直在睡觉,因为所有画画的时间都在晚上。这个书一样是没有机会出版,但是我觉得挺奇怪的,因为集体文化总是跟个人的创作非常脱节。

在我看来在那个年代,现在回头看的时候,它其实包含着一种个人意识,想要去创作,而且是非常自然的,非常忠实于自己的,就应该这么做,可是集体文化却比较滞后,它没有给你这个机会。

所以这个书画出来之后,我跑了很多出版社,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就失败了。其实它有这么厚,90年代初其实是一个转型期,那个时候我们的家长都在每天想的是下岗再就业。我们所有的文艺作品里边,都描述着一个再就业,或者是农村巨变这样的故事。

我觉得我没看到一种文艺会阐述我们当时的心态。我们这些人,忽然就从国有企业或者集体文化中,直接被丢到了外资企业,去深圳做贸易啊、经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一做差不多就做了十年,十年之后,终于有了一点点可以控制自己生活的能力。

因为我刚才说了小时候想做的时候,其实都在夹缝里面去创作,个人是在夹缝中,老师和家长学校的夹缝中。虽然家庭很支持我,但还是非常的被动,等到在深圳做贸易做了十年之后,才有了自己的自主权。

所以我又回到创作中去,就是27岁的时候,画了第一本书就是卡夫卡,那时候我觉得能够体现我的心情的作品,可能只有卡夫卡。这本书也是画在小小的会议纸上面,它其实特别小,我在开会的时候画,画在很小的纸上面。

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再不能画这么小的纸了,一定要有更大的画室,而且既然已经长大了,就希望再也不要失去。自己的画室,就一定要开始坚持下去。

大概是在2001年的时候,那时除了创作卡夫卡以外,我还发现有一种东西在中国特别缺,那种东西叫做绘本,也叫图画书。当时是没有这样的书的,当时连书里夹彩页都算是奢侈品,绘本这种类型30多块一本,然后书里面只有几页图,当时来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在国外看到很多这样的书,但是国内完全没有。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觉得这样的书可以去创作出来,想做这样的书。所以我做了第一本书,到处去跑出版社。

出版社一看见我就躲起来,他们会说,阳春白雪的人又来了,这书在他们看来是不可能出版的。当时的整个出版文化,我觉得还停留在它以前经历过的一个市场状态中,对于其他创作者来说,如果一本书你做出来,出版不了,你可能就不会再做第二本。

这对于我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我觉得千万不能够因为已经十年花在做别的事上面,千万不能因为别人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就不继续创作。所以我就换了一种心态,如果我这本书出版不了的话,那我就做得更多一些。

没有一本书是当时可以出版的,但是我还是拼命地做,做一大堆的作品出来,然后放在抽屉给人家看,大家看见我就更躲了。这些书大概花了我三年时间,做了很多这样的绘本,我这里展示的还是非常少,其实有更多,超过几十本,甚至五六十本。


等到差不多这些书创作完,在抽屉里放了三年之后。有一家台湾的出版社来找我,他跟我说看了我的插画,说我其实可以画一些插画嘛,但是他想跟我说的是,国外有一种新的类型叫做绘本,你有没有了解过,他说我可以去了解一下,我可以做绘本。我就把抽屉拉开,给他看,全部是绘本,你要哪本?

于是,当时第一本绘本《小石狮》就在台湾出版了,然后当年获得了诚品书屋的十大好书。

我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但是在国内还是没有机会出版。又隔了两年,国内的环境变好了,大家会开绘本的会议,也把我请出来。请出来之后,我有点感觉原来还那么热闹,感觉已经有自己的平台了。

可是,我觉得个人创作和独立创作最宝贵的部分就在于,它是个人的声音,个人的愿望,个人在这个时代这个点最想做的事情。它最忠实于自我。我觉得每一个国家,其实真正的文化发展,都是靠那些在民间的个体,因为他们最敏锐也能最忠于自我,所以他们也能够最好地反映时代。

但是有一个朋友问过我说,创作这些书,你的创作力来自于哪里,就是创作的灵感来自于哪里?我经常说,创作其实有点像我以前做贸易的时候那种心态。

我跟他比喻说,如果你是一个职员,如果有一天忽然让你做了部门经理,再忽然让你做总经理,虽然你不能胜任的时候,可是你的眼光对整个公司的整体的看法,对市场的判断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这就是灵感。

这就是有非常大的对整体的了解。你要做什么样的文化,这个时代文化缺什么。就像我做这些创作一样,那个时候我觉得,最大的特点是全盘的西化,特别的崇洋媚外。

你看我第一本书是卡夫卡,特别的欧化嘛,所以就会有很多人赞赏你。但我一旦画中国的东西的时候,在2001年初的时候,他们会觉得你真的很土,画家也不太愿意再跟你做一些合作,但是你那个时候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中国文化一定要被重视起来。

