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化”的传统武术 | 图话

网红格斗教练徐晓冬13秒击败“雷公太极”，并称要“打传统武术的假”，引发了一场关于中国传统武术真伪之争。近代以来，传统武术被一步一步推向神坛，其中既有遭遇外辱时“尚武”精神的推动，也有娱乐商业化时代民粹式的美化和夸大。如今，曾带着一身神秘的传统武术以及它的观众，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下面对现实——它不假，却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神奇。图为2013年“天山武林大会”各大门派合影。中新社记者 马新龙 摄 编辑：Vera

4月27日，因被骂太极拳是“骗子”，成都太极拳手雷雷与退役格斗运动员徐晓冬切磋功夫，不出20秒被打倒。事后，网友众说纷纭，随后，一边，中国武术协会副主席张玉萍回应称“有些问题，它有虚的成份，你不能说它是假的”。另一边，被KO的太极大师雷雷仍试图挽回颜面，“如果用内力，可能就出人命了”。陶轲/视觉中国

传统武术本是中国古代冷兵器时代的民间技击术，是好武之人的饭碗，也是武将仕途的敲门砖。到晚清时期，仍有武童以舞刀射箭为晋身之阶。直到1901年清廷认为武科所习都是“弓刀石马步箭”，与形势不相适应，才废除武科。但武术流传了下来。图为清代的剑术家。FOTOE

清末到民国，中国屡遭外辱，在动荡的社会环境下，民间出现了许多拳社、武士会等武术组织，霍元甲、叶问和黄飞鸿等，在历史上都确有其人，更在之后的演绎中被赋予救亡图存的“人设”。图为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北京，在院子学功夫的儿童。赫达·莫理循/FOTOE

在后来的电影中，也尤为突出以武术对抗外辱的民族主义情结，如霍元甲打败俄英大力士。有资料显示，1901年，霍元甲确实曾与俄罗斯大力士“约架”，但两人并未交手，而是俄罗斯人放弃了比赛。1909年，日本大力士来上海挑战霍元甲，霍元甲因病由弟子刘振声出战，击败了日本大力士。图为日本武士开设的擂台。施塔福/FOTOE

图为1901年，东北，入侵的俄军将领持剑威风凛凛地坐着，与手拿大刀的中国武术表演者合影。不过这一画面从侧面反映了武术的“表演性”，也与“抵御外辱”的印象大相径庭。FOTOE

为达到自强目的，提升国人身体素质，民国政府一度非常重视武术，甚至将其提高到“国术”的高度，设有中央国术馆和各个地方国术馆。蒋介石曾提及“拳术国技为我国固有之体育，奋发振作之良好运动” 。图为1935年10月10日，上海江湾体育场第六届全运会开幕式上的武术表演。FOTOE

民国时期武社以上海的精武体育会最具代表性，其以“爱国、修身、正义、助人”为精武精神。1919年，上海精武体育会成立10周年之际，孙中山为其题词“尚武精神”4个字——“以振起从来体育之技击术，为务于强种保国有莫大之关系”。图为1919年广东精武体育会成立，武师在岭南大学教学生练习霍元甲的十二路潭腿。FOTOE

新中国成立之后，官方对武术的举措，让武术慢慢剥离了实战性。1952年国家体委成立，此后组织创编规定套路，编制群众武术活动的初级套路和简化太极拳等，此举是为推动武术的普及和提高，实际上也基本将武术定性在了运动锻炼、健身疗病。图为1953年，天津，全国民族形式体育表演竞赛大会上，高君珠和王菊蓉表演刺剑。黄欣提供/FOTOE

值得一提的是，1953年，在澳门举行过一次颇为轰动的传统武术实战比赛，留下罕见的实战影像记录。当时，香港吴式太极吴公仪与白鹤派拳师陈克夫约战澳门，现场万余观众围观，两人打了两个回合不到3分钟即宣告结束，裁判宣布两人“为筹募善款与提倡国术两项目的已经达到”，比赛结果“不胜不负不和”。翻看录像，有网友评论其“跟小朋友打架一样”“王八拳”等。图为比赛现场画面。

除此一场实战以外，传统武术基本陷入套路表演之中。图为1958年，北京体育学院，上武术课的学生。为了继承和发扬中国民族体育传统，北京体育学院增加了武术课。吴雍提供/FOTOE

