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盛年》专访申雪：不变的中国冰雪梦

退役以后，申雪的生活突然变得平淡无奇，甚至“觉得心脏都不跳了”。在经历了无数的伤病与康复、等待与煎熬后，申雪与赵宏博终于在 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上拿到了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金牌，随即宣布退役。告别高光时刻的申雪，生活和事业又该如何平衡？

前不久，申雪接受了极扬文化与全国妇联旗下的中国妇女报社联合运营的《花样盛年》杂志专访，畅谈了她的转身历程。

文｜金融八卦女作者：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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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2010年申雪、赵宏博夫妇温哥华冬奥会夺冠已经过去近9年了，申雪早已离开运动员行列，转战幕后，成为运动员背后的支撑者和培养者。

如今的申雪和从前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的她沉默寡言，而现在相对健谈得多；以前的她只需要一门心思把花样滑冰练好，做一名运动员，而现在她要推动花样滑冰协会的工作，管理一个团队；以前的她与赵宏博携手并进，而现在她还有一个5岁的女儿，要尽到母亲的职责。她的世界变得多元而丰富。

但是有一点从未改变，那就是申雪从未离开过花样滑冰，过去的坚持是为了夺冠，今天的坚持是为了让更多中国人夺冠。她的一切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自己的孩子。

1.

 / 申雪宏博 / 

在外界看来，申雪和赵宏博是一体的，他们的微博账号也叫“申雪宏博”，有一条近期动态发于2018年12月30日，那天 “ 2018/2019 年度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在黑龙江举行，申雪出场为获奖的团队颁奖，她为冠亚季军一一颁发奖牌后，与每位获奖队员拥抱，站在冠军领奖台的男孩子直接将纤瘦的申雪抱上了领奖台，申雪全程笑得合不拢嘴。

曾经站在领奖台上的申雪，现在给运动员颁奖，她完成了从世界冠军到中国花样滑冰协会主席的角色转变。

申雪的时间很紧，她不仅要统筹国家花样滑冰队的训练工作，还要兼顾花样滑冰协会的事务性工作，留给我们的采访时间不足一小时，之后她还要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第一眼见到申雪的时候，她从一间办公室走出来，穿着一件蓝色毛衣，披一条印花丝巾，她示意我们等候片刻。几分钟之后，申雪以标准职场形象出现，黑色小西服套装，黑色切尔西短靴，修剪得有层次的披肩直发，灰色衬衫，干净利落。即使应对采访，申雪也保持着多年来的专业和严谨。

她依然很瘦，尽管不做运动员多年，却一直保持着对食物的低欲望，“虽然体重跟以前差不多，但是过去因为训练更多的是肌肉，现在是肉长多了。”申雪不忘调侃自己。

申雪6岁开始滑冰，那个长相平平、技术一般的小女孩，凭着肯吃苦、不服输、大胆的素质，被教练姚滨看中。

1992年，14岁的申雪与赵宏博“拉手”，成为双人滑冰搭档，共同走过了18年的职业运动员生涯。他们经历了无数次的伤病与康复，等待与煎熬，退役与复出，终于在 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上圆了一生的梦想，拿到了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金牌，打破了俄罗斯对该项目长达 46 年的垄断。随后，他们正式宣布退役。

2.

 / 转折与转型/ 

对于 40 岁的申雪来说， 2010 年是她人生的一个分水岭，那是她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在 2010 年之前，申雪花了整整 26 年专注于花样滑冰这一件事，结束运动员生涯后，她也一度感到无所适从。

“做运动员每天训练的强度也好，遇到比赛的紧张气氛也好，你觉得你的心脏一直在跳动。2010年退役下来以后，生活一下变得特别平淡无奇，觉得心脏都不跳了。”

退役后的一段时间里，申雪感到生活没有意义，那种内心的空洞对她是一种煎熬。

不过这段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有一天，冬运中心的领导找到申雪和赵宏博，希望赵宏博可以任职国家队教练。申雪当时就想，“宏博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进入到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花样滑冰部工作，花样滑冰是她热爱且熟悉的老本行，她立马又拿出了那股子拼劲儿和超强的执行力，她对当时的花样滑冰部部长说： “您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后来申雪接手副部长的工作，开始负责花样滑冰竞赛、普及和青少年推广。当时上海第一次举办国际滑联世界锦标赛，当跟国际滑联的负责人讨论到采访台的摆放位置，运动员领奖环节的设置等细节问题的时候，大家一致推荐让申雪来负责把控，因为她是运动员出身，她最有经验。

