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剧主角为啥越来越难讨观众欢心了？
2022年4月20日刊 | 总第2848期
原本以为杨洋能够靠《特战荣耀》打一个翻身仗。一来，杨洋毕业于军艺，从形象到气质确实适合出演军人。二来，在近两年军旅剧军事元素降级、爱情元素凸显的创作趋势下，《特战荣耀》的硬核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然而，事实却并未能如人所愿。
“以前杨洋总被吐槽演技油腻，但这次，从他酷爱的这种男频爽文剧本可以读出，杨洋已经不满足展示自己长得帅，而是要把‘帅’焊进人格里，成为一种永恒。”
这段来自媒体的吐槽其实有两层意思：一是不满于演员对角色“霸道总裁”式的诠释方法，二是厌恶主角“不普通但自信”的人设。
B站上，一位前特种兵军官在点评《特战荣耀》的视频中发起了一个投票：强人和普通人哪种人设好？——有92%的人将票投给了“普通人”。
这个结果从侧面表明了，当下军旅剧流行的天才叙事与观众喜好之间存在着一定偏差。
燕破岳为何招黑？
这位前特种兵军官UP主还在视频中总结了天才叙事不受观众待见的原因：爽剧一时爽，共鸣永流传。
燕破岳初入新兵连，便以自任连长的方式组织新兵跑步，出了大风头；新兵连演习时，燕破岳三人小组误入特勤连演习，将错就错潜入敌指挥所，为特勤连从原本局面大优的敌方手中“偷”走了一场胜利；抓捕毒贩的行动中，燕破岳贪功冒进，违反部署，致使毒贩逃脱并以群众为质，致使抓捕工作枝节横生……
人们议论燕破岳的人设，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频频惹事，仍得到了几位领导的赏识和保护。这样的主角光环，太过爽文，没有遵循现实逻辑。二来，燕破岳即便中途被扔到炊事班打磨，即便被关过三天禁闭，但整体顺风顺水。他的成长，在观众眼里是一种特权式的优待。
相比之下，第二点无疑更戳人们的痛点。毕竟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人生就是只能建造一次的大楼，不能让它有半点误差，更不可能像燕破岳一样，屡次犯下大错，却仍被重点栽培。
创作者自然没想故意冒犯观众，如此设定自然有缘由。
首先，《特战荣耀》改编自网文《中国特种兵之特别有种》，作者是纷舞妖姬，他另一个更为人熟知的身份的是《战狼2》的编剧。男频爽文的核心自然是“爽”，只不过这种让网文读者欲罢不能的写法，到了电视剧观众中就不灵了。
其次，天才人设拉宽叙事角度。进军营、下连队、训练演习、当特种兵……军旅剧里的叙事主线大多类似，但不同的是，在《士兵突击》的年代里，又笨又矬的许三多尚且还能靠后天的努力一步步跟上乃至超越大部队，成为“兵王”，而到了《我是特种兵》时期，同是农村出身，文化水平低的陈喜娃就算用尽全身力气，还是倒在了特种兵考核化学水平测试的考场外。
主角形象的变奏反映的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真实。
第三，军旅剧与生俱来就存在一定的宣教性，当军队对影视剧寄予吸纳高素质人才的宣传厚望时，军旅剧在主角形象的塑造上出现高帅优的倾向，也就不足为奇了。去年的《号手就位》同样是天才叙事，它就巧妙地回答了为什么优秀的人更要去当兵。
第四，不断闯祸的“刺儿头”的人设自然是追求戏剧冲突的结果，这又涉及到了真实与戏剧矛盾之间的关系。
放弃追求强戏剧冲突并不可取，去年有一部重头军旅剧，主角的性格和戏份中规中矩，它导致的最直接后果是：天才叙事，但天才形同隐身，给观众留不下记忆点。而过度天才，又会像燕破岳这般，极易引发争议。所以，如何掌握好度，对创作者来说非常重要。
天才or普通，并不关键
