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唯一依靠的就是你的坦诚 | 靳卫红 一席第546位讲者

2017-12-28 靳卫红 一席 一席

靳卫红,艺术家。


我这一代这个问题是非常严重的,很容易跟社会形成一种角力的状况,甚至是斗争。所以这种面对自我,自我探索,恐怕也是唯一的一条路径,但这条路径有它的价值。你觉得西方不可依靠,那套系统你进不去,别人的遗产不能变成你的传统,中国的东西你又没有了,所以你依靠的东西是什么呢。我想就是自我。




我们依靠的是什么

靳卫红

大家好,我是靳卫红。我是一个艺术家,同时也做过20多年的艺术杂志的编辑,可以说我既是一个艺术的创作者,也是一个艺术的观察者。

 

成为一个艺术家来自我爸爸的愿望,很幸运,最后也成为了我的愿望。他给我描述过一个非常安全的前景,他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靠一支笔一瓶墨水,用最简单的工具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我爸爸最初应该是在连环画宣传画的艺术影响之下,觉得我可以靠这些东西活下去。

 

在这样的一个观念之下,我们就会想,艺术它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发生的?我爸爸他们这一代人对艺术的理解,跟我们这一代人有什么不一样? 


问题特别多,我今天只想谈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有关我们今天面临的艺术环境。绘画史的发展十分复杂,不是这么一会儿可以说清楚的。今天只描一根特别粗的线条,在上面标辍几个点来聊一聊。

 

我想先从西方艺术谈起。西方艺术自古希腊古罗马发展起来,经历了上千年的发展,基本上有它稳定的内容,要么是造神,要么是为上帝服务。绘画的目的和主要功能是为了记录、叙事和教育,尤其在宗教时代,它是宣教的工具。

 

我给大家看一些图片,这些都是选自文艺复兴的大师作品,基本上都是宗教绘画。我选的这些都是我自己最喜欢的,比如乔托是我最喜欢的艺术家。他画的这个是一个意大利的小城市曼多瓦的教堂。他为他们做了整个教堂的壁画,这是其中的《犹大之吻》。


《犹大之吻》

乔托(Giotto di Bondone,约1266-1336)


我们看的最多的就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基本上是这样的一个图像。


《最后的晚餐》

达·芬奇(Da Vinci 1452-1519)


但在以前这些壁画都是一种连环画形式,有点像敦煌的壁画,佛传故事,都由一帧一帧的画面组成,大家熟悉的只是其中一个画面。以前文盲多,这也是一种教育,艺术家画出这个东西来,告诉你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上帝创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做一个善人以后会去哪里,做了恶事以后会去哪里。这就是乔托的《地狱》,这都是受罚的人。


《最后的审判》 

乔托(Giotto di Bondone,约1266-1336) 


这是维登的画《基督下十字架》,是最著名的一个圣经故事的场景。圣经故事有几个重要的部分,有特定的场景,你不能乱画,几个东西一摆,大家就知道这画的是什么。比如说下十字架有几个道具,基督、十字架,有人捧着它,玛丽亚哭倒,都是有规定的。


《下十字架》

维登(Roger van der Weyden 1399 or 1400-1464)

 

就像戴着镣铐的舞蹈,这个镣铐已经给你设定好了,你只能在它规定的内容里画。所以古典大师的了不起在于这,每个人都有一幅镣铐,可是他们每个人都跳着自己的舞蹈,非常地厉害。这张画现在在马德里,应该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画作之一。

  

这是凡·埃克画的《圣母子》。据说油画是由他发明的,但是还有争议。绘画是为了叙事,为了讲故事。玛丽亚生了孩子,三个国王来庆贺她,但每个人画的这个场景都不同,有的是在马棚里面,有的是像这样给玛丽亚一个很尊贵的位置,这里边也包含每个艺术家对宗教的理解。


  《圣母子》

扬·凡·埃克(Jan Van Eyck 1385/90-1441)


这是天使报喜。天使手上拿着百合花,百合也是玛丽亚的象征。你一看,玛丽亚在读书,一个人用这个手势向她说明事情,只要这几个因素存在,这就是天使报喜,所以这是有固定稳定象征含义的时代带给你的,无论我是从英国来的,还是从挪威去的一个农民,只要往这画前面一站,我就知道这是天使报喜,玛丽亚怀孕了。所以这是这个时代跟我们的不同,如今这些符号都散掉了,不存在了。


