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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相尚:“明城”流韵

戴相尚 杜桥文学 2019-08-14

“明城”流韵

文:戴相尚

杭州有“宋城”,临海有“明城”。

杭州宋城是近年来旅游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依据张择端的名画《清明上河图》建,临海明城却屹立在东海之滨五百多年,是地地道道建筑于大明王朝的一座古城。

临海明城,即临海桃渚城,是一座英勇的抗倭古城,是一座原汁原味的明朝古城她距台州古城六十余公里,与台州府古城一起构成两颗璀璨的双子座。如果你有一天的空闲时间,可以悠然地游逛古城,那么,你将觉得不虚此行,而且,时空隧道会把你带到数百年前,穿梭于古今之间。

桃渚城东门外那棵高大的“沙朴树”,伞盖般的浓荫遮天蔽日,当地人说,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是否当年戚继光将军亲手载下的?无可考。

说到桃渚城,不能不谈戚继光。

遥视当年,倭寇频繁出没我国东南沿海,专门抢劫财物、掳掠人口,台州沿海深受其害。仅《民国临海县志》有明确时间记载的倭患就有13次之多,其中明确记载在桃渚的有4次,每次在临海沿海登陆,“杀人如刈草”,“男则导行,战则令先驱”,妇女“昼则缫丝,夜则聚而淫之”。老百姓“谈倭色变”。

公元一千五百五十九年,距户部右侍郎焦宏亲自督造桃渚城才16年,小城百业待举,便迎来了历史上一次最大的倭患——数千名倭寇疯狂地围攻桃渚城,从东、南、西三门同时发疯似地分批进攻,不给城内军民一刻休息的时间。显然,敌人是想攻下小城,作为自己进攻陆的据点。千户翟铨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一边组织城内军民有秩序地昼夜浴血奋战,一边派出飞骑向戚继光将军求救。

31岁的戚继光于四年前由山东登州署都指挥佥事调任浙江,二年前任宁、绍、台参将。此时,他驻军宁波,接到急报后,经紧急研究,决定先扫除进军路上的倭寇,然后再解桃渚之围。

历史告诉我们,戚将军的决策是正确的。正如砍一棵大树,先去其枝叶,剩下的也就不费多大力气了。一接到急报,戚将军带领部下立马起程,途中也不埋锅做饭,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柿枣饼干充饥,星夜赶赴至目的地。

离桃渚较远的涌泉、章安、薛岭一带的倭寇,做梦也想不到前天还远在三百里外的戚家军星夜从天而降,许多倭寇还没有醒过来,就直接到阎王那领报到证。

斩净了枝叶,戚家军一边悄悄撒下包围圈,一边暗中遣精锐小部队潜入桃渚城,布置战术,与城内的守军一起,把倭寇进行了反包围。扎扎实实地打了一个大胜仗。

这是戚继光将军入台的第一战,打出了戚家军对倭的威风,打出了对倭的作战经验,打出了士兵的勇气和信心,拯救了当地千万百姓,打消了当地人民“谈倭色变”的通病。同时,也为戚家军今后在台州九战九捷作了很好的铺垫。

两年后的1561年,刑部郎中、临海人何宠撰写《新建敌台碑记》,点出了此战的功绩:“桃渚前岁被围七昼夜,城几岌岌……公统大兵压境,长驱以破巢穴,城赖以全,活者数万。”全文勒石立于西北角的敌台上,向人展示了昔日桃渚的地理险要及其重要性,时时向人昭示着在这弹丸之地曾经经历的风风雨雨。

不止是石碑,只要走进东门,一股沧桑之气便扑面而来,那高二丈一尺的城墙上,“戚”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你看,东方极目处那傲空凌立于上塘山巅的峰火台,燃起了一缕狼烟。

有敌情!哨兵在第一时间内吹响了海螺号,向全城的老百姓和驻守桃渚城的官兵发出了信号。转眼间,该转移的转移,该掩护的掩护,该帮助官兵传递武器战什的立马就位。而官兵们更在最快时间内各就各位。你看,数列官兵排着整齐的队伍,由老街快步疾来……

 如果说这一切是脑海中虚构的话,那么,眼前的这条老街就是构起我们回想的实体。这条宽5.8米,长400多米的主街道,保持着完整的古军事街巷格局。

从当时的建筑格局来看,从冷兵器时代的交通特点来看,这么宽的街道,在中小城市很少能见到。比如位于江西景德镇的三闾庙古街,宽为4.5米,桃渚所在地的府城老街紫阳街宽3.8米,而与府城毗邻的仙居皤滩古街的平均宽度为3.5米。根据考古发现,南宋御街宽度也只有十多米。小城桃渚主街的宽度之所以居全国古街之前,其原因之一是战备的需要,可以并列通过两匹飞骑,并能来回通过多列奔走的士兵,从而加速调兵速度,能在更快更短的时间内奔赴目的地。

主街道贯穿着东、西城门,跟通连南门至衙门的主巷道成十字交叉,交叉点为古楼,高耸小城中间。其它几条小巷,迂回曲折,犬齿交叉,互不直通,间隔着鳞次栉比的民居古建人行间,让人怀疑自己置身于古代的某一座小城中,又让人油然想起了戴望舒笔下的小巷……

