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苏联的解体，人们已经进行了无数种解读。但真正能找到最本质的原因者，恐怕只有普京。就在快要和拜登会面的时候，普京突然公开讲“美国正在以坚定且自信的步伐，走在当年苏联走过的老路上”。此话不简单，可谓一语道破玄机。 我的看法与普京惊人地一致，这就来说说我的看法，或者也猜是普京的看法。01联邦或联盟的政治范畴第一个概念或范畴，苏联。苏联全称Union of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s，即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中心词有两个，一个是苏维埃Soviet，即代表会议，另一个是联盟Union，即相对自治和独立的共和国之间的联盟。苏联与欧盟European Union有什么本质不同吗？其实本质上是一回事，都是独立国家联盟。前苏联除俄罗斯共和国之外，另有15个加盟共和国，通过苏维埃形式（即所谓代表会议形式）组成政治和经济联盟，选举共同的国家元首，保持一致的对外军事和外交事务，但各加盟共和国保有独立的国徽和相对的自治权。这与今日欧盟没什么本质差别，无非是极致时期有那么点统一国家的样子罢了。第二个概念或范畴，美国。美国全称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即所谓美利坚合众国，严格上应该翻译为“联合起来的美洲国家”。这个名称，本质上与苏联和欧盟也没有多大区别，完全可简称为“美联”或“美盟”。事实上，美国各州的立法和自治权并不比苏联和欧盟差哪去，甚至更多。所谓的美国联邦政府，其实只管两件大事，一是外交，二是军事，其他权力事项基本都归属各加盟州。所谓加盟州States，这是习惯的翻译方式，其实State也完全可以翻译为国。说美国其实是由50个独立国家的联盟也没什么不行，同前苏联一样。当然，苏联、欧盟、美联（美国）在政治机器的运行上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比如苏联和欧盟本质上是议会制，即只选举议会，再由议会选举产生政府。美国是总统制，总统按美国独有的选举人团制度直接由各州选民选举产生，不需要通过议会投票选举。至于一党与多党其实都是政党政治，与共和民主没有必然关系。美国建国初期也只一个联邦党，后来只有一个民主党，到了林肯的南北战争时代才分裂为两党。事实上，美国两党的出现正是内战的起因。党争从来都是国家分裂的原因，而非团结的源泉。当今世界做得较好的国家，如日本、新加坡也都是长期一党执政的典范。多党政治，可能正是一个国家分裂的潜在危机因素，正如国共两党当年的分裂，也正如俄罗斯当年一开放党禁就立马分裂。那些多党制国家今天没有分裂，不等于未来不会分裂，时候还没到而已。英国和美国，都是未来极可能出现国家分裂的地方。不管什么样的政党政治，联盟作为一种政治模式或范式，其实起源于中国3000年前诞生的西周王朝。固然有统一的中央政府，但各诸侯国通过分封建制，基本都是独立自治的。周王朝是世袭制，今天的联盟是民主制或共和制，如此而已。02联邦或联盟的政治逻辑西周王朝通过分封建制建立联盟形式的政治体制，其实是为了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强大的殷商残余势力以及来自四方的戎、狄、夷、蛮，以构建共同和统一的军事和外交动作机制。那个时候，人类其实还处在政治文明的萌芽期。西周王朝的强盛以及衰落，其实都源于这种联盟政体自身的优势与局限。经济发展，国泰民安时，大家都遵守统一的政治伦理规范，维护共同的秩序。一旦经济社会发展出了问题，联盟的力量很快会土崩瓦解，各相对独立的诸侯国立马就会各自为政，相互争权夺利直至相互战乱，争夺霸权，直至僭越王权。这种联盟的根基，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必须有共同的敌人。二是必须能证明面对共同的敌人，联盟的力量强大无比。三是必须有文化背景和民族间的相互认同感。首先必须有共同的敌人，缺了这一点，联盟的意义就开始大打折扣。正如美国和西方人所强调的，人首先是自私的，是有个人利益最大化理性的。人与人有差别，各民族间也有文化、思维和行为习惯的差别，各地区也有天然的地理、气候和资源禀赋的差别，这决定人各有志，也决定了人们总是喜欢按自己的想法或按自己所在地区的特色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如果不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在威胁我们，凭啥非要把大家伙捆在一起啊？