《受胎告知》

马蒂亚斯·格吕内瓦尔德(Matthias Grünewald 1470 - 1528)

 

古典时代基本上是稳定的,因为大家都有一个互相很清晰的理解边界。在中国,这个情况其实也很相似。

 

中国最初绘画的功能基本上也是记录和教育。这是《女史箴图》,是东晋时期伟大的艺术家顾恺之的作品。他把很多女性楷模画在上面,比如班婕妤,起到一个教育的意义,就是你们女孩子以后要成为这样的人。


《女史箴图》顾恺之 东晋


这是五代的一张无名氏的的作品,我们不知道是谁画的了,但是这幅画水平极高,描绘了妇女在一块吹拉弹唱的场面。在中国的唐宋时期,这样的记事性的绘画发展到了最高峰。


《宫乐图》佚名  五代


这是赵佶的画,就是被虏走的宋徽宗。他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之一,可以说他的作品是非常非常完美的。这是他画的《芙蓉锦鸡图》,鸡本身有德禽之称,他用锦鸡的五种颜色来喻五德之美。

 

《芙蓉锦鸡图》赵佶 宋 

喻五德之美:文、武、勇、仁、信


我谈这些就是想表达古典社会对绘画的相对稳定的理解,绘画被用来记事和表达。到了20世纪,这个世界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张图非常重要,它表明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它是康定斯基的系列作品《色彩的交响》中的《构图7号》,创作于1913年。


《构图7号》1913年 

瓦西里·康定斯基(Василий Кандински 1866-1944年)


康定斯基自1910前后画出了世界上第一幅抽象画,这对后世产生巨大的影响,也可以说自此,人们的艺术观念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下面是毕加索画的,他是20世纪最伟大的艺术家,一辈子牵引着绘画的方向,但他的艺术绝对是在康定斯基的新方向上发展出来的。这是毕加索很早的作品《亚维农少女》,他也是画了一个少女,但跟之前看到的玛丽亚那是完全不一样了,艺术到了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次大变化。


《亚维农少女》习作 1908年

毕加索(Pablo Piccaso 1881-1973)

 

20世纪流派太多,那时候人的思想极活跃,可能也是破除旧艺术的冲动太强烈了,恨不得每天出一个主义,但总的来说,都是在破坏以前绘画形态的基础上。抽象主义是首当其冲,因为它把艺术的形给破掉了,所以大家就在那个上面长出好多的树也好,草也好,反正长出一堆东西出来。

 

这是法国艺术家杜尚在1917年的作品《泉》。他把一个小便池放到了美术馆,说这是我的作品。当时谁都不能理解,可现在看来是一个了不起的行为。当时人类艺术已经走到了一个极致,就是艺术家的语言已经没有办法再高级,没有办法再完美了。我自己经常也是,去博物馆看一个好展览,看完就有一种被消灭的感觉,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了,你真的还要继续做艺术吗。

 

《泉》 1917年 

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


过去那个伟大的时代非常地压迫我们,所以这也是一种极大的郁闷,极大的一种对自我的否定。每个人都面临自己的难题,小便池是杜尚的解决方案,只不过这个解决方案本来是个人的,最后充公了。这样的人是里程碑,他们确实是。他把艺术史踢了个大洞,大家突然发现这个空间里面又可以过日子了,又找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可以把我的情感、把当代人的很多问题放进去。可以说杜尚养活了后面的一个时代,让艺术这件事情可以继续往前走。


 杜尚


下面这件是博伊斯的作品,他用毛毡把钢琴裹了起来。


《同质相浸》1966年 

博伊斯(Joseph Beuys) 


他和杜尚一样,既是艺术史的破坏者,又是艺术史的建设者。从博伊斯开始,这种观念艺术的发展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提出社会与艺术的关系,使艺术摆脱了纯审美性的存在,变成一个对社会可以直接干预的能力。

 

