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期11年,这个家在大理远近闻名
一个月前,DECO来到大理拍摄,
每当我们与本地的好友们谈起
“一个住在苍山脚下的设计师”,
几乎人人都立刻反应:
“你们是说登舟那里吧?”
这个在当地远近闻名的空间,
就是家具设计师登舟的新家。
在这里,你有可能遇到艺术家、设计师,
或是玩音乐的、从事互联网的,
甚至是不少法师、居士……
一年365天里,
这里的日常几乎都是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看到这里,你或许和DECO一样好奇,
登舟的“魔力”究竟在哪儿呢?
带着满满的探索欲,
DECO特意前去拜访了登舟:
这个地道的云南姑娘,
将当地的老木头、废铜烂铁收集起来,
重新改造成各式家具摆件。
700平的室内空间里,
陈列着她设计的160个作品
以及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676个老物件,
它们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却敦厚、温润,有种自成一格的艺术性。
34岁的登舟出生在云南文山,性格洒脱、好客好玩,是个地道的云南女子。2008年,登舟来到大理念书,被这座城市的包容性所深深吸引,毕业后选择留在当地。一开始她并没有明确方向,从一家首饰店的店员做起,逐步发展为一名首饰设计师,后来在收老物件的过程中走上了家具设计的道路。2017年,登舟成立了工作室,利用云南在地的漂流木、废铁、石头等一些材料进行改造,变成别具一格的家具。用她的话来说,“因为是一个半路出家的设计师,也就没有什么束缚,可以把各种想法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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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铁椅子
球灯
肌理展示立柱/铁烛台
肌理铁柜
苍山脚下,上阳和村,顺着村道一路走到底,有一幢三层高的灰色楼房,这里就是设计师登舟的工作室。
推开院门,一个由绿、白、灰色构成的世界跃然眼前:青翠的草坪从脚下蔓延到院墙根,草坪中央有两处山泉水,是造园挖地时偶然间发现的小惊喜,在阳光下粼粼泛着波光;几只憨态可掬的石猴和石狮或卧或坐,慵懒无比;高高低低的树木错落其间,紫薇、紫藤、合欢木、黄连木……还有许多让人甚至都叫不上名字,其中一棵300岁的黄杨木四季长青,心形树冠随风摇摆,像个跳舞的精灵。
登舟的后院郁郁葱葱的,院子里摆着她从各地淘来的老物件们。她特别喜欢萌萌的石雕:“它特别像我们云南人的性格,憨憨的。”
三层楼房保留了水泥外墙,呈现出最原始朴素的美感。原本两栋独立的建筑,改造后变成了一个整体,约七百平米。一楼是公共空间,有客厅、烤火间、榻榻米和开放式餐厨区;二楼是几间客卧和书房;三楼则是主卧、画室和露台,以及一个“用来看星星听音乐”的地方。
两年前,登舟和朋友外出游玩,无意中发现了这处几近废弃的民居。因为是村里的最后一户,四周非常安静,再往上走就是苍山,她当即决定把这儿租下来当新的工作室,租期共十一年。从21年年底动工装修,到22年6月搬进来,再到布置空间、整理细节,足足捣腾了大半年。“几乎是不计成本,预算超了十倍不止”,方才有了眼前的模样。
一楼空间,连通原来两栋建筑的过道区域,画面中央为登舟的作品扭铁椅子。
对于在都市里生活久了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处“奢侈”之地——绝不是因为它大,而是它简单、安静,天然去雕饰的气质。屋子里的老家具带着岁月的痕迹,让人感到久违的亲切和松弛。听说许多人来到这儿都爱做一件事——发呆,在院子里,在树荫下,在每张榻榻米的草垫上,任由灵魂出窍,飞向诗和远方。
一楼榻榻米区域,长桌由百年劈板制成。太阳晒进来的时候,可以在这儿随便一躺,睡个甜美的午觉。
“可是租期才11年,花这么大力气打理,值得吗?”我们一边躺着享受,一边心有不甘地问。
