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摩洛哥人的语言世界：大多数人不喜欢法语，却还偷偷把孩子送进法国学校
本文转自公众号：摩国手札
195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给母语做了如下定义：母语是指一个人自幼习得的语言，通常是其思维与交流的自然工具。“你的母语是什么？”对于中国人来说，根本无需思考就可以给出答案。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可能也很难想象，在世界上存在一些国家，那里的人民对自己的母语到底是什么一直存在疑惑。摩洛哥就是这样一个国家。
了解摩洛哥的人都知道，摩洛哥最早的原住民是柏柏尔人。在漫漫历史中，摩洛哥曾被腓尼基人、阿拉伯人、西班牙人、法国人以不同的方式所殖民，直至1956年才取得独立。殖民者在摩洛哥或多或少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迹，这也是为什么如今摩洛哥官方语言为阿拉伯语和柏柏尔语，通用法语、西班牙语以及一种叫做“Darija”的阿拉伯语土语。
摩洛哥当地Darija语教材
乍一看，好像在摩洛哥并不存在“母语是什么”的问题。但是实际情况却复杂得多。洛洛就带大家来了解一下。
摩洛哥2011年宪法第五条规定：摩洛哥官方语言为阿拉伯语和柏柏尔语（Amazighe），阿拉伯语是王国的官方语言，王国致力于保护和发展阿拉伯语，并提倡使用阿拉伯语。同时，柏柏尔语是王国官方语言，是所有摩洛哥人共同的财富。实际上，柏柏尔语直到2011年才被最新版宪法列为官方语言，直至今日在正式场合使用有“先知的语言”之美誉的标准阿拉伯语则仍是主流。
摩洛哥国王用标准阿拉伯语演讲
宪法里的阿拉伯语指的自然是古兰经所用的标准阿拉伯语。摩洛哥推崇标准阿拉伯语的原因有很多，洛洛以后再给大家讲述。但推广标准阿拉伯语实际给摩洛哥人的生活和学习带来了很多不便。
首先，标准阿拉伯语对摩洛哥人来说实际是一门“外语”，当地老百姓大多不能很好掌握。在文章开头洛洛已经和大家解释过，摩洛哥最早的原住民是柏柏尔人，而阿拉伯人殖民过程中由于种种原因，始终没能将阿拉伯语完整地传授给原住民，加上后来欧洲殖民者的影响，更是动摇了标准阿拉伯语在摩洛哥的根基;
第二、标准阿拉伯语从某种程度上禁锢了摩洛哥学生的思想。摩洛哥独立伊始，亟需同欧洲殖民者及其语言划清界限。因此官方希望通过推行阿拉伯化来正本清源。但当时摩严重缺乏合格的阿拉伯语教师，政府只得从外国“请”来了不少“外教”到公立学校任教。其中就有不少是遭到埃及纳赛尔政权驱逐的穆兄会成员以及从中东来的原教旨主义者。在他们的教导下，众多摩洛哥孩子只懂得刻板背诵“古兰经”，严重缺乏创新意识。久而久之，很多家长甚至认为摩洛哥公立学校毁掉了自己的孩子，宁愿花重金把孩子送到国际学校就读，这导致摩洛哥公立教育一直“发育不良”。
摩洛哥当地公立学校Darija语教学
第三、在基础教育中推广阿拉伯语在客观上加大了摩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对接的难度。直至今日，摩洛哥公立中小学教育以阿拉伯语为主，法语仅作为外语来教授。而大学教育多使用法语，尤其是“理科”、“医学”等专业更是如此。由于公立中学毕业生法语基础相对薄弱，他们进入大学后难以适应法语课堂，常有力不从心之感。而私立学校毕业生由于始终接受法语教育，他们适应大学教育则要轻松很多。
吃“枣”群众都说Darija，官方则表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在摩洛哥，Darija其实才是最普遍使用，也是老百姓运用最为熟练的语言，最接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母语的定义。Darija是一种混合了阿拉伯语、柏柏尔语各类方言及西班牙语、法语的本地语言，经过了千年的考验仍生机勃勃。在摩洛哥有三千多万人都熟练掌握（摩洛哥人口2016年为3500万左右），等于说除了偏远山区的少数民族，在摩洛哥人人都会说Darija。
摩洛哥夜市小贩Darija语吆喝
但是这种同标准阿拉伯语差距很大的阿拉伯语并不被官方以及社会精英群体所认同。他们认为Darija是“langue de souk”（市侩俗语），是上不了厅堂的。
而这里面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Darija虽以标准阿拉伯语为基础，但是并不拘泥于标准阿拉伯语行文造句的规范，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什么语法规则，爱怎么讲就怎么讲，每天都有新词出现。Darija分为城市Darija（parlers hilaliens）和山地Darija（parlers non-hilaliens），不同地区的Darija在发音上甚至在用词上也有较大区别。“没有规则”自然“不成方圆”，社会精英是无法接受这种语言成为官方语言的；
第二、Darija是一种口头语言，并无文字载体。这一特征在过去曾经限制了Darija的发展。但最近十几年，由于互联网的发展，摩洛哥青少年逐渐开始用法语和西班牙语字母来拼写Darija的发音，完全实现了Darija的文字化。但是Darija的“乡土气息”始终难以让它登上大雅之堂。
洛洛在摩洛哥曾却遇上一些奇怪的事情。一日来到agdal大街的星巴克，想点一杯最爱的抹茶星冰乐。结果刚点完，服务员小哥哥就用一种酸酸的口气说了一句“你法语真不错”，充满了对法语的不屑。还有一次，洛洛去一家甜品店，开始用法语点餐。结果还没说两句，老板就摇头表示他不想听法语，让我用英语。结果洛洛被迫转成蹩脚的英语，老板虽然听起来费劲多了，却喜笑颜开。
虽然摩洛哥百姓不爱法语，但是不可否认法语在摩洛哥比官方语言标准阿拉伯语通用多了。上到官方活动，下到买菜打的，只要会法语都能实现交流。以至于很多法国人来到摩洛哥后感叹“在摩洛哥根本不需要说阿拉伯语，也没必要学习darija，法语就够了”。摩洛哥的家长只要稍微有钱，也会避免让孩子去上免费的公立学校，而是把孩子送进法语学校就读。他们认为那里教学质量更高，不论是同国内大学教育还是同国外教育都能更好对接，孩子以后还有大把的出国读书、移民的机会。
法国高校中的摩洛哥裔学生
话又说回来，虽然摩洛哥上层人士大多都操着一口捎带摩洛哥口音的纯正法语，不可否认的是，推行了多年的阿拉伯化之后，摩洛哥老百姓的法语已只能达到“足够应付”的水平了。这么一来，法语自然在摩洛哥无法成为“正统”。
是啊，摩洛哥人的母语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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