博伊斯作为艺术家常常使用毛毡和黄油作为他的艺术元素,据说在二战中,博伊斯作为空军战斗机的驾驶员受伤掉落鞑靼人的部落中,是鞑靼人用油脂和毛毡包裹他把救活,所以黄油和毛毡成为他对人类关怀的一个象征。虽然这故事后来有人揭露是编造的,但无论如何,观念艺术存在的逻辑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他另外一件作品,椅子上放着一大块黄油。艺术发展到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看到它的一个新倾向,就是有很多的观念加入进来,不再是以绘画说话,而是以人的思想在说话。在这样的观念之下,艺术的场域变得非常宽广,对政治、历史有干预的愿望,甚至越来越走向纯观念和纯语言的道路。阐释越来越多,最终成为艺术的一个大问题,这是后话,今天不说。


油脂椅 1963年

博伊斯(Joseph Beuys)

 

中国当代艺术发展不能离开西方艺术的影响。我读大学的年份是1985年,那年对美术界来说是很特别的,现在有一个名词叫85美术新潮,就是定义这个年份的。有人将此比作五四,它的影响自然不如五四那么宽泛,而且反对的对象也不一样。


我常听人用反传统来形容80年代,这是不准确的。五四反传统,可是五四反的那个传统是真正的传统,是中国那么长时间以来稳定发展过来的一个传统。但是80年代不同,我们的传统已经被一系列的运动也好,革命也好,全部都推翻了。因此在80年代,我们嘴上说反传统,用西方的艺术方式来改造我们的艺术,其实我们并没有一个传统可反。


所以,80年代准确地说是反对艺术成为一种政治的“插图”,反对艺术被工具化。西方现代主义的自由思想和个人表达就变得特别有效,中国80年代的先锋艺术用的基本是从西方借来的语言。85时期,思想很活跃,非常具有启蒙性。

 

第二个问题我想接着谈传统。现在应该说是传统热,这也跟中国这么多年经济的快速发展有关系,人们突然变得富有,就不得不开始去思考我们的文化是什么。

 

我刚才谈到,我们前面的文化已经被毁,文化被毁可不能一日再重建起来。我经常看见有恢复茶道、香道这种传统,我想这种运动也不是没有理由。但我看到被恢复的经常是一些皮毛,而不是真正的文化内核。


现在的人们根据自己的兴趣,从传统的资料库里找到一种对自己有效的方式来分解传统。但张三的和李四的目的很不一样,所以当他们彼此谈起传统时,谈的根本不是一回事,都是很碎片式的。

 

我今天也没法用一个线性的方式去谈传统,只能谈传统里边的某一段。我觉得其中非常有趣的、很有价值的一个东西,就是文人画的发展。这是苏东坡的《枯木怪石图》。


《枯木怪石图》苏东坡 宋 


苏东坡可以被称作文人画的发明者,当然有一批人跟他具有差不多的价值观念。我想这些士人当年对很具体的绘画有一种不一般的理解,他们觉得太写实的描绘是孩子理解艺术的方式。他们借助几样东西来表达自己的心性,文人画和写意的发展跟禅宗有很大的关联,语言很简,说得不多,但是得非常准确,很饱满地说出这个东西。

 

这是他的《潇湘竹石图》。


 

这里我给大家看的作品,都是美术史上提供了个人经验的东西,笔墨这种语言发展成了一种常用常新的有效方式。非常有意思,我们同行之间也常会聊起,材料和技术就那么多,没有特别多新花样,为什么每个人操纵起来却如此不同。

 

元代是文人画发展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元四家对后世有非常大的影响力。这是元四家里倪瓒的画。他发展出文人画里边一种高冷、孤寂的精神色彩。


《容膝斋图轴》纸本 倪瓒 元 

 

文人画跟从前绘画的不同在于绘画跟精神密切地关联起来,而我们刚刚看到的比如《宫乐图》,它是一种叙事,是对客观事情的一个描述。但文人画是对自我的一个理解,是一种自况式的解释。

 

这是元四家的另外一位,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富春山居图》局部  黄公望 元


文人借助几个简单的东西来抒发他们的感情,文人画经常被这样呈现。比如说这是明代的画家徐渭的一张画,画的是蔬菜。蔬菜本来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却被他画得神采飞扬。


《蔬菜》徐渭 明代

 

徐渭是我最喜爱的一位艺术家,我觉得他的作品代表了文人画的最高境界,理性却又不羁,对自己的精神世界作了最大限度的最有可能的,几乎是没有边界的一个探索。这是他的《杂花图卷》。


《杂花图卷》局部 徐渭 明代

 

这是清代的画家石涛的作品。石涛是一个和尚,他是很有名的一个画僧。这是他画的《苦瓜》。


《苦瓜》石涛 清

  