即使有了共同的敌人，还得能证明面对共同的敌人，联盟的力量是强大无比的，足以压倒敌之使之不敢妄为。证明的方式当然是战争的胜利。如果像周昭王伐楚那样，自己的联盟军队给打败了，这楚国就被放生了，自己的威信也开始消散。周王朝的衰落其实在周昭王伐楚失败就已经埋下了种子。美国与苏联在古巴导弹危机时的表现也是两国后来走向成败的分水岭，美国威慑成功，苏联关键时刻认怂，这决定了美国后来的世界霸主地位，而苏联则自此开始节节败退，直至解体。假如像美国打伊拉克那样一展雄风，让全世界看美国的现代化武器目瞪口呆，那就是走向全面自信和竖立绝对权威的典范之作。假如没有了共同的敌人，剩下的就是共同的利益。各地区自然和社会资源的禀赋差别，尤其是文化背景的不同，决定了利益上完全一致是不可能的。有的地方自然贫瘠，有的地方自然资源丰富，有的地方天然交通便利，有的地方天然交通闭塞，生产力和发展水平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呢？当年楚国之所以在西周初期就开始起来反对周王朝，杀周昭王，自己称王，而且自始至终都“不服周”，为啥？因为楚地天然资源富足，尤其是拥有当时最能决定生产力水平的铜矿资源，他们怎么可能甘愿听命于周王朝的政治支配呢？当年美国独立战争后为了建立统一的联盟国家，为什么要经历长达五六年的大讨论，连篇累牍的辩论文章集结成了《联邦党人文集》？因为当时独立的各州（严格上讲应该是各国）并不支持建立统一的联邦政府。一个简单的道理是，美国东西南北的富庶及交通便利性天壤之别，谁愿意被捆在一起玩啊？所以联邦党人急了，开始大肆宣扬建立统一联邦国家的好处。通读《联邦党人文集》，基本上就是讲两个主题：一是面对欧洲列强强大的海上力量，我们必须建立强大的国防军尤其是海军，否则人家随时可能像昔日那样再次奴役我们。同时，我们也根本没有能力走出大洋，在美洲、非洲和亚洲与之争夺殖民地利益。二是为了争取大家支持统一，联邦政府可以只负责军事和外交，其他有关经济社会发展的人权和事权都留给各州自理自治。美国立国之初只有一个党就叫联邦党，从这名称就知道其价值观和政治诉求的本质。我们要搞清楚的一个逻辑就是联盟的逻辑到底是啥。人类最早的大规模政治和国家联盟是西周王朝，第二次大规模的政治和国家联盟应该算是教皇统治下的中世纪欧洲，第三次应该就是美国的诞生，第四次当然是苏联的诞生，第五次是欧盟的诞生，第六次是今天的俄罗斯联邦。当然还有一些松散的联盟形式如东盟，非盟等。联盟出现和存在的底层逻辑是，因为有敌人在时刻威胁着我们共同的安全和利益，所以要基于共同的文化和民族认同而团结起来，共同御敌，而且要尽可能通过战争来证明我们联盟力量的强大无比。就这么个简单逻辑，别的都很次要。03那些联盟为何都最终解体西周王朝的联盟解体原因，固然有这样那样的解读，归根结底有三点。一是王朝内部的腐败和堕落，自己开始不守礼制，胡来，各加盟诸侯国自然就上行下效，整个政治机体开始腐败。腐败导致整体的经济社会发展开始出现衰败，人民开始不满。从不满到怨声载道，再到揭竿而起，这是必然过程，只不过也有一个时间过程而已。二是面对真正的敌人，联盟的力量失效。前面讲到西周王朝的联军伐楚失败，前苏联面对古巴导弹危机在关键时刻认怂，都是联盟力量失效的案例，也都是联盟走向解体的开始。三是地区间的发展不平衡导致政治力量失去平衡，同时也导致人民对中央政府的更加不满。为什么某些地方就做得那么好，我们就不行呢？思来想去，最终一定是归因于政治能力和政治体制问题。如此归因，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尤其是在昔日共同的强敌已经不复存在的情况下，内部的矛盾和问题就开始异常突显。曾经的殷商残余势力在经过“三监之乱”后已经被周文王所消灭，昔日的戎、狄、夷、蛮也基本都被消灭或者归顺。共同的敌人没了，大家自然就开始思考每年花费那么多的军费还有必要么？甚至进一步想，我们为什么要为这个每年耗费大量财富的统一军事和外交埋单？想着想着，这不满和怨气就越来越多。如果再遇上经济社会发展不景气，内部矛盾和问题就开始显现。如果再加上联盟的政治主体力量也开始衰弱，人们发现昔日那种“天降伟人”不复存在，代之出现的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甚或是无耻的小人和政治骗子纷纷粉墨登场，这联盟的凝聚力就开始消散，其解体就顺理成章了。当年西周王朝如此，中世纪的宗教政治如此，前苏联如此。