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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神山,永远不再让人攀登!

2015-12-19 中国绿化基金会 重返森林


梅里雪山是迪庆藏族自治州徳钦县境西部一座南北走向的庞大的雪山群,在藏区称“卡瓦格博雪山”,当地的藏族人民为它命名,赋予它神性,又与它世世代代保持着血肉联系。千百年来,这座雪山又发生过哪些故事呢?


图/文 杨旭东 摘自《守望卡瓦格博》

如需转载,请联系授权


“梅里往事”,梅里雪山的往事。

  

作为这样一座美丽俊俏的雪山,梅里的故事多了,但是,我今天讲的“梅里往事”却与任何“美丽传说”、“神话故事”无关,更与“风花雪月”、“你情我意”无关,因为,这只是:那段“往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山探险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 “富人”的“爱好”。越来越多的有钱人加入了登山的行列:他们雇佣大批的后援部队,花费几十、几百万的票子(哪怕在捐助灾民时只主张“10元”),只为站在这些本来默默无语毫不相干的大山山顶满足一下内心的虚荣。


当然,更早的时候还有这样一种登山者,自认为人类的翘楚,喜欢代表人类征服自然,以显示人类的力量(还是国力?民族力?还是自己的力量?)。在他们眼中,只要那座山还高昂着头颅,那就是一种莫大的挑战。记得有这样一位多次深入梅里雪山考察的、所谓中国“第一代登山家”周X所言:“我深信,再难、再险的卡瓦格博,总有一天会被勇敢的高山探险家踩在脚下。”




尽管,大山一向以其沉稳淡定不与人间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不过,也有例外的——当某些私欲、某些嚣张实在太过分的时候,有些事情的发生,就会不可避免的发生——


于是,围绕着卡格博峰、登山者,便有了一段经典的“往事”。


梅里雪山地属横断山脉,位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的德钦县和西藏的察隅县交界处,距离云南省会昆明849公里。这里的山脉地质结构极其复杂,山体切割严重,刀劈斧砍般的悬崖绝壁,随处可见。




那加山脉、阿拉干山脉与萨尔温高原左右横亘形成一个巨大的通风管道,将孟加拉湾的暖湿气流源源不断地运送进大陆,然而在这里被喜玛拉雅山脉和横断山脉交汇的群山——梅里所阻挡,于是产生了强烈的上升气流。这股暖湿气流和南下的内陆冷空气相遇,变化成浓雾和大雪,并由此形成了世界上罕见的低纬度、高海拔、季风海洋性现代冰川。


由于降水量大以及温度高,就使得梅里冰川的运动速度远远超过一般海洋性冰川。雨季时,冰川向山下延伸,冰舌直探2600米以下的森林,旱季时,冰川消融强烈,又缩回4000米以上的山腰。剧烈的冰川运动,更加剧了对山体的切割,造就了令所有登山家闻之色变的悬冰川、暗冰缝、冰崩和雪崩。有时,那声如裂帛的冰崩和隆隆震响的雪崩竟终日不断。




而且,这样大幅度的进退,使得整条冰川破碎不堪,极不稳固,冰裂缝纵横交错,深不见底。以梅里雪山为主的雪山群的坡度很大,平均每百米上升36米,大于30%。除此之外,梅里地区的气候更是变幻无常,雪雨阴晴全在瞬息之间。冰川的运动以及自身的不稳定性、山体的坡度、恶劣的气候,成为攀登梅里雪山四大难点,也是登山家的大敌。


但是,被梅里雪山的美色所征服的人类,近一个世纪来,还是不断梦想着把它踩在脚下,以示征服。攀登征服卡瓦格博的战争很早就开始了。1902年,英国一支探险队首次向梅里雪山发起挑战,受挫后,大不列颠的绅士们再也没有敢来涉足这座神山。抗日战争期间,一架美国飞机误闯神山禁地,试图飞越卡瓦格博峰顶,结果坠入冰川,机毁人亡。40多年后,遇难飞行员的儿子率领一支美国登山队来此登山,寻找父亲的遗骸,无功而返。




1988年8月,美国尼古拉斯克林奇(Nicholis B.Clinch)率领的由六人组成的美国高山俱乐部登山队,以”海拔高度变化对人体生理机能影响的科学考察“为目的,从明永冰川北侧而上,到了冰川海拔5800米的地带,随即发生雪崩,浮雪太深,失败下山。


这只登山队号称是美国史上最强的登山队,其中,托马斯﹒霍恩拜因博士与1963年登顶珠穆朗玛峰,彼得﹒绍宁1958年首次登上喀喇昆仑山海拔8068米的世界世界第11高峰,其余四位都多次进入喜马拉雅。