石涛曾经给扬州的何园做过一个叠石,就是那个假山石。他还给自己留了两个小小的画室,非常像这个洞。那个小画室在叠石的里边,我曾经爬进去过,一共有两个,大概三四个平方大,非常有意思。


 

这是八大山人。八大的故事被讲得太多了,我觉得把他庸俗化了,哭之笑之,就是一个明朝遗民不断泄愤的状态。但实际上八大的内涵是更多的,尤其是这种写意的形式对后世有很大的启发。

 

《荷花水禽图》八大山人 清


虽然那时还没有形式主义这个词,可是现在看来他就是形式主义最初的一个探索者。这是他的《鱼》,我觉得这样的鱼甚至跟我的作品也有很大的关联,我也受到这样的鱼很大的启发。


《鱼》八大山人 清

 

文人画到了明末清初出现了四个人,我们叫四王,他们以总结古人的绘画经验作为他们对艺术的整个追求,所以他们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从古人那儿来。

 

这个是四王之一王时敏的画。他这张画名字就叫《仿巨然山水》,巨然是五代的一个他们最推崇的艺术家。他觉得仿古人没有问题,一点都不惭愧。这是他永远要去遵循的一个绘画的规则,这些人是他们永远的榜样。

 


四王的了不起在于他们对这个形式的发现,他们几乎把艺术推向到了非绘画,就是绘画的主体已经可以搬移,可以靠笔墨和技术进行循环。这是不是与现代主义艺术在20世纪初的发展有那么一些相似?与抽象艺术的发展有一些相似?而文人画现象的发生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

 

我非常喜欢这一路的绘画。但无论如何,这只是传统的一个部分。所以,我们经常使用的词汇“传统”是不准确的,甚至是失误的。


这是我刚才谈的传统。时间所限我只能谈这样的一根线,而且还谈得非常地粗糙,非常地笼统。每一个文化现象的出现和发展都特别复杂,不是咱们这么一点时间可以穷尽。

 

下面就是关于我自己了。

 

我生于60年代,那时候中国已经没有这个传统,所以我面临的是一个比较混乱的局面。我很早就意识到了所谓的西方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最能依靠的东西,所谓的传统更不是。

 

我学习艺术的方式是西方化的,从素描写生训练一直到对整个艺术的理解都是西方化的。我一直在思考我到底站在什么位置上,25岁左右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特别困扰我。我有一个很强烈地想要跟我自己产生关联的要求,也许还是一种现代主义的影响,就是对自我的一个寻求,对自我表述的一个绝对要求。


 

所以我一直觉得虽然我能很熟练地操纵这个语言,但画的那些东西跟自己没关系。1993年的时候,我突然就把我以前的东西全部扔掉了。我也考虑过用别的方式,放弃绘画等等,什么糊里糊涂的想法都有过。

 

后来1994年第一次去了德国,看了很多的美术馆、博物馆,我突然发现中国大地上发生的这一些所谓的先锋艺术、前卫艺术,只不过是一个别人的翻版,这是别人早就做过的事情。我也突然明白我自己手上本来的那个东西中国画,这是一个多么特别的语言方式,跟我那么有关系。从此我就没有放弃过这个绘画语言,一直在这里边寻找。

 

在中国的空间里,一个女性很容易变成一个面对自我的状态。我这一代这个问题是非常严重的,很容易跟社会形成一种角力的状况,甚至是斗争。所以这种面对自我,自我探索,恐怕也是唯一的一条路径,但这条路径有它的价值。你觉得西方不可依靠,那套系统你进不去,别人的遗产不能变成你的传统,中国的东西你又没有了,所以你依靠的东西是什么呢。我想就是自我。

 

也正是这样一个契机,让我越来越深地陷入到这个命题里去,创作了一系列的绘画。当然,自我一定跟孤独,跟反省,跟隔绝有关系,这些人大概都有这种倾向。


 

其实我不太愿意解释作品,因为解释作品非常地危险,所有的艺术里头都有一个潜意识的或者你意识不到的部分,如果都能解释出来,这个画本身意义就没了,它就被取消掉了。这也是绘画有意思的地方,你作为一个个体,你拿起笔,面对纸,它有好多东西就从你的手下跑出来,你控制不了它。


   