1964年，山西昔阳县赵壁公社赵壁大队的群众，观看山西省体育工作队的剑术表演。顾棣/FOTOE

改革开放后，港台“武侠文艺”反哺大陆，席卷全国，其中尤以李小龙影响最大。他不拘泥于派别与传统，祛魅求真，将中国功夫推向世界，但他在信中也曾坦言：“我纵然仍叫自己的一套做中国功夫，但已对中国传统武术失去信心，因所有派别，基本都是‘纸上谈兵’……因此我所走的习武路线是讲求实效的街头打斗……” 图为1973年，《精武门》拍摄现场，导演在拍摄李小龙与日本武士对打的场面。视觉中国

武侠小说、功夫影片为宣传、推广武术发挥了巨大作用，但也把传统武术推到了神乎其神的境地，在观众心中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功夫片的秘密》作者张力曾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早期曾有过让习武之人在电影中尝试原汁原味的打斗，但很难看，确实很难看。”图为香港著名武术宗师、电影武术导演刘家良在电影拍摄现场教戏。何江西/FOTOE

80年代，针对武术技击性的质疑，具有搏击色彩的散打应运而生。散打虽也谓之武术散打，但其格斗技法已较少能够体现出中国武术的特色，因此也遭到不少武林界人士对散打“身世”的质疑。图为2005年7月21日，安徽淮北体育局散打学校,散打短期培训班。陈帮干/视觉中国

而在传统武术领域，体操式的“套路运动”，仍是竞技武术的主流。有习武之人在网上吐槽，传统武术教学中，往往追求动作舒展大方，落地要稳，却忽视了动作的攻防含意，如“旋风脚”本是非常凶狠的攻击脚法，却要求落地接个劈叉。图为2006年，安徽合肥一家文武学校，习武的孩子练习基本功。吴芳/视觉中国

功夫影星李连杰受访时也曾坦言，自己的武术套路本就是“花架子”，表演给大家看的，而真功夫是杀人术，时代已经不需要真的功夫。图为2016年10月17日，第十一届中国郑州国际少林武术节，世界各地“武林高手”进行武术竞赛。沙浪/视觉中国

2010年7月7日，少林寺塔沟武校学生组建“少林足球队”，教练称，自己一直在琢磨怎样将少林功夫与足球更好地结合：旋风地堂腿在禁区内射门效果比较好，点球也不错；倒挂金钩处理传得比较高的球时，射门效果好……河南商报杨东华/视觉中国

武术以及文艺作品中的武侠热催生了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武术产业，武术旅游景点如少林寺、武当山、陈家沟，武术学校、培训班、武术明星等，这本无可厚非，但一些挂羊头卖狗肉，虚假造作的“武林人士”，令传统武术深受质疑。2013年，天山武林大会，各派“大师”聚首，却是写书法、弹琴、拍照片、摆POSE，被网友戏称“中老年版cosplay”。马元/东方IC

2012年，武术“大师”闫芳向记者演示中华武林久已失传的“隔山打牛”，她弟子弹出数米远，而记者由于没练过太极拳，没法被打出去，演示失败。而这一“奇观”的制造者闫芳，竟是曾任河北省武术协会副主席、被官方认可的武术八段、中国武术一级裁判。骗局被揭发后，闫芳只低调隐身了事。图为2012年8月31日，闫芳在采访间，不时抬手“发功”身边的徒弟。Leo Chan/东方IC

图为2014年8月31日，成都一名50岁左右的男子双手抱拳，后面还有9名男子赤裸上身摆出蹩脚的姿势，一起高喊“寻名师，弘扬中华武术”，每人脖子上还吊着2捆百元大钞。原来这位师傅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拜师更有造诣的武术高人，弟子们筹集100万，面向全球悬赏百万寻找武术大师。任俊如/东方IC

自2008年北京奥运会以来，官方更多地将传统武术作为一个文化符号用以宣传，奥运会开幕式上的武术表演《自然》，向全世界展示中国传统文化魅力；各地风靡一时的太极热，不时搞个千人、万人打太极，彰显全民健身运动成果，或打造体育运动先进市。图为2009年8月8日，中国首个“全民健身日”，北京市3.4万人鸟巢前舞太极，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Feng Li/Getty Images

尽管徐晓冬与雷雷的比试被视为炒作、闹剧，却也让披着高大上神秘外衣的传统武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面对现实——它没有那么神，武术并非武侠。只要还有人愿意沉浸在各式各样的武侠神话中，“用内力打出人命”这话还是有人信，但走上神坛的传统武术是时候走下来了。图为太极拳手雷雷受伤。成都商报 陶轲/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