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防止权贵资本圈地，但应允许城里人下乡

我昨天写了《“想做农民不容易”需要商榷》，被“违背有关政策法规”的理由给“和谐”了。我今天再写一篇文章，以表达我的观点和呼吁。

我知道我昨天的文章不太客气，毕竟嘲弄一个部长没有起码的政策水平是犯大忌的。但是，请注意，首先我是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格公民，没有反党反政府的任何言论或者行为，其次我是一个经济学博士、博士后和教授。我认为我完全有资格对国家的经济政策和大政方针表达言论的权利。

我先声明几个基本常识。

其一，经济发展的基本条件是要素解放和市场开放。中国四十年经济发展巨大成就的取得，正是解放了要素，开放了市场。我很不客气地说，别无其他。

其二，中国经济当前出现的问题，正是要素解放不充分所导致的。四十年来，真正完全解放的，只有劳动力要素。除此之外，经济学强调的土地要素和资本要素都没有完全解放，这也正是今天中国经济出现问题的根源。土地和资本要素的垄断和寻租，正是经济出现结构失衡、产能过剩、寡头和财阀掌控经济命脉，社会贫富悬殊，出现两极分化和严重撕裂和对立的根源，也是严重腐败的根源。

其三，过去的四十年，是工业化化的四十年，当然也是城市化的四十年。城市化固然是工业化的必然产物，但是，请注意，当中国社会开始进入后工业时代时，从城市化转向逆城市化是不可逆转的必然趋势。这是西方社会的发展历史所证明了的，也是经济学所不能回避的基本常识。

其四，多年以来，中国社会存在城乡差别，城乡发展两极分化，这是不争的事实。今天，中央希望大力发展新农村建设，这是正确的决策。但是，当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向“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时，请注意中国社会最突出的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我所说的城乡发展不平衡，农村发展不充分？

我对新农村建设的建议，不外乎两条。一是希望城乡居民具有同等的公民权利，不要再坚持城乡发展二元化的老思路。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首先土地都应该是国家所有，同时，城乡土地的使用权应该还给城乡居民。请告诉我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其次，我希望不要在城市和农村之间人为设立制度或政策的栅栏。城市居民和农村居民都应该有自由迁徒的权利，不应该有政策的限制。计划经济时代，农村居民不能随便进城。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居民虽然可以进城务工，却不享有城市居民的同工同权。如今搞新农村建设，居然又提出“禁止城里人到农村购买宅基地建别墅”的政策限制。请问，这样做，是不是在人为制造城乡二元结构，人为制造城乡矛盾？我的质疑到底哪里不对？

过去四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经济固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权贵垄断资源和要素，导致利益集团不断坐大，同时也导致代表利益集团的政治山头林立，这是不是事实？如果是事实，我对反腐、修宪和机构改革就完全能够理解和支持。如果不是事实，我的观点就应该完全相反。

要搞新农村建设，为吸取历史的教训，严防权贵资本到农村攻城掠地，这当然是对的。毕竟，过去四十的的经验或者教训告诉我们，允许权贵资本在城市里攻城掠地的事实是何等的恐怖和后果严重。但是，在防止权贵资本从城市圈地转向农村圈地的同时，我们是不是应该禁止一切到农村购地和定居的行为呢？

我在昨天的文章中讲了，允许城里人下乡定居，带去的不只是资本，更是技术和文化，这正是农村最需要的东西。当年毛主席搞知识青年下乡，多少还有些理想主义的成分。但是，其出发点是值得肯定的。城里人的知识水平和文化程度比农村要强，这是勿庸质疑的。城里人自觉自愿地下乡，比政策强制的下乡更有知识和文化传播的影响力，这难道还需要怀疑么？

我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要“禁止城里人到农村购宅基地建别墅”。是因为农村不能有别墅？还是因为城里人没有在农村生活的权利？请告诉我谁曾经不是农村人，有谁天生就是城里人？

我本人二十出头就考上大学，不明不白地户口就变成了城市户口。我在城市里为国家工作了近三十年，快到退休年龄了。请你们告诉我，凭什么我就不能回老家去购地建房和定居？我的老家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你凭什么剥夺我回归故土的权利？请农业部或者农业部长告诉我，到底什么叫故乡情节，什么叫故土难离？

一个国家，制定任何政策都不应该想当然。今天的城里人，没有几个不是从农村来到城市的。不是通过当兵，就是通过上大学，或者就是通过招工和考干。即使是红二代和官二代，请你们告诉我，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城里人吗？事实恐怕正好相反，当年的革命者，有几个不是泥腿子出身？

即便是在封建社会，仕大夫也有告老还乡的权利。今天的社会主义公民社会，难道就没有了这个基本的权利了？天理何在？

我当然知道，禁止城里人到农村圈地建豪宅，目的是防止权贵资本到农村圈地做地主和恶霸。但是，政策的合理性应该体现于政策的细致，而非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刀切。普通城里人回老家做个房子，定居养老，这与权贵资本圈地的霸权是有本质区别的。所以，我要说，既要防止权贵资本圈地，但同时也应充许城里人下乡定居。

农村建设再好，若不允许城里人回乡定居，农村永远不可能有大的发展。为什么？你只要想一想，农村缺什么，城里有什么就明白了。

我再次呼吁中央和两会代表听一听我的意见，同时认真思考一下农业部长“想做农民不容易”的言论到底对不对，是否需要重新正确或准确的表达一下？我更希望中央在制定农村土地改革和宅基地政策时，能够多听听全社会的声音，不能闭门造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