关于燕破岳的吐槽只是观众宣泄不满的一个出口。事实是，在舆论场中，越来越多的军旅剧主角形象不再受人们待见。
必须承认，这与偶像参演军旅剧的风潮有一定关系。
偶像演员需要转型，也需要正剧加持和背书，军旅剧成为优质之选。视频平台需要用军旅剧完成主旋律动作，也需要偶像演员的参演提升关注度和商业价值。对口单位鼓励军旅剧启用顶流小生，以起到更好的宣传效果，让更多年轻观众了解军队。
多方的诉求之下，军旅剧的选角走向年轻化、偶像化。但这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军旅剧固定受众的积极性。
在这部分人眼中，不真正体验军人生活，不做好受苦的准备，是演不好军旅剧的。吴京的军人形象为什么能让人信服，看看他真实受训的视频在网络上有多受欢迎就知道了。而这些特质，通常是偶像演员所不具备的。
随着偶像演员的加入，军旅剧精致了，也软核了。人们把这种变化归罪到主演身上，主角的风评能好吗？
另一方面，伴随着人们价值取向的变化，舆论环境也与之前大有不同。
经典如《士兵突击》，许三多在如今的多个社交平台上，也变成了讨人嫌的角色，而目的性强的成才则被认为更真实、更符合人性，也更容易在社会中生存下去，由此拥有了大量拥趸。
同样被一些人视为经典的《我是特种兵》，主角小庄遭逢变故后，对几任女友的态度经常是爱答不理，甚至还会在情绪上来之后动辄让对方滚蛋，但偏偏所有人都爱他、迁就他。如此人设放在当下的舆论场中，可能要被喷成筛子。
因此，人们还需要那个曾经带来感动的许三多吗？不见得。但观众想要的一定不是那些活在网文中的“龙傲天”们，更何况，演员小鲜肉，主角龙傲天，构成了双重槽点。
很不幸的是，燕破岳和龙傲天连名字都很对仗。
无论观众想要的是哪种，不管观众用“真不真”的标准要求创作是否苛刻，起码在主角人设上，军旅剧不能一味地被军旅题材网文带着跑。
十几年前，军旅小说的作家们，需要在一个没有英雄的消费时代，在革命者向职业军人转换的时代，重塑生长在军营中的英雄形象。而网文中如燕破岳这般的军人形象，暂时还无法在新形势下，担负起这样的期待。
人设之外的好兆头
此前，我们了解到军旅剧的报批流程是，制作方正常往广电系统报立项，由广电给军委政治工作部出具协审函，并附完整剧本。政治工作部根据该题材所涉及的军兵种，再下发各军兵种，由各大单位组织审读并出具意见。
这实际上透露出军旅剧的一个创作风险区：各军种之间职责分明，电视剧不能为了故事的丰富性而“替”某个军种做出越界行为。军旅剧的资深制片人嵇道青就曾在采访中表示，《特种兵之霹雳火》中原本写到的陆军“撤侨”的戏份就被以不符合实情为由，遭到了对口部门的否定，故而删去十集。
或许，军旅剧的报批流程会有调整，但更精细、更准确，显然是军旅剧的下一个发展方向。
去年播出的《号手就位》首次将镜头对准火箭军这一神秘的军种，描摹了战略部队和战术部队的训练方式、备战理念和官兵日常。
《和平之舟》以中国海军医疗船为主视角，聚焦中国海军军医，对中国海上人道主义救援进行了全面表现。
这两部剧刻画的都是以往不曾被影视剧关注的军人群体，具有一定的揭密性质，而《特战荣耀》则是在类型化上给观众带来了惊喜。
可能很多人都想不到，《特战荣耀》中的实战戏份会来得如此之早，而且从战术逻辑、布阵思路到动作设计，都给人带来了惊喜。可以说，抛却人设上的缺陷，这部剧整体上质量过关，好评居多。
陆军的归陆军，海军的归海军，武警的归武警，近两年的军旅剧，显然已经逐渐适应了精细化的打法。
目前看来，深入一个局部，刻画好一个群体，发现他们的故事，不仅能在审查上少些波折，也能给予观众源源不断的新鲜感。希望军旅剧能借此迎来又一个黄金时期。
【文/许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