今天的美国面临的当然是同样的问题和必然的结局。普京是前苏联的过来人，而且是其政权权力核心之一克格勃的人，对前苏联为何解体，他当然最心知肚明。拜登和川普其实也都知道今天的美国面临着怎样的困境。所谓民粹主义思潮的泛滥，说到底就是人民开始极其不满意现状，人人都想站出来指手画脚，人人都想按自己的想法去改变现状。而且还互不认账，相互撕打，各种政治人物纷纷登上舞台表演正义和救世良策。经济和社会发展策略开始在极端思潮下极左极右地摇摆，社会严重撕裂和对立，没有谁能真正解决问题。尽管如此，但所有人都依然明白一个简单道理，出现问题的根源有两个，一是昔日共同的敌人没有了，或至少是模糊了，二是经济社会发展出问题了。后者基本上无能解决，但前者是有办法暂时解决的，那就是赶紧寻找并明确一个共同的敌人。前苏联就是在经济社会发展出现危机的时候，没有及时寻找和明确共同的敌人，反而是开始同昔日的死敌美国眉来眼去，想要向美帝投怀送抱。可惜的是，当时的美帝偏偏更愿意相信相比之下力量弱小得多的次一级敌人中国。中美建交，前苏联投怀送抱不成，反而让国内迷糊了敌人何在的方向感。最主要的凝聚力源泉就这样没有了。这种情况下，面对国内经济危机，各加盟共和国就开始犯嘀咕了，我们为什么要被绑在同一条船上等死啊？前苏联在苏联之外的盟友，基本上在古巴导弹危机之后就开始动摇，纷纷同苏联决裂甚至是倒向了美国。这其中既有中国同苏联的决裂，也有中东、东欧的一些国家倒向美国。请注意，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时，毛泽东就曾进行了极其愤怒地批判，说苏联“从机会主义走向了投降主义”。同年，苏联在中印战争中站到了印度一边。1963年中苏彻底交恶。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前苏联最大的加盟共和国俄罗斯领导人最先开始动摇，然后是次之的乌克兰共和国，然后是白俄罗斯共和国，然后是……，解体的思想浪潮开始泛滥，随之而来的就是真正的解体到来。当然，联盟和结盟的方式主要是意识形态的认同与一致性，内部联盟要有意识形态的统一，对外结盟也要有意识形态的共识。前苏联解体的另一个原因是其意识形态输出的失败。其意识形态输出当然是为了在苏维埃联盟之外进一步扩大联盟的范围，然而，古巴导弹危机之后，各国都看见了苏联的外强中干，纷纷脱离苏联意识形态联盟，甚至是倒戈投靠美国。这是其内部联盟开始解体的导火索。04美国为何一定要敌对中国前苏联的解体不仅是前苏联的灾难，其实也是美国的灾难。美国也一下子没有了明确的敌人了，这就是灾难的开始。起初，美国沉浸在对敌胜利的狂欢之中，似乎觉得没敌人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但这只是老百姓的认知和感受。美国的政治精英们可不这么看问题，他们深知美国联邦体制存在的逻辑根基是什么，没敌人那还要联盟干嘛？没了苏联，还得有中东和北非的若干敌人。伊拉克、利比亚、阿富汗、伊朗，叙利亚，必须轮流扮演美国的共同敌人，不答应都不行。可是几经折腾之后，美国发现这些敌人都太弱小，不经打，不足以支撑美国庞大军费和外交开支的理由。于是还是要回到俄罗斯。你解体了也不行，民主了也不行，你还得是美国的敌人，因为你依然足够强大。终有一天，这美国忽然发现有一个国家居然发展如此之快，大有赶上或超过美国之势，这还得了？好嘛，新的敌人有了，那就是中国。自川普开始，美国如此不遗余力，不择手段要把中国搞成敌人，这不是因为中国做错了什么，而是美国国内政治尤其是其联盟体制决定了美国必须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敌人。今天中国国力基本算是世界老二了，你不敌人谁敌人啊？按照联盟体制的内在逻辑，美国政客们很清楚，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的，甚至是永远都解决不了。剩下的选择就只有拼命寻找和树立敌人。中国必须躺枪，躲是躲不过去的。当然，中国也可以拒绝躲枪，奋起回击，直面所谓“修昔底德陷阱”。但美国可能忽视了联盟逻辑的另一个支点，光有共同的敌人还不行，还得能证明面对共同的敌人，联盟的力量足够强大，足以威慑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当美国把中国当敌人，这种威慑力量会存在么？中国固然不会挑战美国地位，但美国若想在中国近海范围通过战争证明其强大，这显然没有可能性。今天的中国对南海和台海的实际掌控已成事实。建起来那么多不沉的航母和装备到位是事实，中国拥有全球最强悍的航母杀手东风快递也是事实，中国的陆基、岸基和海基战略和战术装备基本完成也是事实。