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大哲学系藏书流入二手书店 警方称无法要求强制返还
文丨影子是弓
采丨影子是弓 今夜多云转晴
编丨子墨子菌菌
编者按
4月16日，常识曾报道“四川大学哲学系藏书流入二手书店”事件。现补充图书打包和买卖的细节，并咨询万淼焱律师相关法律问题，重新撰文。
3月28日，一条说说出现在川大学生的QQ空间中。说说发布者河地称，在成都市郭家桥书店中，出现了大批盖有哲学系公章的藏书。这些图书因故流失，其中不乏珍贵典籍，自己正在和老师进行抢救。这条说说引起了川大师生的广泛关注。
这起四川大学哲学系丢书事件涉及将近400本图书。哲学系已报警处理，但是警方建议其与书店自行协商解决。
图 1 3月28日，河地发布的说说受到广泛关注。
3月28日的寻书
河地是四川大学哲学系的一名学生。他从一名高年级学生处听闻，哲学系中国哲学教研室有图书丢失，可能被卖往郭家桥书店，因此专程前往查看。就在3月28日，他发现，在这家二手书书店里，有图书的封皮和封面上盖有“四川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教研室”“四川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教研室”的公章。他说：“看来，不光中哲教研室丢失了，外哲教研室也丢失了书。”
郭家桥书店以销售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二手图书为主。它位于川大望江校区南门外，时常被川大师生所光顾。盖有哲学系公章的藏书出现在校外的二手书店，河地对此感到震惊，因此立刻向系党政办的健森老师反映情况。
图 2 丢失图书上的哲学系公章（图2—图6均来自河地QQ空间）
图 3 丢失图书上的哲学系公章
“健森老师接到我的电话，表示随后就到，请我原地等待。”健森到场后，确认这些图书的确是哲学系丢失的藏书。随后，河地和健森花了两三个小时，找到了店面书架上所有盖了哲学系公章的图书。这些图书有50本左右，包括外国哲学教研室藏书《亚里士多德选集——形而上学卷》《海德格尔》《康德书信集》等，以及中国哲学教研室藏书《尔雅注疏》《晏子春秋译注》等。健森用哲学系的经费将图书购回。
图 4 3月28日追回的50余本图书
珍本图书与被遮盖的公章
哲学系的丢书事件并未因3月28日的抢救而画上句号。4月1日，河地发现，在郭家桥书店的孔夫子网店铺中，依然有着大量的哲学系藏书在销售。
“今天我打开该店铺的动态，发现该店新上架的很多图书依然盖有哲学系的公章；此外，该店‘珍本图书’栏目中，也有藏书（如全十六册《船山全书》）是哲学系所丢失的。”河地通过店铺的动态粗略估计，郭家桥书店中还有两三百本哲学系图书。在3月28日那天，店家并没有把这些图书摆在货架上，因此它们并没有被哲学系购回。
图 5 被二手书店出售的大型丛书
图 6 被二手书店出售的民国资料
这些没有被购回的图书以大型丛书和民国资料为主，前者包括上海译文出版社“二十世纪西方哲学译丛”、中华书局“理学丛书”、江苏人民出版社“海外中国研究丛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剑桥哲学研究指针”、《维特根斯坦全集》《康德著作全集》等，后者包括《子墨子学说》《创化论（下）》《实生论大旨》等。这些图书的售价不菲，前者每套上千甚至上万元不等，后者的售价每本在两三百元左右。这些图书来自四川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外国哲学等教研室，同样盖着哲学系教研室的公章。河地发现，店家将好几本图书的公章遮挡后才拍照放在了网上。
川大学生天水曾计划通过孔夫子旧书网在郭家桥书店购买一本哲学书。她注意到打算购买的书籍的内封上，好像有红色的痕迹被挡住了。她向书店确认图书是否干净，店家表示，小纸条只是无意放上去的，图书内封没有污渍。“店家好像在隐瞒着什么，毕竟那个痕迹十分明显”，她对《常识》记者说，“这个红色痕迹很像是什么印章。”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店家承认它确实为印章，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印章。店家还表示：“如果纠结就不下单呗。”
图 7 小纸条掩盖不住的红色印章（图源：郭家桥二手书店）
哲学系仍有大量图书在郭家桥书店的消息，被包括河地在内的许多学生反映给了健森。健森表示，系里决定报警处理此事，“毕竟图书属于国资，事情重大”。