城内有粮仓、校场、军火库、大水池、40口古井。即使被围几个月,小城内的供需也能自给。

城内还有大、小两个校场,是当年城内驻军的布阵排兵的地方。当年,戚家军应该在此地练过兵。

戚继光无疑是我国古代史上一员伟大的军事家他一到临海,马上意识到江南的作战方法与北方完全不同:江南山水相间的地理特点与北方的一马平川,绝不能照搬北方的那一套。经过一番探索,戚继光发明了“鸳鸯阵”:将12人编成一队,每队设队长一,伙夫一,其余十名为战士,作战时队长居中,前面两人分别持大型长方盾牌和小型圆盾牌掩护,为全队队员及队长阻挡敌人的弓箭及长枪,并掩护后队前进,同时两人带有标枪、腰刀,以便与敌近战;队长后面四人左右各一人手执狼筅;再后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狼筅手;接着再跟进的是两个手持“镗钯”的士兵担任警戒、支援等工作。如敌人迂回攻击,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伙夫则跟在队尾,随队前进。全队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选自己的拿手武器

值得一提的是狼筅这种“新式武器”,它是戚继光进台州后才发明的,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3米左右,完全符合冷兵器时代的“一分长,一分强”的兵器谚语,作战时在兵器上就占了上风。长兵器的缺点在于近身作战,如果敌人迂回避开接近狼筅手,狼筅手便很难战胜对手。戚将军显然考虑到了这个缺点,其后的长枪手和“镗钯”手便迎面而上,弥补了这一不足。

这种战术,左右对称,十二双手十样兵器就是一个整体,如同一人。长短兵器配合得体,战斗时以一当十,所向披靡。实战时,阵法又可以根据情况和作战需要变纵队为横队,以狼筅当先,两长枪各夹一牌,短兵在后掩护,便成了“两仪阵”。还可以变成“三才阵”、“五行阵”和“小三才阵”,灵活机动,正好抑制倭寇优势的发挥。经过“鸳鸯阵”的排练后,戚家军在与倭寇的作战中,每战皆捷,以致今后数百年内东南沿海再无倭患。这历史,不正是开端于桃渚大捷?不正是得益于“鸳鸯阵”?

戚将军的这种阵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明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桃渚大捷中没有采用这种战术,也就是说,“鸳鸯阵”完全有可能是他进驻桃渚后才发明的。如此说来,大、小校场应该是戚将军训练“鸳鸯阵”的主要场所了。可惜的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大、小校场早已更丧失了它本身应该有的作用,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而今,城内徒留“左营大校场界”界碑一块。

如果能在旧址上开辟校场,不定时安排演员操练“鸳鸯阵”,难道不比宋城那些“实战”来得更有意义?

桃渚是不幸的,在一段很长的时期内,她一度遭受着外敌的蹂躏;桃渚又是幸运的,她迎来了戚继光将军,给历史留下了辉煌的一笔。当地老百姓不能忘记,台州人民不能忘,中国人民不能忘记。

年轻的戚将军在台州并没有长时间的驻守,当然也不可能在桃渚过长停留。桃渚大捷后的第二年,戚继光改任台、金、严参将,再一年,升都指挥使。第三年,他便离开了台州,转战福建抗倭。

此后经年,桃渚再无倭患的记载,或许,是倭寇慑于戚继光的大名,再也不敢在这一带登陆了:人的名声,其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有时候,他能吓退百万雄兵。当年金兵感叹“憾山易,憾岳家难家”,一听说岳家军就吓得屁滚尿流。同样,倭寇对于“戚继光”的名字,也是闻风丧胆的。

历史是无情的,它吞噬着岁月的变迁;历史是多情的,它将一个个英雄的名字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年轮上。

桃渚,离不开戚继光;戚继光,因桃渚而名扬四海。它们的名字,紧紧地结合上一起,抒写了辉煌的史诗。

没有了战事,当地的经济发展有了良好的保障,此后数百年,桃渚军民垦田开荒,建造家园,走向欣欣向荣,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城内建筑逐渐繁华。据统计,目前保存比较完的明清建筑就有十三座。

郎德丰四合院临街是高大严整的照壁,院内石板铺地,廊檐下的牛腿精雕细刻,整栋房屋风格是典型的晚清民居。最有特色的工艺是房屋四周墙上嵌筑的雕镂精美的石窗,有夔龙、花瓶、八卦、蝙蝠、扇面等各式图案,富有地方特色和民俗气息。

郎家里民宅在主街的南侧,坐北朝南,但为了与主街连接,在北面开了一个大台门。郎家里的年代似乎比郎德丰稍早,石窗也很精美。我无意中抬头,发现郎家里的马头墙外侧居然是别致的蜊灰雕刻,有人物、狮首等图案。与郎德丰一样,郎家里民宅的木楼梯有近两米宽,显示出一种世族大家的风范。
与杭州的宋城相比,桃渚的古建筑是原汁原味的,是古朴典雅的,更具有历史和建筑价值。

如果说杭州宋城是妖娆的奇女子,那么临海明城就是伟岸的大丈夫;如果说杭州宋城是一位浓妆的大家闺秀,那么临海明城就是淡抹的小家碧玉;如果说杭州宋城是一幅泼墨的山水画,那么临海明城就是一帧精描细写的工笔画;如果说杭州宋城是一曲震撼人心的进行曲,那么临海明城就是一首悠扬婉转的抒情小调。

明城,丝毫不比近年才名震江湖的宋城逊色。

宋城的宣传口号是“借我一天,还你千年”,同样,明城桃渚的宣传口号也可以套用为“借我半天,还你五百年”。

在宋城,你会觉得明显的虚拟和梦幻,而在桃渚,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现实,都是在历史的长廊中经过千锤百炼后留下来的。

桃渚,一座是真正意义上的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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