申雪认真地从铺地毯到奖台摆放环节的彩排一一把关，她还拍了一张奖台的照片，对自己笑称： “从领奖的，现在变成搭奖台的。”

在花样部任职几年之后，2018 年1月18日中国花样滑冰协会成立，申雪担任首位主席，她开始了从执行层面到管理层面的转变。

“我不能再钻到细节里去。”申雪像是在提醒自己。

花样滑冰是一项非常注重细节的项目，由于赛事有直播，所以对现场的要求极其严格。在比赛中板墙上不允许有任何东西，水、运动员的刀套，甚至一张纸巾都不可以出现，人员也不可以随意在场内穿越。

为了表示对选手的喜爱，表演结束后，冰迷会向场内抛掷包装严密的毛绒玩偶、鲜花等礼物，工作人员就必须指挥冰童在下一个选手上场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礼物捡回来。

礼物过多时，需要一次又一次进场捡拾礼物，这就需要提前做好很多预案。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极其重要，正如申雪所说： “你练到世界顶级运动员的时候，就是细节决定成败，我们特别关注最细节的东西。”

然而，对于现在管理着整个花滑协会的她来说，又“不能考虑细节了，只能考虑大的方向。”说这些话的时候，申雪很认真。

她需要把整体框架搭好，让团队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可能当执行过程中遇到问题的时候，他们会跟我说，我们再一起来解决和推进这件事情。”

逐渐脱离执行层面，上升到统筹和管理的位置，申雪的职业角色就这样一步步发生改变，她也坦言还未适应协会主席的身份：“我还在不停地调整自己的思维，以及看事情的模式。”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是笑着的。

这是一个逐渐调适的过程，也是申雪人生的不断进阶，无论如何，她一直都在围着自己热爱的花样滑冰转，她的内心始终是充实和满足的。

3.

 / 对于孩子，影响比陪伴更重要/ 

伴随着职业转型，申雪同时完成了另一项人生进阶，2013年，她和赵宏博的女儿小小雪出生。

就像所有初为人母的女性一样，申雪刚开始也不太习惯这个新的角色。“我觉得刚生完孩子的人一般都不太适应做母亲的角色。”谈到女儿，申雪的话变得多起来。

升级做母亲的申雪一度想过，自己回归家庭，让宏博一个人出去工作。但后来她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家里。最终，她选择了回到她热爱的花滑事业。

申雪深知对女儿的陪伴不多，她和赵宏博都经常出差，女儿更多时间是和姥姥、姥爷待在一起。但申雪有一套自己的教育观，她并不认为选择为事业打拼是对家庭和孩子的牺牲。

“对于孩子来讲，你影响她比陪伴她更为重要。”申雪的这句话，让人敬佩。她一直强调：长时间的无效陪伴比不上高质量的陪伴，她和赵宏博虽然忙碌，但是只要一回到家就会放下所有工作，一心陪伴孩子。

可以说，当小小雪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每天和妈妈一起在冰场看运动员训练，她1岁4个月第一次接触花样滑冰，4岁正式接受花样滑冰的训练，去年，5岁的小小雪拿到了全国俱乐部联赛启蒙组的冠军。

申雪对女儿获奖的事并不是特别在意，比赛那天她和赵宏博因为工作忙并未到场。在小小雪日常训练中，他们俩也极少到场陪伴。

对此，小小雪曾表达过不满，申雪是这样告诉女儿的：“爸爸妈妈有重要的工作，等你长大了也一样，你工作的时候也会离开我们俩。但是我们俩保证只要一完成工作就马上去冰场找你。”

把孩子作为独立的个体来对待，互相尊重，是申雪的教育理念。当然，申雪并非对孩子的成长放任不管，在一些重要时刻，她是孩子的“军师”。

前一阵儿，小小雪被选为幼儿园联欢晚会主持人，需要背诵 4 篇中英文的台词，这对于 5 岁的孩子来说难度不小。在尝试了几天背诵之后，临近晚会前一天，小小雪对申雪说 ：“妈妈，我觉得我做不了这个主持，你让老师换个人吧。”

申雪想了想，对女儿说 ：“你试着想想，如果现在是别人在准备台词，临到晚会前一天说换成你上台，给你一天时间准备，你能行吗？”女儿摇摇头，申雪对女儿说， “现在换谁都来不及准备了，就只能你上。”

最终小小雪在晚会上没让人失望，表现优秀。

申雪还常常告诉女儿，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自己的父母是谁，她不希望女儿在奥运冠军父母光环的包围中长大。对于女儿滑冰这件事，她没有任何规划，只有简单的一句“她喜欢就行。”

“要是不喜欢了呢？”“不喜欢就不喜欢呗。”申雪笑了，她只想尽可能多地培养女儿的兴趣爱好，让其自己做选择。

申雪相信，父母能成为孩子的榜样，激励孩子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并为之拼搏，而她和赵宏博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做的。

4.