难以追回的图书
这批图书丢失在2020年8月。
哲学系2019年秋从公共管理学院独立，随后开始装修位于望江校区文科楼二楼的教研室和办公室。这次装修工作非常彻底，改造了各个房间的配置和装修，重新确定了各个房间的功用。哲学系的藏书本来分别放置在各个教研室中，在2019年末，这些图书被打包汇总放在文科楼一层和二层的两个房间中。据知情人士介绍，部分分装袋上有标签标明系室归属，部分袋子没有标签。
不过，具体的丢失过程显得扑朔迷离。常识联系了多位参与打包书籍的哲学系学生，但是没有人确切地了解图书究竟是在哪个房间里丢失的、具体是在哪一天丢失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有一个房间混装了社会学与心理学系的图书。据健森介绍，在2020年8月，社会学与心理学系在清理自己的图书时，无意间将哲学系的图书也一并出售。不久，健森得知此事，前往郭家桥书店追回了部分图书。
常识联系到一位清理图书时在场的心理学系研究生。对方以“不记得”为由婉拒了采访。郭家桥书店方表示，接收图书时并不了解那是哲学系被卖的图书，并且，哲学系在9月找上门的时候，书店也允许哲学系以几百元的价格买回去了三大麻袋的书。“价格肯定是不合理，我们卖（给别人）肯定不止这些钱。”
4月初，健森告诉常识，警方以民事纠纷为由，表示不方便介入，建议双方协商解决。警方称，书店只是从第三方买来的图书，因此无法要求书店将图书强制返还哲学系。
4月底，常识记者注意到，郭家桥书店孔网网店上大量的哲学系图书已经下架。关于这批图书的去向，书店老板表示，近来有一位顾客大量购置哲学书籍，老板已经以低于网上的标价，将许多书一次性售卖给他。直到6月，仍有部分疑似哲学系流出的图书在销售，例如盖有“四川大学哲学系资料室”公章的《子墨子学说》。
哲学系的图书室
一位知情学生裴迪回忆，他曾在2019年12月路过了一个装书的房间。当时这个房间房门大开，堆满了图书，他还曾经进入翻阅了部分图书。裴迪表示，之前哲学系的图书都由各个教研室单独管理，图书采取自觉登记的方式进行借阅，缺少完备的管理制度。“哲学系该有自己的图书室了。把图书汇总在一起，既有利于管理，也方便借阅。”
四川大学哲学系官网上没有图书管理的相关规定。常识记者了解到，包括法学院、历史文化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在内的多个文科院系，都有各自的图书馆/室。这些图书机构都有专人负责管理，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善的管理体系。
裴迪说：“哲学系19年才独立，管理不完善情有可原。但是图书丢失的事情着实令人痛心。我们衷心希望这件事能够得到妥善处理。”
律师：可向卖书院系和二手书店追究责任
对于本次事件，律师万淼焱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首先，书籍的法律属性为动产，加盖公章即是哲学系对这些藏书所有权的公示。书店在收书时，既然发现藏书上盖有哲学系的公章，应当考察售卖人员是否有权处置，即询问卖书的社会学与心理学系学生是否已经得到哲学系的授权。在二手物品的售卖中，交易者也应当遵循诚实信用善良原则。
即便善意推定书店2020年8月收书时，出于对川大学生的信任，误认为售卖图书的社会学与心理学系同学有权处理。那么，在2020年9月哲学系老师联系误售藏书的当事学生，且到书店追回部分图书时，书店就已经明知图书系误卖，且哲学系已经在行使物权所有人的物上追及权，就应当按收购价把所有藏书退还给哲学系。
“当哲学系行使物上追及权后，书店仍然隐瞒部分优质藏书而继续出售，显然是民事违法行为。哲学系如果提起对书店的返还原物诉讼，完全可以胜诉。哲学系可以对（健森）老师找到书店之后，待售或者再售出的书主张物上追及权，即要求书店从买家处追回。”
在此次事件中，社会学与心理学系是否负有责任？万律师认为，依据我国相关法律的规定，未经所有权人的允许售卖他人东西，是属于无效的行为，所有权人可以要求撤销买卖行为，如果财产不能退还的，可以要求侵权人赔偿损失。因此，哲学系可以要求社会学与心理学系赔偿损失。
“所有的人在民事活动中，都应当遵循诚实信用原则，即应以对待自己事务的注意来对待他方的事务，以善意为方式，做到不欺不诈，不损人利己，使各方都能得到自己应得的合法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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