另外就是所有的书店里面,有一些小名著类的书籍,其实都是西方名著,从来没有介绍中国的。我有做大量的中国名著的,做完之后先放在书架里,等几年等出版机会。

所以就在那个时候,我有一个通盘的意识,比如这个文化到这个点,应该有什么样的新的东西出来。那么个人文化其实最难的部分是,你人在小职员的位置里面,可是你想的是总经理的事情,即使就算人在谷底,但是你要站到这个高度,这个我觉得是最难克服的。

我用了很多的方法,让自己能够坚持做这些书,通常是麻痹自己,就是我会觉得,你一定要专心到创作中去。那个时候如果有的朋友特别好心的,给我提意见说,你现在做这些书是不合适的,我真的会特别生气,拒绝这些东西然后可以把它们做完。

所以当这些书做完之后也可以出版了,环境也开始好转的时候,我觉得个人又会变化。因为个人总是会变化的,如果一成不变的话,那可能是商业上的考虑,如果你真的忠于自己是不断地会变的。

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些新的类型的书籍,我听的是一个文化比较的性质,我听的音乐很多是西方的重金属和黑暗的音乐。那个时候我也在想,我能不能去寻找中国的黑暗的来源?

因为像哥特式的或者重金属音乐,其实都来自于它的宗教背景,虽然它有反叛的性质,它也是来自于它的延续,当我听这些音乐我本能地很喜欢的时候,那我就想中国的是怎么样的。

那么另外一个心结是,我在深圳的生活大概有整整的十年,完全没想过自己是一个创作者,完全是在经商。那个时候我真觉得个人是完全迷失了,但是根本不自知的。我觉得真正的可怕是,你做事你经商的时候,内心里面是没有一个底线的,只是为了经营只是为了获取,你心里的黑箱你也是看得到。

而且做贸易经常要跑香港见贸易公司,剩下的工作会去深圳的郊区。90年代的深圳郊区,现在在我看来还是非常的混乱。我这么说其实很抱歉,是特别的肮脏,大家随地丢东西,然后抢劫事件不断地发生。

我其实也遇到好几次威胁生命的威胁,有一次,我跟一个我特别崇拜的作家,我想跟他一起吃饭。其实我只是想请他吃饭,想向他学习的。但他在现场就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他新写的小说是讲一个犯罪的,讲凶手是如何杀戮,细节,心态等等。

本来我是很崇拜他的,忽然我就很着急,我就说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说没有啊,我说你就不该写啊。其实我那时候一直放不下这个心结,当时他也评价我说,太拧巴了。所以我觉得这些事情,我还必须要去经历和度过,就开始做鬼戏剧。

这个故事是我做鬼戏剧的第一本,叫《乌盆记》。它里面就记录了一个商人——我有类似的经历——在客栈的时候,因为露财了,所以店主就把他杀了,剁成了肉酱,就是烧成了很多便盆,就上厕所用的那个便盆,然后这个便盆就能发声他也能说话,它在粪水中还会叽里咕噜地说话。

从这里面我发现中国的黑暗是这样的。开始的时候我讲黑暗的时候,你们会看到我用了卡夫卡。卡夫卡真的不能够解释中国的黑暗,它太残酷,它也没有什么背后的隐喻,它就是:现实就是这样。

而卡夫卡包括形而上的痛苦,其实都是我们在美化和诠释它,真正我们社会中遇到的东西,它没有信仰的背景,又是很现实很真实的场景。所以在这个故事里面,我就是完全讲到这样的一个现实场景,那这个故事主人公是如何面对的呢?

他就是用了一种特别的方式,特别中国的方式,那就是滑稽。滑稽的态度就是,在最恶劣的环境里面,他还能够搞笑,还能够开玩笑,因为他们抱着一个宗旨就是,一定要苟且活下去,反正现实就是这样的,他就要苟且。

其实这个部分对我是很大的一个冲击,我就发现原来,我们真正要改变的部分,可能是我们内心,面对生死面对罪恶最重要的部分。那这种书更加出版不了,《乌盆记》根本就没人看,到现在还没出版。我07年年底,做了整整三年,做了十本,我今天只能给大家看三本。

《鬼子母》,这个故事其实是08年做的,来自于我在电视中看到一个拐卖小孩的妇女。她在栏杆后面哭,她说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孩子,因为她没法照顾自己的孩子了。其实这个故事讲的是小爱,小小的爱是如何变得特别的邪恶的。所以她的脸就跟我看的电视上那个脸是一模一样的。

还有就是《乌莲救母》,这些故事都来自于民间戏剧,还有一些古籍中的宝卷匾文。我收集了大量的材料,这里面会很完整地讲到了地狱的模式,地狱是如何形成的,我们如何犯罪都在这个故事里面。

