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日本，却忘不了你
\ forget Japan /
从上海出发，只要2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东京成田机场。这个国度离我们这么近又那么远。
樱花、枫叶、苔藓、积雪，歌舞伎町的霓虹灯、清水寺的香火味，每个人都有自己关于日本的独家回忆。
这场世界范围内的流行病仍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下一次去往日本的旅行仍然遥遥无期。
可是忘了日本，怎么可能忘得掉?
翻阅《忘了日本》这本摄影书的体验像是一次沉浸式的游历。
街边的巨幅性感美女招牌、疲惫的出租⻋司机、穿着深色⻄装的上班族、银行里的机器人助手......当这些关于日本的碎片以一种生猛的形式大批量地汹涌出现，没有留白、没有陈述，就是用一张、一张、一张的图像构建出一个庞大的镜像世界。交替出现的熟悉感与陌生感，似乎牵动了某些关于这个国度的回忆，又似乎让它变得更加虚幻。
《忘了日本》的记录是完全非游客视⻆的，这些生活中再寻常不过的⻆落在艺术家商量的镜头下，却让人感觉到某种真实的震动。许多人疑心《忘了日本》是某位知名摄影师的匿名项目，但其实商量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艺术新人，而《忘了日本》是他正式出版的第一本摄影书。
准备好你的手指，本文包含大量图像，让我们一起和商量聊一聊。
商量：去年辞职之前，我一直在北京的Apple Store苹果店上班。2009年大学毕业从哈尔滨来到北京，那时候特别喜欢摇滚乐，在北京看了一年乐队现场演出。2010年觉得要找份工作了，就向苹果投了的简历，便开始在苹果店做Genius，我自己戏称为“⻨金塔电脑维修工人”，后来做到经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一做就是九年。
Q：介绍一下《忘了日本》这个艺术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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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你在日本当地是如何拍摄的?
商量：不停地拍，大量地拍，基本上每天是2000张起。因为在日本，我并不会为了拍照特意留出大块的时间和去某些地方，每天还是约朋友一起去看演出，看展览，吃吃喝喝逛逛，所以需要抓到任何可以拍照的时机。
比如每天很早起来在附近的街道上瞎转悠然后去吃个早餐，或者和朋友约在哪里⻅面也会提前半个小时到，甚至一天结束了如果回住所的路程步行一个小时可以走到的话就不搭地铁了。
这样一天下来，基本上相机的SD卡就会被填满，晚上睡觉前把照片拷⻉出来，第二天格式化再继续。
所以我感觉在日本旅行每天的生活状态，就像是把一天过成了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费。
商量：我觉得对于我来说，通过这样拍照的方式是可以让我更加细致和深入地去观察当地人。
当我挎上相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我会突然感觉整条街道都属于我，我可以肆意的去满足自己猎奇和窥探的欲望。我可以和街上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每一栋建筑产生联系，那我也便属于这条街道，这种融入的感觉很吸引我，我也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当然，我也想让别人看到我看到，感受到我感受的。所以当你打开《忘了日本》会发现里面的作品充满了日常中漫不经心的细节和毫不在意的场景，却可以冲出画面，跟你发生联系。
从日常里去寻找能打动你或刺激你的东⻄，这个事儿就本身就很浪漫。现在这个世界好像越来越不浪漫了，我想把这样的浪漫带给大家。
商量：是的,《忘了日本》中实景摄影的部分都是数码相机拍的，Sony Alpha 7r系列，我从一代用到二代、三代，就配了一个35mm的定焦镜头。相机的像素足够高，可以保证后期输出的品质，也允许我对照片素材进行剪裁。拍摄中，我几乎从来不会和被拍摄对象打招呼，因为我觉得这样才有可能让人们呈现出最自然的状态。
商量：我做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是想有些突破，我不想单纯地把自己定义成一个疯狂按快⻔的摄影师。一直想尝试通过更多形式或者载体去创作。
我2016年那次去日本的时候有计划要搜集报纸了，但我当时的想法是把报纸上的图片替换成自己拍的照片，后来在整理的过程逐渐感到，因为我不懂日语，对于这些报纸，我能看懂的部分也仅限于图片部分，报纸上的这些图片又很有意思。
然而这些图片的作用一直都是作为文字的附属的信息，不太会被特别留意。所以当我将这些图片扫描单独提取出来，它们如同复活了一样，无论是图片本身的内容还是报纸印刷的质感，都开始呈现它本身所具有的生命力并展现他们所具有的独特隐喻。
由于今年的疫情期间无法出行，我便开始通过浏览Google街景取代实景拍摄。
这个方式虽然很消耗时间，但在Google街景中，整个虚拟的日本以一种近似透明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我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探索和窥视，也可以看⻅那些亲身份无法到达的场景。
