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想象中那个世界的距离
注:写在“观世界·世界观:漳州国际当代艺术展”展览之后。
贾樟柯的电影《站台》中张军离开汾阳后去了广州,他给崔明亮寄了一张明星片,正面是广州城的景色,后面张军写给崔明亮的是“花花世界真好”。对于小城镇的青年乃至于小城市的青年青春期总会虚构一个遥远的远方和一个外面的世界。我初中的时候接触到杰克逊的跳舞VCD,瞬间迷上了,后来我在县城买所有能买到的杰克逊的磁带。我们会想象斯图加特的杰克逊的演出,雅加达的杰克逊的演出,再后来我们这一波县城文艺青年无一例外会虚构一个遥远的北京。一个县城或者乡镇与纽约的距离和北京的距离那时候更多的是被想象的距离。有一段时间所有三线小城镇的楼盘饭店都会加上巴黎花园这样的蹩脚的名称,那时的全球化是一个想象,而到了2017年我们重新去看全球化,发现全球化已经变成了一个过去的热潮。没有人再去热衷于讨论全球化了,网络,或者移动互联网,以及技术门槛的降低真正促进了全球化。
同样还是贾樟柯的故乡汾阳,2016年年底我和朋友去汾阳借机拜访了贾樟柯,在文峰塔下几个青年拎着移动音响唱歌,他们用手机拍着视频,我想这些应该是直播平台的表演,我忽然感慨,也许贾樟柯导演要是赶上这个时代,也可能会是这些表演的年轻人中的一个。因为全球化,北京,纽约,上海,杭州,武汉,成都越来越像是一个城市,全球化的浪潮制造了共性的面貌,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麦当劳肯德基。总算是最终互联网真正的把世界史无前例的拉到了一个平面上。
陈志光老师最早找我商量在漳州做一个国际当代艺术展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这个展览可能会有什么意义,漳州这样一个城市需要不需要当代艺术,当代艺术对于漳州有什么促进作用,我这个时候想到了初中时候听杰克逊的我,也许漳州这样一个至少比九十年代末山西一个西北小县城要开放的多,也许这里有很多少年他们也会尝试去理解当代艺术,甚至于喜欢当代艺术,然后考美院成为一个当代艺术家。时至今日艺术资源依旧是诸多文化资源中流动性最小的,文学哲学之所以在八十年代的小县城都可能变成热潮,是因为载体是成本和流通性最强的文字,后来互联网让电影文学和音乐的流通变的更加便捷,只有艺术资源一直以来是属于大城市垄断的,一个艺术展览在北京、上海、重庆、广州、成都、杭州等这些城市之外基本上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时至今日,艺术资源的垄断的状况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少。所以我想到平遥国际摄影展,连州摄影展,以及碧山计划,许村计划,我都会觉得不管怎么样,这些项目都是至少在尝试当代艺术走出中心地带的可能性和若干的形式。
漳州国际当代艺术展筹备的时间不长不短,从2017年四月开始,到九月底开展一共是半年的时间,这半年的时间大多工作的开展是在北京,而真正让我难忘的是在漳州布展的十来天,这十天的时间,我主要接触漳州市闽南师范大学的志愿者和美术学院的学生老师,以及漳州蚁巢美术馆的工作人员,还有九龙江集团和宣传部的人员,当然很多时间就是和策展团队的人一起共事,让我难忘的是闽南师范大学的师生对于展览的热情,还有漳州市本地媒体对于展览的热情报道,还有参与的工人对于艺术的一些看法,这十来天的时间我们早出晚归,工人对于当代艺术最早是好奇的,疑问的,他们会有很多有意思的疑问,因为相处时间足够多,我们有很多一支烟的时间去交流,关于艺术,关于布展,此外就是学生朋友,这些年轻的力量,在过去的十天中大家聊了很多,在漳州这样一个三线城市完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当代艺术展览是一个不停的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在展览开幕后,我回头仔细想想,我发现一个规模庞大的当代艺术展览的意义,和一个城市的关系,从学生的角度,从参与相关人员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本身就是一次卓有成效的当代艺术的公共教育活动。我觉得他们有自己对于当代艺术单纯的理解,只是需要一个面对的机会,哪怕最早的起因是一个简单的好奇心。
然后,我开幕前下午因为闲暇之余和凤凰艺术的记者聊了很多关于这个展览的感受,我觉得这个展览的意义是一个开拓者的作用,对于建设中的漳州市的博物馆系统,对于展览布展人员,乃至于对于布展要求的提高都是一次拓展,通过一个展览去解决一些未来一个城市艺术发展可能面临的展览问题,这个展览是一个集中面对的机会,至少对于这样一个城市,在未来的展览中形成了一点点走向规范化和专业化的可能。艺术的传播离不开展览,而这个展览本身促进了展览活动的几个基本要求,比如场地,比如当代布展人员乃至于布展工具的提升都是有可能的,这个展览是一个对于基础设施的练兵。本着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这个展览也促进了一个城市的艺术文化事业,难道不是这样吗?然后就是开幕式来了很多这个城市的居民,他们都不是当代艺术的从业人员,但是他们通过这样一个机会看到一个北上广才会有的展览机会,也许那些被改变的小孩子,被改变的大学生,那些被改变的艺术学院的学生就在其中。
一个展览可以有很多理由,但是以上我觉得是一个朴素的理由,是我们展览团队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经过半年多的工作,时至今日这个展览呈现出来,永远没有完美的结果,就和一件作品的创作一样,总会有很多遗憾,尤其是这样一个展览,从策展团队到志愿者到工作人员,我们在工作过程中逐渐学习艺术,了解艺术,最重要的是这个过程,对于每个参与者都是一次成长和想象那个遥远的世界对话的机会。
当代艺术是实践性的,需要不断向前推进的,我想我们,还有漳州这样一个城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靠近我们想象中的那个艺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