1989年10月,中日联合登山队在斯农建立大本营,沿着西北山脊首次攀登卡格博峰,竭尽全力爬到主峰北侧海拔5300米处,路遇无法逾越的大冰河和大断层。虽然这个海拔高度比之两年前的日本山岳登山队提高了800米,但距峰顶的垂直高度仍有1440米之遥,只得甘拜下风,败下阵来。




登山的艰难险阻正是登山者的动力,屡战屡败更激发了后来者的斗志。1990年,中日联合登山队总结了以往受挫的经验教训,决定改由主峰南侧的雨崩线路登顶,并把时间推迟到11月底,因此时天气较为寒冷,冰雪相对结实,崩塌次数理应较少。


1990年11月,再次组建的中日梅里雪山联合登山队由29人组成,其中中国队员18人,日本队员11人,这是梅里雪山有史以来阵容最大的一次登山活动。但是此次登山活动在当地引起巨大争议——由于卡瓦格博在习俗上和宗教上的神圣地位,当地居民激烈反对任何攀登行动,由刚开始的欢迎登山队到来转为敌视和阻挠登山行动。中日双方多方努力、几经协商,在一片争议中,中国国务院批准了登山计划。




12月1日,登山队进驻登山大本营;12月25日,登山队跨越了一堵近90度的大冰壁,打开了通向登顶的最大障碍;12月26日,登山队登上主峰右肩,建立了海拔6300米的4号营地。碧蓝的天空中,卡瓦博格峰顶已在队员们的近前银光闪闪、晶莹剔透,仿佛唾手可得,队员们欢呼雀跃,兴奋不已!12月29日,中日7名队员组成的第二梯队,配合第一梯队向主峰发起最后的冲击。


而与此同时,附近的藏民获悉即将登顶的消息,聚集在飞来寺一带的滇藏公路上,向神山祈祷,他们不愿让登山者践踏神山!大概在世界登山史上从未记载过当地居民如此不欢迎不合作的登山活动。神山有灵,暴风骤起,卡瓦格博霎时乌云笼罩。此时尽管突出队员已经登上海拔6470米,距峰顶仅差270米,但终因风狂雪猛,被迫撤回3号营地。




1991年1月2日,梅里雪山开始降大雪;1月3日晚10时,3号营地向大本营报告:积雪埋压帐篷,要每小时出帐扫雪一次;4日早晨8时,大本营再与三号营地进行通讯联络,17名登山队员的报话机全部没有回音,雪山一片可怕的死寂。三号营地连同17名中日队员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山无语,守着它的神秘。人们猜测,可能是发生了雪崩。


1月23日,在17名登山队员失踪20天后,梅里雪山仍然飘着鹅毛大雪,中日双方不得不沉痛地宣布停止搜寻救援工作。新华社和日本共同社同时播发消息称:由于1月3日夜间的巨大雪崩埋没了3号营地,17名队员全部遇难。这是人类登山史上最大的山难之一,也是继1989年苏联登山队43人在列宁峰全部遇难之后,世界登山史上遇难人数最多的一次。




日本队一下失去了11名优秀的登山运动员,不过根据惯例,日本队也获得了此后5年梅里雪山的攀登权。但这次事故让他们元气大伤,一直无法组织起有实力的队伍来进行攀登,直到1996年10月攀登权即将到期,他们才重新组织并训练好队伍来攀登这座让他们又痛又爱的山。


当他们来到梅里附近的澜沧江大桥时,当地所有的藏族老百姓连看家门的人都不留,全体聚集静坐在桥上阻止登山队进山。登山队经过几天的艰难谈判毫无进展,不得不假装答应不登顶、登到一定高度就下山并郑重承诺后,才被允许通行而得以进山。




日方对第三次登梅里雪山做了充分的准备,获得日方从首相到民众、举国上下的广泛支持,募集到多于往次数倍的资金。《读卖新闻》报道队将价值昂贵的海视卫星通讯设备搬上大本营,与东京、昆明随时保持联系。


除此之外,还从尼泊尔特地请来4名体力充沛、经验丰富的高山协作人员,日方四名队员中,有世界有名的老登山家、66岁的日本山岳协会副会长斋藤(他曾任1988年日本与其他国家联合横跨珠穆朗玛峰登山活动的日方总指挥),其余三名队员都持有海拔7000米高峰攀登证书。




攀登开始进展也十分顺利,攀登进度非常快速,当登山队很快接近1991年的攀登高度,天气也是意外地晴好,持续的风和日丽,让登顶前景一片光明!