这个故事上面有句话说,「阿姆在地狱我即在地狱」,就是说只要你身边的人还在地狱里面,你还要在地狱里面继续寻求下去。这个故事做完之后呢,我觉得终于解脱了,因为我觉得,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愿望的实现,当你经过它之后,比如黑暗也是一样,只有经过黑暗,你才能把它放下。

但是在10年或者11年的时候,我其实开始把工作铺展到更多的行业,比如跟自然科学,也跟其他环保的行业去接触。这时我发现有一个更大的黑暗就是,社会矛盾或者环境的矛盾,它已经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时期的时候,它其实比你内心,或者比人性中的黑暗更大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不会用黑暗的方式去做它,你反而只能用爱或者用建设的方式。

所以我那个时候就开始做一些,关于人的关系的,像这个书叫做《梅雨怪》。它是讲了很多的人处在一个下雨的困境当中,但是里面故事里面,其实真正传达的却不是黑暗了,而是他们在困境当中的一个特别友爱的关系。

我觉得在故事当中,能够把这个友爱的关系特别鲜活和生动地传达给读者的话,或传达给孩子的话,孩子会受这个感染的。我每次读一些民间故事或者是童话的时候,最受打动的是他们之间的喜悦之情,他们互相友谊的那种快乐,所以我也希望把这些东西传达给大家。这也是我做的《月亮上的宴席》,也是关于友邻关系的故事。

刚才在开始的时候,大家看到《二十四节气》这个故事,这时联合国让每个国家画一本绘本,一个绘本介绍一个国家的文化。我在想这个选题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不应该再用中国化的元素,比如「小石狮」、「京剧猫」这样的元素。

我想真正找到我们内在的一个生活哲学,如何面对环境,或者是社会矛盾。我刚才说了,如果我们的生活哲学,是跟我们要去成功要去获取相关的话,那它呈现的行为或者我们所有的思想,都是要去进取的,破坏的,不可持续的。

但是如果我们从开始的时候,就有一个跟自然特别协调的生活哲学的话,那它也会变成我们未来的理想,我要实现的部分,那么我们所有的智力都会去为可持续发展或者平衡而努力。所以我觉得,其实绘本有时候,可以给小孩的时候做心理建设。

这个故事是先从古籍中来,我看了小时候我们看的《千字文》,还有《兰亭序》。在《兰亭序》里在喝完酒特别高兴,或者作完诗特别高兴的时候,他们表达高兴不是说我今天胜利了那种高兴,或者是心里放松那种高兴,他们会先讲,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把所有都讲一遍,才讲到自己的喜悦。

在《千字文》中也是一样,当中国人知道自己该如何安身立命的时候,他会先讲天地玄黄,宇宙形成然后,日月星辰,甚至把我们身边所有人的关系,他的家族关系他的所有的方面全部讲一遍,才会落到自己。

当你落到自己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处在这关系当中的时候,你自然会找到自己如何安身立命的一个方式,因为你不会把自己视作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整体世界的一个部分。

因为这个故事讲节气嘛,自然其实离我们特别遥远,我们要去看自然的话,可能要去旅行才能看到有自然,但是在城市中其实也有自然的,也有节气,那么从哪里开始呢?

我就会让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会让大家想象,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泥土的小人,在冬天的时候是寒冷的,身体里面会听见自己嘶嘶嘶,冰雪开始融化的声音,身体里的植物开始长出来,会很痒,身体里冬眠的动物也会在里面拱动。

这个时候又开始生长行走,越来越多吃下一个种子,开始从头上长出更多的植物出来,然后大家又聚在一起,到夏至。每一个故事都是从内在感受开始,让所有的读者从自己的身体,或者内心去感受这个故事。

直到大寒那一夜,其实跟第一页是连起来的。如果我们想继续看这个故事,我们就从头开始。当我自己做完这故事之后,我的感受是,每天我出去都会看一下天气,节气在我身体上的感受,这个是我自己获得的一个收获。

绘本,其实又称为图画书,主要是给儿童看的。在国外图画书大概有上百年的历史,在日本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在中国则是刚开端。但并不是我们画一些很有儿童性的东西就可以称为绘本,其实绘本很重视一种东西叫做「结构性」。

绘本是一个特别的写法,我们中国其实到现在还没有开始绘本创作,还没开始童书创作。不是图文关系,或者是技术性的问题。而是当绘本第一次在国外,在英国在欧洲被创造的时候,它其实跟另一个概念一起成长的,这个概念就叫做「儿童」。

「儿童」这个定义是被重新发现的,儿童的认知方式,儿童的成长方式,我们对儿童的真正的理解,这个才促发了绘本图画书的发展。在中国其实到现在也还没有绘本,因为在中国其实儿童观念并没有被认可,就是儿童在我们今天这个年代,还是被视作未成年人的。