有一次有一个男性朋友说,你画的这些女人,男人不会有一个喜欢的,我说你说得很好,这是对我作品的一个解释,我是一个拒绝消费的态度。这些女人不是让你拿回去消费的,而是让你看看,她们是主体,她们有她们自己生成的一个方式。


 

我是受女性主义影响的一代人。中国的女性解放实际上是革命的一个副产品,女性并没有真正地有过自觉的要求。我们的同工同酬和一样的社会待遇,是一种行政化的结果,它不是真正的女性主义觉醒的要求。

 

我们经常还能够看见有一些女性在找到幸福的爱情的时候,她还是非常简单地就可以放弃自我。所以我这代人受到了女性主义的熏染,对自我的觉醒还是有一个基本的要求和认识。在我的艺术教育中,现代主义和女性主义这两个作为基本的支撑,让我对自我表述思索良多。



我觉得这种绘画是需要对自己赤胆相见的,因为你已经画了跟自我相关的画,你唯一依靠的就是你的坦诚,你对自己越坦诚,你的画的张力可能就越大,就可能能击中人的某一个什么东西。当然我们并不是为了一定要击中谁,可是既然你选择这种表达方式,你得为你这个方式积累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你在画的时候,你面对这个东西的坦诚度,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如果你没有这个,你的画,我觉得是没有价值的东西。这也是我从文人画里边继承下来的一个东西,如果说我跟文人画有关联的话。



文人画的笔墨,这种语言形式,是一个不能说谎的方式。这种笔跟艺术家之间是心心相印的关系,就是你是什么文化皮,你脱下来就是一个什么东西,这也是我一直选择用写意的方式做我的画的很重要的原因。尽管现在有工笔,可以把一张画做得很美,有各种各样制造图像的方法,可我一直觉得这是最合适我的表达方式。

 


当然这个方式应该说是中国画里边对个人要求最高的一种,它可能也要求艺术家日积月累他的生命体验和他的教养,你看所有的那些大水墨画家,他们都是教养极高的人。所以这个绘画吸引我,是一种有教养的绘画,同时跟你的心性、自我很有关联的这么一个结合。

 

这应该是我一直去做我的绘画的来源,也是我的动机。面对这两个似乎我可以继承的传统,但似乎我又不能够继承的传统,我的一个个人的选择。

 

疼痛,这是我经常画的一个题材,就是我们感受到的各种疼痛。《疼痛与睡疗》,就是一个自我恢复的过程。

 


这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是我画的一系列的孕妇。这个孕妇也有一些内涵,当然跟一个女人作为个体有关系,也和女人存在的方式有关系。


 

我除了画这些之外,当然也画别的,所以我也放了一张别的作品。尽管是这样,我也不把我的这个作品看成是跟别人一样的花卉。我觉得这是另外一种对生命的观看,跟我画的女人也有很密切的关联。

 


这个是我画的另外一张,一个跟自我、跟沉静有关系的作品。

 


我今天谈了三个问题,但都是很简单化了。这三个问题是非常大的问题,一个是我们面对的环境,一个是面对的传统,一个是面对的艺术家的自我。

 

最后想提出一个问题。制造漂亮以前不是艺术的任务,艺术跟好看之间本来没有一个关联。直到有收藏者出现,一种干扰艺术活动的因素出现了。

 

中国真正的藏家少之又少,很多人去亲近艺术是为了投资,甚至是投机。艺术这几年,五块钱买进来一百块钱可以卖出去的事太多了,所以很多人有了钱之后变成了艺术的收藏者,他不是一个真正欣赏艺术的人,这些藏家本身很可疑,因为他们可能是为了把财富扩大进来的,所以他的口味是非常有问题的。

 

当今中国的审美趣味已滑落至前所未有,也有不少所谓的艺术家制造俗气的作品来迎合公众,使这种趣味变得更加难堪。中国的艺术市场前几年十分兴盛,热钱很多,但我可以肯定地说,真正的藏家很少,真正好的品位更少,这里,艺术家有责任。

 

这是一个自由的世界,这是一个自由选择的时候,但是如果艺术被这个东西沾染太多的气息,肯定不是好事情,所以我想艺术家在这个时代应该有他的觉悟,就是跟大众口味要保持一个距离。还有我也希望藏家,爱好艺术的人,也应该怀疑一下,你要求的美,是一种什么样的美。

 

感谢大家的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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