眼看胜利在望时,登山队却突然接到日本东京、北京和云南昆明三地气象台同时发来的天气预报,说未来两天内有一个低气压潮会压过来,届时将发生大规模降雪。这个预报带来的不仅仅是恶劣的降雪气象,同时还带来了一种不祥之兆,让人们不由得想起1991年那次失败带来的死亡阴影。


为避免1991年的悲剧重演,登山队抛弃所有物资装备,本来需要三天的下撤路程,一天时间就连滚带爬狂奔下来。当他们到达大本营庆幸平安撤回时,却又同时接到三地气象预报说云团被突如其来的风刮到印度洋去了,预报中的大雪却并未降临,天气依然晴好如初。




那一刻,所有的登山队员望着这座让他们魂牵梦绕的山痛哭不已,日本队的队员更是在纪念碑前失 47 33096 47 15534 0 0 3609 0 0:00:09 0:00:04 0:00:05 3609声痛哭,因为他们出发前曾发誓要登顶祭奠和告慰他们牺牲的亲人,可山就这样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攀登这座雪山的机会!

  

1997年2月6日的《迪庆日报》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登载了这样一个采访:《读卖新闻》记者告诉中方队员:“日本京都大学登山队将永远放弃梅里雪山。”




后来,为了纪念在登山活动中的“失踪者”,有关方面选在遥看梅里的飞来寺建了一座没有任何遗物的纪念碑来祭奠逝去的17名登山队员,所有失踪队员家属应邀来到梅里参加揭幕。


对于遇难者家属来说,能亲眼看一看卡瓦格博的真面目——这座亲人永远留在那里的山,心理也能好接受一些,这也是他们此行的最大心愿,尤其是那些几千里以外赶来的日本队员家属。


可连续几天,整个梅里雪山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白茫茫一片云海什么也看不见。当家属们最后一天清晨即将离开梅里时,他们再也忍不住对着梅里雪山失声痛哭、撕心裂肺般哭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




就在那一刻,这座从未让失踪队员家属窥见一星半点容颜的梅里雪山仿佛听懂他们悲痛的哭喊,那铺天盖地的云雾,顷刻间象舞台上的幕布那样徐徐拉开,阳光照耀着一座座突然出现的银色山峰。


终于,突兀耸立于众山之颠的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博格君临于世界,她似乎通体透明、洁白如玉,辉煌而高傲、壮丽而圣洁。


当所有家属看到这一幕,看到这是一座怎样的山、一种怎样的雄伟与威严,知道他们的亲人就长眠在这座美丽雪山某个未知角落的时候,大家又全都激动得哭起来。但是,就那么十来分钟,云雾一下子又盖了起来,接着又是倾盆大雨……




1998年7月18日,明永冰川北岸明永村的三位藏民上冰川采药,在海拔4000米的大冰板上发现了几具遗物和一些登山工具,经过德钦县调查组和刚来的中日调查搜索小组近一个月的搜索,还在附近发现10具完整的遗骸以及部分遗骨和遗物,这些遗骸、遗物出现的现场距离3号营地遇难地点,水平距离约4公里。


经过科学的医学鉴定和辨别,确认这就是1991年17位登山遇难者的一部分。最后,1991年17名中日联合登山队员的遗骸相隔七年多后一共有11具露出冰川,遗物被确认的有12人。


这些遗骸、遗物出现在冰川上相对集中的位置,遗骸躺在睡袋里、穿戴整齐,报话机都关闭着,因而可以断定17队员遇难后随着整个营地在冰雪下整体运动,7年时间运动了4公里的水平距离,海拔高差却相差了1300米。




几年后,中日梅里雪山联合登山队17名遇难者纪念碑在德钦县飞来寺煨桑台落成。高80厘米、宽120厘米的褐色花岗岩石碑上,用中文、日文刻写着题为“首次向梅里雪山挑战的勇士在此长眠”的碑文。


他们分别是中方:宋至义、孙维琦、李之云、王建华、林文生、斯那此里;日方:井上治郎、佐佐木哲男、清水久信、近藤裕史、米谷佳晃、工藤俊二、广濑显、宗森行生、船原尚武、几玉裕介、世仓俊一。




这就是伟大的梅里雪山、伟大的卡瓦格博,他昂着那高贵的的头颅神圣不可侵犯,他带着莫测的威严续写着不可战胜的神话,以这样一个又一个悲壮的故事提醒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征服战胜,更不可以用来侵犯亵渎的。

  

公元2000年的时候,由德钦县政府出面,邀请了中国相当多的专家一起开了一个会,这是我们国家第一次就一座山、就如何保护一座山的文化传统开的一次大会。


在这次会上所有人都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争论很激烈,但是会议结束时所有人一致通过并且签署了一个宣言——其中提到“永远不让人再来攀登卡瓦格博”。这是我们国家第一次由政府参与并公开地向全社会宣布:不允许再攀登一座因为文化而被尊敬的山。

  

从此,(但愿),美丽的卡瓦格博成为了一个永久的净地。

  

往事如烟,讲完故事,烟也灭了,

但,

往事,

并不如烟……


来源:图/文 杨旭东 摘自《守望卡瓦格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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