如果我们不去改变它的话,它可能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你发现我们的教育体系,它是特别的滞缓,特别的慢。如果我们不去改变它的话,它可能再过二十年,我们还在把孩子当成未成年人一样的方式去教育。

所以绘本,作为一个载体,它很好地体现了什么是儿童观。在绘本中,所有的故事情节都是没有前经验的,你不能在里面讲一些抽象词汇,比如说我的感情,我的心情怎么样,你必须用跟孩子同时出发的一个方式,去经历这个故事。

那怎么去经历呢?一定是通过,你前面几页会画出一些节奏,或者是情节的变化。通过对秩序细节的变化,让孩子去理解,去了解这故事。那我们中国的绘本通常是一上来就开始想讲给孩子一个故事,想讲给孩子一个道理,其实这种东西都属于把孩子当未成年人,并不是真正是用儿童心态。

儿童心态就是纯粹的,全新的,那我们大人其实要改变这个认识特别困难。因为我们从小都太早就进行未成年人的教育,长大又是越来越成熟。

比如说一个故事里面要有很有趣的幽默感,在儿童的书里面必须是,几个场面环境的变化,让孩子觉得很有趣,但是我们大人通常是,对某一个概念的反讽,或某一个概念的反省,这个部分就会觉得,是非常幽默和好笑的。那我们所有的文学其实都是,对人生反思反省,那我们真正要进入到儿童状态,必须去了解儿童的认知状态。

我在研究绘本的时候,我是一定会把真正的问题推到最初最本原的时候,我在想,当我们没有自我意识之前是什么样的呢?没有自我意识之前其实没有记忆,我们不记得两岁之前的事情,因为那时候并没有自我,因为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场景记忆,都是围绕着「我」这个参照点才产生的,其实「我」才是我们第一个语言,第一个去建立的语言。

当有了我之后,才会有语言绘画,各种艺术各种记忆产生,然后社会关系才会产生,其实一个小孩刚刚进入世界的时候,他最本能最原始的状态,思维的本貌就是通过观察秩序变化。

比如说我是一个刚有了自我的人,我进入这个地方,那我肯定会注意到前面的人,你们跟我的秩序。当你们一但改变之后,有些小孩很容易哭闹因为发现前面的人一旦改变之后,小孩马上就会哭闹,因为他找不到那个自我,参照点去确认的,他的自我是通过面前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其实是非常宝贵的。

这些东西我一直觉得是思维的真正的本貌,是学习方式,在8岁以前都应该受保护的,等到8岁之后,才应该进行教育。我们应该在8岁之前,都保持孩子自我探索的这种方式。

可能大人会觉得这个太慢了,所以他们会说你不要自我探索了,直接告诉你一个道理,直接告诉你一个定义,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你是谁,别人关系跟你是什么样。这样的话他就会迅速地把我们,自我探索这个方式切断。

一旦切断之后,后果是,不会做绘本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后果。我在大学教课教了有8年,我一直想教绘本,但是我很难去教会他们,我们所有人太成熟了。

我觉得这里面首先是,成熟心太重了,另外这个自我的思维一直没被发现。因为大学生从他四岁开始,从他读幼儿园开始就被切断了。大人就会跟他说,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然后一直被切断,一直切到大三的时候。

我有时候教大三的学生,那时候我才跟他们说,你现在可以有机会自己去创作了。但他们每一次的自我探索空间,其实都是被切断的,当他们去创作的时候,其实找不到一个自我的思维,自我的思维应该从小就保持的。

所以,儿童这个阶段的缺失,讲起来好像也不那么重要,因为我们童年总是会失去的嘛,总是会没有的。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特别重要,每次我想到有那么多的孩子,在幼儿园,在课堂中去被迫学习,我就觉得压力好大。

但是我们也不能做什么,因为这个集体文化就是这么根深蒂固,不可改变。所以我们就会想做一些比较有趣的绘本,用儿童的思维方式引入的绘本,其实国外的绘本都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中国绘本全是教育式的。

如果我们从头想起的话,这种童年最本真的思维本貌,其实会贯穿我们一生。到今天我在学习事物的时候,学习一个知识的时候,都是用对它秩序关系的理解,对每一样事物关系的对比去分析。这是最初的,也是会贯穿我们一生的思维方式。

所以我还是希望将来可以做更多。我刚才说,我经历了很多创作,有成人的,黑暗的,希望未来可以做童书。

之前有一位也在一席讲过的,我特别尊敬的一位前辈,就是黄永松老师。我们在交谈的时候,他跟我说过儿童的工作是最重要的。但是我可能一直没放下,他就说你有没有决心放下做儿童的工作。

我现在有点觉得应该儿童工作是最重要的,也是我们对未来做的一个努力吧,希望将来可以开始从事童书方面的工作,真正的,完全的,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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