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消灭私有制

人大教授周新城在党刊发文说“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这话当然不是周教授的原创，而是《共产党宣言》的名言。

周教授的文章虽然引经据典且洋洋洒洒，但其内在的逻辑却非常简单：马克思的论断就是真理，真理不可否定，所以不消灭私有制就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也不是真正的共产党人。这宇宙真理及其逻辑我不敢妄加评论，除了佩服周教授有胆识，敢公然挑战邓小平先生关于姓社与姓资的论断外，只敢沿着周教授的真理逻辑继续往前思考问题：既然必须要消灭私有制，请问到底如何消灭私有制？

1 灭私意味着什么

马克思的所有制概念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指的是“生产资料所有制”，所谓公有制即指生产资料公有制。

生产资料这个概念其实是非常模糊的概念。经济学只讲资源和要素，资源分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要素分生产要素和生活要素。用于生产的资源就是生产要素，用于生活的资源就是生活要素。所谓生产资料，应该就是指生产要素了。

无论是生产要素还是生活要素，亦或生产资料与生活资料，其实都离不开土地等自然资源，货币资本等社会资源，知识技术管理和劳动等人力资源。经济学通常归结为三大要素，即土地、资本、劳动。

资源或要素用于生活，有没有所有制问题？当然有。古往今来，生活资料都是私有制，马克思也没有能够充分论证消灭生活资料私有制的必然性。道理很简单，无论是社会主义的按劳分配还是共产主义的按需分配，只要承认有“分配”的必要，就是承认个体需要的差别，也就不可避免承认了生活资料私有的前提。只要承认需要的差别，生活资料公有的前提下，就不能讲“按劳或按需分配”，而应该讲“无限地保障供给”。

“按需分配”与“无限地保障供给”当然有区别，共产主义人人都大公无私，无限保障供给才更符合共产主义的愿景不是么？问题是，如果不灭人欲，又如何无限地保障供给呢？貂蝉人人都爱，如何无限地保障供给？所以，即便到了共产主义，还是要承认人的欲望和需要的差别，还是要强调“分配”。而且，即便按需分配，也必然不可能无限地满足，必然存在生活需要的不能满足。

马克思理论与经济学的区别在于，经济学强调资源的有限性和稀缺性，而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基于物质生产高度发达，能满足一切需要，既忽视资源的有限性和稀缺性，也忽视了人类需要的多元和复杂性。

“需”字意味着什么？当然意味着“欲”。欲是什么，又有多少，有无止境，只有个体的人自己清楚，别人无法界定。自己的“需”如何满足，在资源有限和稀缺前提下，必须通过自己的“权”来保障。所以，资源有限性和稀缺性决定了生活资料和一切生活需要必有的前提就是物权和人权的明确界定与不可侵犯，一个“按需分配”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物权和人权就是为保护个体生命存续与发展的生活资料之“私有”而出现的，人类正是在“欲”和“需”的驱动下，才不断创新与创造，不断发展生产力的。灭私意味着什么，这还用明说吗？

生活资料只能私有，生产资料是否可以或者必须公有？

经济学的视角下，资源或要素用于生产消费就是生产资料，用于生活消费就是生活资料，本质都是消费，目标不同而已。马克思很显然将二者进行了割裂，用于生活固然只能私有，但用于生产就可以而且必须公有。

问题是，资源和要素的流动与组合，能有公与私的分水领么？比如劳动力要素，我八小时之内是公，八小时之外是私？劳动力要素最具价值的是思想力和创造力，可是我思想力和创造力通常是晩上在家的时候最具活力，也最出成效，这该怎么区分呢？这就决定了劳动力要素是无法公有的。

生产要素为什么要交给市场？因为其价值体现只有市场才能做到，要素公有和计划供给只会限制要素的价值最大化，也因之限制了要素活力。要素没有活力就意味着没有了创新和创造力，这科技和经济就没法发展。因之，也就与建立在物质高度发达基础上的共产主义相反而非相向而行。

2 如何灭私

要消灭私有制，人类不乏实践。从已有的人类实践看，消灭私有制的路径就是公有制和计划经济，而且无不是从灭私走向灭“欲”和灭“需”，进而走向消灭市场，消灭经济活力与效率，最终是经济崩溃，民不聊生。今天北韩那活生生的例子还在不是么？

制度经济学告诉我们的常识是，市场之外第三方力量越强大，市场的交易费用就越大，市场的效率就越低。消灭私有制，完全公有制，就意味着制度运行的成本最大化，也就是说交易费用的最大化，最后就是所谓租值的彻底消散，市场死了，经济效率也就归零了。

所以，要回答如何消灭私有制的问题，人类已有的实践经验不足以提供答案，恐怕还得回去找马克思要答案了。

马克思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他说资本主义走向极致之后才会有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只有资本主义崩溃，社会主义才会来对不对？

这一论断似乎多少得到了人类实践的印证，要不大家怎么会较普遍地认为今天的欧美发达国家尤其是北欧更像“社会主义”呢？

答案就这么简单，真要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还得脚踏实地把资本主义实践好，等资本主义实践成功了，而且走向极致了，这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或许就不请自来，或水到渠成了。资本主义或特色社会主义都搞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根本前提就是产权私有，是不能灭私的。也就是说，灭私要先发展和壮大私，最后让私自取灭亡。

有些人太着急，急于过共产主义的美好生活，这可以理解。办法也不是没有。既然可以搞特色社会主义的试验田，共产主义的试验田也自然可以搞。划一片共产主义特区，让这些人带头实践去嘛。

比如让周教授带头公示私产，带头将私产和私权充公，带头做大公无私的榜样与模范。周教授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了，还愁没后进跟先进么？

我希望周教授不要只空喊口号，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才行。我固然佩服周教授质疑党的大政方针的勇气，更期待学习周教授高风亮节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