“我觉得当下舒服很重要。人生也没几个十年对不对?”登舟说。“有时候我们想得太长远了。十年已经很长了,如果你在这十年住得很舒服,我觉得就很值得。”
早上六点,天光微亮,伴着鸟鸣和青草的芳香,登舟和她的工作室也渐渐苏醒。
登舟的猫咪二喜,不喜欢睡猫窝,反倒整日蜷在这个废铁做成的小铁鼎里,背后机理斑驳的屏风同样用废铁制造而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登舟工作室在大理早已远近闻名。来自五湖四海、各个领域的人都喜欢到这所苍山脚下的房子里坐一坐,聊聊天、吃饭喝茶。“好多人还以为我是开饭店的。”登舟笑着说,朋友们还经常调侃她这里干脆改名叫“登舟大饭店”好了。
一楼入户大厅,从室内向外看,种满植物的院子像是一幅油画。天气好的时候,阳光透过天窗和玻璃幕墙,在水磨石地面投映下游走变幻的云影天光。
也正由于这个缘故,一楼的会客区是整个空间最为开阔的部分。在请建筑师朋友作出专业测量后,登舟去掉了几根立柱和几面墙,将客餐厅和开放式厨房变成连贯的大通间。“白族民居很多都是小间小间的,采光也不行,我们光是改结构就花了3个月的时间。”登舟回忆道。靠近院子处,她用钢架玻璃结构搭建了一个3米多长的延伸区域,连接起室内和室外。
一楼餐厅区域,超长餐桌与餐椅为炭化缅甸硬木铁腿桌与水沉木长椅。
一楼的陈列以登舟自己原创的家具为主:废铁做成的橱柜、书架和展台,漂流木打造的移动木马,火塘椅改造的小板凳,百余年的老劈板做成的茶桌和餐桌……还有一整块老牛皮垫子,是她从朋友那里收来的,和老木头桌腿组合成一张皮榻。身处这个空间内,一种仿佛从天地间自然生发的恬淡与平静油然而生。
左侧为锻打铁边桌,右侧为用切割剩下的铁皮条编织成的球灯,灵感来自于妈妈的毛线球。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匾额上闪光的金字和墙上的树影交相辉映。画面中长桌与长椅为登舟铁石头肌理桌子与云南丽江澄海船木椅子。
除此之外,登舟还特别布置了一处供朋友展示作品的空间。一张长条桌,一组木柜,素净白墙上挂着她在丽江无意收到的一块匾额,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殊途同归”。她有不少设计师朋友,做陶的、做漆的……一有新作就会拿到这里来展示。登舟说,希望这个大空间是“打开的”,大家都可以共享。
供朋友展示作品的空间一角,漂流木铁艺帽架与铁柜为登舟自己的作品,老圆桌是她收来的。
沿着楼梯往上,是容纳了几间客房的北二楼。推开铁皮镶嵌玻璃的户外门,经过一条连接南北两楼的走道,就可以到达南楼的书房。
二楼的客厅及书房空间
不同于一楼以原创家具作品为主的空间,二楼的书房集合了登舟收的一些老物件,与一些老家具组合在一起:像是从涧水里捞出的石头、云南当地手工制作的羊毛地毯、不规则形状的废铁茶几、从东南亚买回来的老柜子,以及充满异域风情的陶瓷摆件和点缀其间的三两绿植 …… 登舟说,自己的收藏并没有特别的讲究,“我不看品牌,只是看和自己的气息对不对。”
三楼主卧空间,床头灯来自原创设计师品牌Typei Hang,柔软的亚麻床品来自朋友的赞助。
好友曹方照着登舟收来的旧椅子,做了个陶艺小摆件。
北三楼是登舟的卧室,陈设很少,只是用来睡觉。她说,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对着窗外的苍山和云朵静静地坐一会儿,“特别舒服”。
三楼的画室和影音室
在南三楼,除了画室以外,登舟还特意布置了一个看星星、听音乐的房间,靠窗放着一排四个的橙黄色剧院座椅,和窗外的远山、白云组合成一幅岁月静好的图画。“这里光污染少,夜晚星星特别多,也特别亮。”登舟告诉我们。
对她来说,这个工作室是一点一点地长出来的。直到今天,她也一直在整理,一直在改造,“但是总的来说是慢慢在变好,越来越舒服,就像人要慢慢打磨一样。我想花个十年时间把它养好,就可以离开了。”
如果要问,一个人理想的工作状态会是什么样?登舟大概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中。在她看来,自己“几乎365天都在工作”,生活本身就是她工作的一部分,为她提供设计上源源不断的灵感。
