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达沃斯 | 丁志杰：总理亲自为汇率改革“站台”的深层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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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季达沃斯论坛上，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用数据和事实就人民币汇率有关政策作出权威解读：“我们完善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价机制，目的是使人民币汇率形成更加市场化。同时，我们将继续保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我们将稳步实现资本项目下可兑换。前不久，我们放开了境外央行类机构投资银行间债券市场，下一步还将允许境外央行类机构直接进入银行间外汇市场。年底之前，还将建成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以利于人民币离岸市场更好地发展。”
李克强亲自为汇率改革“站台”背后包含怎样的深层含义?如何看待新兴市场国家货币持续贬值?未来美联储加息会对新兴市场国家货币有什么影响?针对这些问题，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成员、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校长助理丁志杰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的采访。
记者：总理亲自为汇率改革“站台”有什么深层含义?
丁志杰：这次汇改的核心是汇率形成机制的进一步市场化。中国总理亲自为人民币汇率“站台”，给市场答疑解惑，以正视听，展示了中国负责任大国的形象。这有助于消除市场的误读，让故意歪曲没有市场，人民币汇率将回归理性正常的轨道。
对人民币汇率的管理在制度层面包括中间价和日波动幅度两个方面，日波幅从10年前的0.3%扩大到现在的2%，基本能满足和容纳正常的外汇供求波动，但中间价一直存在着透明度不够的问题而受到质疑，给外界很大的想象空间。
根据此次汇改规定，做市商报价时“参考上日银行间外汇市场收盘汇率”。这等于给中间价设置了一个参照系，明确做市商报价来源，从而减少了随意报价的可能性，把中间价的主导权交给市场，是人民币汇率朝着市场化迈出的重要一步。然而，市场过度关注随后的人民币小幅贬值，从而忽略这一措施的实质意义。
记者：中间价调整后人民币连续贬值的原因是什么?应该怎样解读“人民币不存在持续贬值的基础”?
丁志杰：人民币小幅贬值是释放前期累积的贬值压力。贬值压力主要来自美元走强这一外因。去年下半年以来，由于美联储加息预期，美元强劲反弹，美元指数USDX从去年7月初的80一度升破100，最高升幅达到25%。
由于人民币中间价形成机制弹性不足，从去年12月份开始，境内外汇市场上人民币对美元市场价开始高于中间价，人民币凸显贬值压力。由于中间价基本保持稳定，甚至从3月份的6.13拉至6.11左右，不贬反升;而市场价一直在6.20上方，二者之间出现背离，汇率扭曲持续存在，贬值压力持续积累。
因此，这次汇改首先是从根本上解决扭曲问题，同时让市场在短期内校正汇率水平，后者只是副产品。因此，一些市场人士把一次性快速调整认作趋势，甚至得出人民币会大幅贬值的结论，其实是犯了向后看的严重错误。正如李克强总理所言，“人民币不存在持续贬值的基础”。
记者：有观点认为官方正通过人为贬值来改善出口情况?
丁志杰：人民币大幅贬值论之所以有一定的市场，也有其客观因素造成的误读。今年以来，中国外贸增长面临较大压力，加上这次汇改是在公布7月份进出口数据之后不久，一些市场人士把两个不相干事件赋予因果关系。
事实上，中国无意也没必要通过人为贬值来改善出口。首先，过去十年人民币在外汇市场上整体保持强势，无论是从对美元双边汇率还是有效汇率来看皆是如此。即使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最严重时期，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也保持了相对稳定，中国没有人为贬值刺激出口的先例。而且，尽管今年中国进出口增长低于预期，但1～8月份贸易顺差高达22376亿元人民币，属于历史高位，出口增长乏力的原因主要是近年来全球贸易出现萎缩，人民币贬值的作用不大。
记者：这次汇改之后，新兴市场国家货币普遍贬值。有观点认为正是此次汇改才导致国际外汇市场的动荡，指责中国蓄意引发货币战，你怎么评价这种观点?
丁志杰：这次汇改后，国际外汇市场上波动也有所加剧，新兴市场国家货币纷纷贬值甚至大幅贬值。一些国家如越南、哈萨克斯坦扩大汇率弹性甚或改变汇率制度，允许汇率更大幅度贬值。由于这些事件在时间上的巧合，一些发达国家政府、投行和媒体把矛头直指中国，认为正是因为此次汇改才导致国际外汇市场的动荡，指责中国蓄意引发货币战。其实，这是无稽之谈。
深层次地看，新兴市场国家货币普遍贬值是有原因的。美联储加息预期导致新兴市场国家资本流出、自身经济增长放缓等是贬值的内因。从国际上看，当前新兴市场国家货币贬值是继续减少汇率扭曲程度，是对过去的补贬。
去年下半年以来，美元开始走强，欧元、日元、英镑等发达国家货币对美元汇率出现了大幅度贬值。而新兴市场国家货币由于汇率制度弹性不足，对美元贬值比发达国家货币幅度小，汇率调整存在相当的滞后性。在今年美元对发达国家货币汇率进入震荡并有小幅回调的情况下，新兴市场国家货币依然持续贬值，进行所谓的补贬。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国汇改只是加快了补贬的进程而不是引发贬值。
记者：应该如何看待新兴市场国家货币持续贬值，即进行所谓的补贬?
丁志杰：新兴市场国家的补贬并不是坏事。2014年下半年以来，在绝大多数货币对美元贬值的时候，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保持基本稳定。从贸易竞争的角度看，只要人民币不贬，新兴市场国家货币就可以少贬一些，也就意味着贬值多的发达国家获得了竞争优势，新兴市场国家分担了更多的不应承担的出口压力，尤其是中国承担了相当份额的压力。
美联储加息后，美元进入升值通道是大概率事件，如果人民币对美元汇率继续保持以往的稳定作风，势必将承受更大的经济压力。任何国家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中国这么做，中国也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死扛”。因此，这次汇改也可以看作中国应对美联储加息的提前反应，并为未来灵活应对各种可能的情况预留了空间。
记者：未来美联储加息会对新兴市场国家货币有什么影响?
丁志杰：在人民币出现小幅贬值后，美元也随人民币对其他发达国家货币出现小幅贬值，日元、欧元对美元出现小幅升值。
从目前情况看，自去年下半年以来，不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市场国家货币对美元贬值幅度已经与其他发达国家货币对美元贬值幅度基本相当，两类国家站到同一起跑线上。这意味着调整的压力将均衡化、分散化，新兴市场国家不再承担不应承担的调整压力，前期累积的货币贬值压力得到释放，使得美联储加息后受到投机性冲击的可能性减少。
未来美联储加息的时点、节奏和幅度，会使得新兴市场国家的汇率及经济发展存在不确定性。只有将前期积累的问题解决，进一步加深国际货币合作，才能灵活应对。在一定程度上讲，中国这次汇改有助于新兴市场国家应对美联储加息，有益于未来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金融稳定。
长期看，人民币依然是强势货币。过去20年人民币是全球少有的强势货币，这得益于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增长。1994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升值最高超过40%，名义有效汇率升值超过70%，实际有效汇率升值则超过100%。尤其是2005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升值超过30%，名义有效汇率升值超过50%，实际有效汇率升值高于60%。尽管纵向上来看，和过去相比当前中国经济增长转向中高速，但如果和世界横向比较，中国经济增长依然是高速水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距离“河西”起码还有十年。未来10年，从汇率的角度看，只要中国经济能保持6%以上的增长，人民币前景依然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