 / 让更多人参与花滑/ 

从台前到幕后，申雪从未停止过推动花样滑冰事业的发展。中国花样滑冰协会成立的一年中做了很多事，一方面是保障国家队的训练，另一方面则是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花样滑冰运动。

在申雪赵宏博那个年代，花滑运动员没有单独的训练场地，需要与其他训练项目轮流使用训练场，有时候安排的训练时间在晚上 10 点以后。当年，也没有周全的运动保护设施，申雪为了练习高难度的 4 周抛跳，自己全身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戴上安全帽，任由赵宏博抛起来，闭着眼睛摔落在冰上。

而现在，运动员不仅有专门的训练场，同时协会还引入科技设备，为运动员的训练配备防摔的吊轨、安全绳，运动员随身佩戴心率监测仪，大屏幕上随时可以反映心率，可供监控。同时，一周会做一次身体状态测试，防止运动员过度疲劳受伤。

为了进一步扩充后备人才队伍，协会与北京舞蹈学院、上海戏剧学院等院校合作，进行跨界选材，选拔出冰感好、流畅性好的学生，加入花滑训练队。

被选出的队员毫无滑冰基础，有的人第一次上冰完全站不稳，得把着栏杆。但在短短一个月后，他们就在一次重要外事活动中，在冰上做出流畅的舞蹈表演。

花样滑冰是一项技术性与艺术性结合的运动，早期的申雪偏重于高难度动作的训练，对艺术性稍有忽略。

2003 年华盛顿世锦赛上，申雪赵宏博一曲《图兰朵》，得到 6.0 的满分，现场观众起立鼓掌、热泪盈眶，观看者都惊呼“他们滑疯了”。

也是从《图兰朵》开始，申雪赵宏博着力强化对花滑艺术表现力的训练，申雪回忆道 ：“那时候才知道这个东西是要用心去滑的，不是完全光用肢体的语言去表达就够了，因为花样滑冰到世界一线水平的时候，不只是动作做得标准就可以了。”

现在，花滑国家队在日常训练中加入更多的舞蹈、音乐、形象设计课程，对美与艺术的感知从初始就开始培养。就连 5 岁的小小雪，都知道在重要活动之前，自己对着镜子化妆。

除了引入科技力量，改进人才培养机制之外，花样滑冰协会还积极推进“北冰南展”。以前南方滑冰的人少，大多数比赛及相关活动都安排在北方城市。协会成立以后，全国比赛、俱乐部联赛和等级测试都走进了南方城市。

申雪坚持认为，正因为南方滑冰的人少，才更应该在南方推花滑运动，“北冰南展”的初衷就是要让南方的花滑运动也发展起来。

就在最近，协会在苏州的一个商场里，举办了一场全国青少年比赛。申雪说 ：“这样离百姓更近，有时候家长带着孩子去逛街，看到的时候就很容易融入到这项运动当中。”

尽管申雪因为有事未能亲临现场，但当同事发现场视频给她看时，她高兴极了： “有个小朋友看到冰上有哥哥、姐姐在滑，就在场边舞了起来，特别的可爱。”

申雪打心眼里希望，全国能有更多人参与到花滑运动中来，有了更多人的热爱和支持，这项运动就能一直传承下去。

“申雪宏博”微博发布的几乎所有内容都与花样滑冰有关，其中在为 2018 年平昌奥运会打气时写道 ：“即使现在我们的身份角色发生了转变，但我们怀揣的梦想没变！小到每个人的梦想，大到整个民族的中国梦，都代表着不断拼搏和奋斗的精神，也代表着我们对未来的美好期翼。”

2022 年冬奥会日益临近，申雪将迎来她人生中第六届冬奥会。我们期待届时在北京首都体育馆上空可以响起嘹亮的国歌，升起鲜艳的五星红旗。我们祝福中国花样滑冰，祝福为中国花样滑冰事业而奋斗的花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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