真要在中国近海作战，美国取胜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当然，我们不希望有战争，中国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好自己。入侵则反击，风狂耍横不理你。你狂作你狂，清风拂山岗。你横作你横，明月照大江。这是理想状况，能不能做到，得看美国怎么做了。05美国能走出困境度过危机吗美国的问题，本质上还是体制的问题。民主民粹化的大背景之下，极左极右的政治生态已经成为常态。极左极右的摇摆导致的后果是经济社会发展根本不可能有明确的预期，只会有混乱和危机。即便成功将中国塑造成了敌人，依然解决不了最根本的经济社会问题。多年前我就曾非常准确地预见了2019±1年美国将出现股市崩盘和金融危机，这一预测在2020年3月得到了准确的验证。尽管美国政府通过无限度印钞暂时度过了危机，但更大的危机还没有到来，而且随时可能爆发。危机的强度绝不会亚于1929年。一旦这种强度的危机出现，美国作为联盟体制的国家出现动荡就不可避免的。美国今天的自信只因其美元和军事霸权尚存，教育、科技、金融、军事的优势犹在。但是，在现实的经济危机不能回避的情况下，再多的自信和实力都可能在危机到来时顷刻间土崩瓦解。美国为维持其自信和凝聚力，只能在寻找敌人以及不断的耀武扬威中展现其实力。但是，这种军事上的耀武扬威一旦变成真实的热战，美国能否证明其联盟力量真的强大无比呢？我倒是认为，一旦真有大规模热战，反倒可能彻底引爆美国自信和威信坍塌的多米勒骨牌。我一直想不明白美国为什么要不断在中国台海惹事生非。当今世界，恐怕没有任何地方比这里更敏感更危险了，美国真的没有自知之明么？一旦台海发生战事，美国无论是否卷入战争都是其彻底走向自信和威信毁灭的坟场。台海一战，美国若胆敢卷入，取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若不卷入，其强大的联盟外交和军事威慑力将瞬间消散殆尽。这是任何一个稍有理性和理智的人都应该能看清楚的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没有挑事，美国反倒不断在中国香港和台海肇事，这是当今世界再愚蠢不过的事情。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么？美国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台海战争。唯其如此，美国才可能有机会度过即将到来的严重危机。即使不可避免要走向衰落，至少还能留点起码的体面。美国历史上唯一没有赢过的两场战争，一是朝鲜战争，二是越南战争。这两场战争都是在中国的支持下打的。美国如果连这点记性都没有，那就是不可救药，要找死挡不住。不可预测的是，作为一种联盟体制，联邦政府的本职其实就只有两条，一是军事，二是外交。联邦政府要体现政绩就得通过外交和军事活动来体现。到底是选择外交还是军事，外交上到底是选择和平外交还是冷战外交，军事上到底是选择热战还是冷战，这取决于美国精英阶层的理性和定力。一旦头脑发热，世界将万劫不复。万劫不复之后，谁将是未来的王者？依然是美国的可能性近乎为零。普京的话，其实是在提醒美国，要见面聊可以，你们最好先想清楚一个根本性的问题，我们要聊就聊点有意义的大事。你们依然我行我素地肇事和竖敌，甚至还想证明联盟力量的强大，一旦台海发生当年古巴导弹危机的局面，或者是真的发生热战，美国到底是想证明自己必胜无疑，还是准备接受惨败的必然结局？普京说，“美国正在以坚定且自信的步伐，走在当年苏联走过的老路上”，这其实已经下了结论。普京属于俄罗斯的“天降伟人”一类，川普也想做美国的“天降伟人”，但他不是，拜登也不是。如今的美国不可能出现罗斯福那样的“天降伟人”了。美国何去何从，全人类都在拭目以待。需要补充一点的是，统一的民族国家与联盟体制的国家有本质的不同。统一的民族国家能够以国家之力去解决地区差别问题，在对外军事和外交上更能形成合力，同时也不需要有什么共同的敌人就能保持独立国家凝聚力，只需要集中精力搞好经济社会发展和国计民生就行了。这或许就是制度优势的表现之一吧。 什么体制都有其优势与不足，但要看是否致命。西方联盟体制、民主体制、多党制其实都是有致命缺陷的，今天正在愈来愈明显地表现出来。相比之下，中国模式似乎更具优势，尤其是在世界不太平，处在多事之秋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