这些或可爱、或可笑、或可怕的超现实影像，进一步延伸了《忘了日本》系列。
商量：我觉得那里是东方文明和⻄方文明交汇的最高点，不会再有一个地方像日本的城市一样能体现得这么极致了。
2014年我第一次去日本，在东京呆了十多天，城市的发达与魔幻就不用说了，又发现那里的人们做事情的方式认真细致，而且能够在各个方面去关注别人的感受，挺震撼的，爱上这个城市了。
那次从日本回来之后办了五年多次往返的旅行签证，就会找各种看演出、看展览、⻅朋友的机会安排去日本的旅行，也去了更多的城市，认识了更多的朋友。
我在2016年第二次去日本的时候，想要⻅一位日本摄影师，叫Tommy Oshima。当时我们只是互相follow了对方的 Instagram，并没有过太多交流。
我在东京给他Instagram发私信问能不能去拜访他，他说今天可能不行，有点忙。我说那有没有什么书店啊，展览可以推荐我看一看。他说你稍等一下。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给我发了一封特别⻓的邮件，推荐了十多个地点，每个地点的网站和Google地图的链接都附在了下面，同时还有自己的介绍，比如“这家是我经常逛的书店，去完这儿，附近还有一个美术馆。”、“这是一个新开的美术馆，就在上一个的旁边。”、“这个画廊很小，在二楼，你可以找得到。”......真的太感动了。
之后，每次去东京我都会去⻅他，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他之前给森山大道、宫岛达男等日本艺术家做过纪录片和展览视频，我之后可能也会跟他有一个合作，要一起做一个关于《忘了日本》这个项目的视频。
商量：我小时候家里开街机游戏厅，里面游戏大部分都是来自日本，当时又特别喜欢看《七⻰珠》漫画，这成为我对日本文化最初的接触，但之后很⻓时间里对日本也没什么兴趣。
直到大学时候看了《迷失东京》，真的特别喜欢，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在我最爱的电影里可以排前三，甚至经常会伴着这部电影的OST音乐入睡。
后来偶尔会找一些北野武的电影来看，也会看朋友推荐的一些漫才视频。
接触摄影之后，很喜欢森山大道，但直到自己真正去到那里，才有了一些比较完整的体验和感受。
这几年也会比较多的关注日本的电影、音乐、艺术，特别喜欢Sakanaction和Wednesday Campanella的音乐，看了好几次他们的现场演出了，总是能从他们的作品和表演中找到打动我的细节。
Q：做实体摄影书的理由?
商量：我觉得最能接近一个摄影作品的方式，第一就是展览，第二就是摄影书。
我刚看完Alec Soth的展览，很感动。大幅的作品挂在那儿，你可以站在远处看，也可以离得特别近几乎把脸贴在作品上看，我们很难有机会如此近距离⻓时间地去观察一个陌生人，他的头发、毛孔、嘴⻆、眼里的光、皮肤的纹路、外套上的褶皱与污渍、裤子上破的洞......
这个人的整体与细节毫无保留地完全呈现在你面前，他是如此地信任你，在那一刻你也愿意相信他，那种亲密感是很难得的。
摄影书也是一样，而且更加灵活，你可以坐着看，躺着看，听音乐的时候看，上厕所的时候看，和喜欢的人依偎在一起看……当然书最有意思的就是翻⻚的过程，不同⻚面照片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可以去感受它特有的节奏和起伏，也能去体会艺术家的用心和无意。
所以，我特别喜欢摄影书这个载体，几年下来，自己也有收藏300多本摄影书。我觉得每一本摄影书都是一个世界，你可以通过拥有一本摄影书来拥有一个艺术家所创造的世界。
大多数独立出版的摄影书的印量都特别少，像《忘了日本》的第一本我印了800本，也就是说，全世界几十亿人中只有800人能够拥有《忘了日本》这个世界，还挺奇妙的。
Q：商量商量下一步要做什么？
商量：《忘了日本》从发布到现在快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是我从来没有经历的生活，之后会怎么样，走着瞧，走累了我也会打⻋。
近期也会开启下一个项目《一小会儿 | A Little While》，将几百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与我之前的作品《一千张自拍》进行结合。目前在初期的构思阶段，还不知道最终会以怎样的形式进行呈现。
最近有朋友问我从苹果辞职后做的这些事情是“有的放矢”么，我说我应该是“无的放矢”，可能我手里有一些箭，但其实我也不知道靶子在哪儿，我就一顿乱射，至于能射多远能射中什么，那就...... 敬请不必期待吧。
这就是目前已有的打算了。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就真的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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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tt
摄影 - 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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