“好喜欢”,是登舟常说的话,她总是以充满惊喜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用近百年的老劈板做成的茶桌上,摆着让登舟爱不释手的自制小油灯。后面是她收藏的一件石雕,以及艺术家苗有雨的作品。
七年前,一次在和朋友逛古玩市场时,她看到了一个老的车轱辘,来自遥远的山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老木头被人使用后的光泽和岁月留下的纹路让她惊艳。从那之后,乡下农民家的猪槽、藏民用来吃糌粑的木碟、傈僳族用来盖锅的盖子、存酒的木桶……都成了她收藏的对象。
登舟收藏的石雕面具,前面四个来自非洲,后面一个是云南本地的,“像个小猴子”,虽然相隔万里,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别人当成“废品”的旧木头,被她视作珍宝,到处去淘,钱不够就找妈妈和婶婶借,有时买到“兜里只剩十几块钱”。“但是她们没有骂我。她们也不是有钱人,但她们会无条件地爱我,让我走自己想走的路。”
一楼入户大厅里陈列的家具作品,中间为怒江树瘤漂流木铁折扇劈板桌,右侧小火塘椅由登舟改造而成,小凳子和左侧的高靠背椅子是登舟收来的老物件。
那时她刚租下一个二层红砖楼做仓库兼工作室,起初连窗户都没有,未来的方向也尚不清晰。“我只想到我要生活,然后这些老木头可以改造一下,变成家具。”没有桌子吃饭,就把一个木板做成桌子;来人了没地方坐,拿一个小木盆改一改,去掉破的一边,变出一把椅子。“这些经历时间沉淀的老木头稳定性非常好,充满了烟火气。大家看了好喜欢,直接就买走了。”
在不断尝试下,旧物焕发了新生,登舟也渐渐找到了方向,探索出属于自己的风格。经过江水浸泡的漂流木,圆滚滚的,就把它们改造成木马、椅子,可可爱爱。腾冲人爱用的火塘椅,由一整根木头挖成,收来直接打磨干净,或者锯短做成小椅子,厚重又古朴。
一楼入户大厅一角,屏风与展示箱均为登舟的铁艺作品,木雕小马是登舟自己最近最喜爱的作品之一。
回头看看当初的自己,登舟向我们分享了她选择家具设计的初衷:“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就是让这些老木头重新回到生活中来,也可以减少对森林的砍伐。”
右侧的蘑菇灯是登舟最近的新作,由废铁和玻璃制成,创作灵感来自热带雨林。
2020年起,疫情来了,工厂停工,什么事都难以推进。恰好几个朋友从外地来大理,登舟就请她们住自己这,每天一起种地、摘菜、做饭,或者去爬苍山。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山上发现了一块废铁皮,上面自然风化而成的肌理和斑驳的纹路让她觉得特别美,“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她回想起自己最初刚刚毕业时在大理古城的银店里做首饰设计的日子,将金、银、铜等材料熔化、锻打,再经过焊接、錾刻等工艺,最终作出一件件作品……那种感觉让她兴奋。“因为金属是有延展性的,可塑性很强,也不会有太多损耗。”
过道处的户外门、吊顶和栏杆,都是用废铁制成。
于是她去到附近的废铁市场,把那些从厂房和建筑工地上拆下的大铁板,还有整根整根的钢筋买回家,开始尝试这种新的材料:肌理好看、纹路清晰的,直接做成一幅装饰画,有些则人为弯折出一些几何纹路,再做成柜子、桌子、展台、屏风、灯具……
由钢筋改造而成的楼梯扶手
在新工作室里,随处可以看到废铁的再利用:那些在民间被称作“六棱钢”的钢筋被她做成了楼梯的扶手,简约而有力;大门和吊顶采用废铁皮,不但实用,且充满了装饰性;就连二楼过道的栏杆,也是她用被拆下的木头楼梯和废铁拼接而成。
登舟工作室的工人师傅自由发挥做花器的产物
回想起发现废铁的过程,登舟说,那是生活带给自己的惊喜,“因为我热爱生活,关注生活,才跟生活中用的这些东西产生连接。我觉得都是相辅相成的。”
作为设计师,登舟从未被材料限制住,她最近还开始运用一些大理石的材质来进行创作,并准备重拾学生时代对画画的热忱,把自己对色彩的敏感运用到设计中,在接下来的创作中带来更多彩色的尝试。
木铁、布铁、皮铁结合之外,登舟开始用大理石和废铁搭配,图中的桌子便是一例。
