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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已矣,考公者的困境才真正需要关注

黎宇琳 共益资本论
2024-08-23

自媒体“贞观”《一个外地女孩,死在了我出租的公寓》一文引发巨大争议,数家媒体记者到现场采访,指出事件真实存在,但贞观文章几处关键细节与事实不符:
第一,女孩的学历:陈某某并非毕业于北京的211名校,其第一学历为专科,后来通过专升本考上北方工业大学。
第二,考公面试,并非多次取得家乡省份事业单位笔试第一的成绩,笔试最好的排名为报考岗位的第25名。
第三,女孩的家庭情况,没有文章里描述的那么困难。
抛开事实和细节,单看行文与情节,贞观一文是一篇出色的短篇悬疑小说,其情节之曲折,和紫金陈的小说相比毫不逊色,甚至在批判现实的层面犹有过之。
但这篇文章不属于新闻报道,将其当作新闻报道来讨论是不合适的。我的意思是,用新闻报道中严格的事实核查来质疑贞观发文的正当性,并指这是“刻意引导群众质疑社会黑暗”、“吃人血馒头,其心可诛”是没有道理的。
如完整读过《一个外地女孩,死在了我出租的公寓》一文就知道,文章从头到尾,就房东一个人的自述,在这样的自述里,道听途说、对事实的猜测乃至于想象与臆断都是可以被理解的。个人对于自身经历的叙述,如要严格核查事实才有权利发表,那绝大多数人都将失去发表自身经历的权利。
当然,也正因为个人自述有种种缺憾,机构媒体入场做事实核查是恰当的,也是必要的。这样一个“自媒体发文引发关注——机构媒体入场核查事实——事件相关方做出行动”的响应模式曾在多个重要的议题上引发了建设性的公共对话。
但此次的情况有所不同。机构媒体入场带来的不是愈加巩固的共识,而是舆论的分裂与对峙。正如自媒体“旧闻评论”所指出:
这些信息的总成基本上动摇了“贞观”那边爆火文章的基调,这一基调由这些构成:一名失业无着的大龄女性,一名在考公潮流中的失败者、一名被原生家庭压榨的可怜女孩,一名在逼仄的社会中屡战屡败的弃儿,一名孤独死去的零余者……“贞观”建构的悲情故事面临瓦解。而这些记者却因求实的职业活动遭到前同行的诟病。
随着“贞观”的微信公众号被禁言,传媒圈里对“贞观”的同情与对求实记者的怒气愈发高涨,“撕裂了在职记者与退役业者的关系。”
撕裂的关键不在于事实核查的本身,而在于在事实核查过程中对原有“问题意识”的偏离(或者说是暂时的偏离)。贞观一文,尽管在事实的细节层面有诸多瑕疵,但其问题意识极为清晰,即关注考公失败者的困境,这一问题意识引发了公众乃至传媒圈广泛的认同。如果机构媒体的事实核查止步于仅仅挑出了贞观一文的细节错漏,而非更为深入的挖掘、剖析考公失败者的困境,这当然会招致公众乃至传媒同行(尤其是退役媒体人)的不满。
贞观一文中的考公女孩诚然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她身前是一个平凡的考公人,死后也不可能支撑起一个足以供人当做匕首扔向现行秩序的悲情故事,但她,以及与她一样匍匐在考公长路上的年轻人的困境与彷徨是真实的。
也正如一位网友所指出:
这个女孩为啥要考公?因为她想活得体面,活得轻松,老了以后有保障。一个普通女孩只有进体制内才能实现。考公女孩只是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已。她生前的困境和彷徨没人知道,她死了才上了新闻。现在有多少年轻人和考公女孩一样的困境和彷徨,有人理解吗?……死者长已矣,生者的困境才真正需要关注。这样悲剧才不会再次上演。
考公的年轻人究竟遭遇怎样的困境?抛开幸存者偏差,考公的收益与其所付出的代价真的匹配吗?考公大潮的背后,是传统观念使然,还是经济人的理性选择?除了考公,是否有更好的出路,这些出路的困难与挑战是什么?这个社会发生了什么,才让越来越多人绝望地挤向考公的独木桥?
最后,这个问题有解吗?如果有解,应当怎么办?如果无解,如何管理冲突?
新闻应当回答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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