面对作品被同行抄袭的问题,她很少再有当年的愤怒,反而把这当作逼自己去思考和进步的一个途径:“虽然也会难过,但更多是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东西不够好,才容易被抄?”但同时她内心又充满了自信,“因为我不停在创新,挖掘新的材料,所以也就不太害怕被淘汰。”至于品牌也好、风格也好,她不想多想,只是凭着感觉在做事。
工作室的小院子,云南的气候非常适合植物生长。
在云南,随处可见参天大树和盛放的鲜花,浓烈的日头底下,流动着勃勃生机。这方水土也滋养着登舟,教会她自恰和放松。
她记得小时候跟着爷爷上山去砍柴、摘野果子,或者跟着奶奶下地干农活,累了就躺在地上,看天上的白云如絮,听山风吹过,没有什么压力。登舟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尽力给她提供一个温暖放松的环境,“从小到大,我都是尽可能去做我愿意做的事情。我没有给自己设限,我的家人也没有给我设限。”
植物肆意生长的小院,不忙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发一下午呆。
在登舟的日程表里,甚至很少会有“紧迫”的概念。她可以花上一两个小时好好吃一顿早饭,也会认认真真地挑选院子里的每一颗树、工厂里的每一颗螺丝。甚至有时候累了,就睡上个三天觉,起来再接着做事。2020年发现废铁材料前,给工人发完春节的工资,兜里就剩了3000块,但是登舟却一点也不焦虑,她总是选择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回头想想,一路走来的自己像个幸运儿,用朋友的话来说,有点像个“一路开挂的人生”。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不要给自己设限,趁自己有精力,想到了就去做。”
每当有人问她,你的安全感来自于哪里,登舟总是毫不犹豫地说,是家人带给自己力量。她记得小时候住在文山,亲戚们住在自己家,妈妈每天都给大家做饭,做十个人的晚餐。“我妈妈跟我说,人是吃不穷的,越吃越有。”
登舟为咖啡师朋友设计了一辆咖啡车,用废铁板做成,底下装了轮子。朋友可以直接在这里营业,也可以把它推到市集上去卖。
长大后,登舟也收获了自己的一帮朋友。在做独立家具设计的道路上,朋友的鼓励和意见,让她从一个自诩是“绵绵软软的、没什么追求的人”,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搬新工作室时,自然也少不了朋友们的帮助。“我都不记得有多少个朋友来帮我打包,两天就搬完了,搬得空空的,连门都给拆了。”
一楼的烤火间。冬天的大理很冷,用藏炉生一炉火,既能取暖又能在上面做饭。
虽然工作室的硬装很简单,但登舟觉得这正是它的优势所在:“这样会很包容,什么都可以融入进来。”她希望这个空间是打开的,“朋友们在这里可以自助,自己冲咖啡、泡茶、做饭,都很自在。困了就躺一会,喝多了就住在这里,哪怕只是晒太阳发呆都很开心。”
一楼空间,书法作品来自画家牛安,石头和小木狗为登舟自己的收藏。
登一叶扁舟,向着水面徐徐而行,给人一种独立而安稳的感觉,这也是登舟本人给人的印象。其实这个名字来自于一位老先生,他说她命里五行多水,登上舟就不怕水多了,还可以利用水。这也成了登舟后来的行事原则。她反复地对我们说,人生是自己的,不用按照别人的轨迹去生活,自己舒服就好。在这个纷扰繁杂的时代,希望每个人都能登上属于自己的那一叶扁舟,不疾不徐,向着天地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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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 | Tango 摄影 | 隋思聪 文 | xuan
视频导演 | 杨牧和UncleK
视频剪辑、摄像 | 杨牧和UncleK 关元生
编辑 | fun 助理 | 陈忻蔚
部分图片由登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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