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地爱一场，究竟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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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艾小羊

关于玩命地爱一场的笑话似乎越来越多了。最热乎的版本是陈赫。十三年等一个人的美好故事还在微信朋友圈里疯狂传唱，感动万千读者，眼皮一眨，人家承认离婚协议已经签了半年了，以至于很多人根本回不过神来，纷纷互相询问，陈赫咋啦。

陈赫与许婧，从初中一直相恋到结婚，13年说来容易，过起来却是一天连着一天，倘若没有真正深爱，每一年至少有三个理由让他们分开。遗憾的是，真爱这东西，从来不负责白头偕老。

与陈赫的狗血剧同期走红的还有宋小君的文章《玩命爱一个姑娘》，在豆瓣贴出后，短短十天，被转发阅读过亿。在宋小君的故事里，玩命地爱过一场的四张与何玉最终修成正果，如同王子与公主故事的现代版，以一句“过上了幸福的日子”涵盖了之后的三十年、五十年。仿佛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谈一场恋爱，玩命地爱过，其它的日子，无论多么漫长，只是这场爱情的前后戏。

于是，结果论者发声了，既然爱既不能保证天长地久，也不能保证恩爱长久，玩命地爱一场又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呢”的确是一个难题，面对它的时候，许多精神需要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仔细想想，大约是不是要玩命地爱过一场这个问题，与是不是需要生孩子，是不是需要结婚处于同样尴尬的地位。有人说生孩子是自我成长，有人说自我成长的办法很多，完全犯不着拿生命开玩笑；有人说结婚是修行，也有人说修行是禁欲。回到爱这个问题，冯唐说，即使深爱终究成灰，至少还是要曾经深爱，张唐李唐王唐则说，平淡延年，无趣益寿，既然深爱终究成灰，玩命地爱一个人不过是增加心脏负担，减少长寿概率。

倘若爱过的觉得爱过无愧，没有爱过的安心认命，倒也是一团和气，各取所需。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到值得或者愿意玩命爱一次的人。你爱过，是因为运气好，即使最终错过，依然是运气好；你没有爱过，是造化弄人，但绝不要因为没有爱过，就断言爱是没有必要的——瞧，我不是活得很好。

1月份的时候，我独自去了一次深圳。夹在人流之中，从站台乘扶梯缓缓而上，走过长长的甬道，深圳北站的出站口以一种奇特的姿态站立在我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它的每一处建筑，不熟悉的是所有的建筑，里里外外寻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深圳是我曾经玩命爱过的地方，在长达四年的异地恋中，我们无数次在这个出站口相遇，如同一个星球与另外一个星球相撞。后来结婚，后来平淡，与许多人的故事一样，关于玩命爱过的记忆，被每日柴米油盐的雨水冲刷得越来越淡。

对于生活本身来说，似乎储存在记忆中的东西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成了废料，只是堆在那儿，任由灰尘越落越厚，当初为什么拼了命也要积攒起它们来，竟不愿意再去想，害怕走火入魔，变成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身边不乏这样的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爱我。甚至洗完澡，拖个地，都能泪流满面，因为想起恋爱时，总是他帮你洗澡，像菩萨一样供着，你的手甚至没有沾过拖把。

独自出站的那一天，回忆却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像一个从天空掉落的巨大的陨石。走过熟悉的车站广场，乘上陌生的地铁，心里面的森林小屋生起了柴火壁炉，回忆被拿在手里，一根一根添加，火焰越燃越高。我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家里的他打电话。

“我到了，放心吧。”

“嗯，小心点儿。”

果真无论如何努力，都已经说不出热烈的情话，只是在心里庆幸，曾经拼命爱过的那个人，在电话号码薄中“亲人”的分类中，可供骚扰，不必担忧凭什么或者为什么。

在深圳的几日，心中常有波澜。走在路上，表面如平常人一样，却又总觉得自己是不平常的，仅仅属于个人的记忆，像披了隐形衣的彼得•潘，站在只有我能够看到的街角。

因为已经下了决心，人生再不会那样拼命地爱一次，我甚至不舍得将这些情绪拿出来与他分享。与任何人分享都是一种浪费，我怀揣于我而言，仅有的那一小壶酒，走一些路，悄悄地泯一小口，紧闭着嘴巴，连香气都舍不得给别人闻。

拼命地爱过一次，并不一定让我变成一个幸福的人，却真的使我成了一个富有的人。

幸福这个词过于主观与空泛，拥有一切的人可以觉得自己不幸，而什么都没有的人却可能幸福，有时候，幸福甚至可以伪装。而富有则不然，当某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仅仅属于偶然撞进了回忆之门的你自己，伤疤也好、喜悦也罢，无论什么形状，你照单全收，捧在手心便成了拥有一个不同寻常世界的富足之人。

日剧倒数《第二次恋爱》中，吉野千明劝好友别碰自己的前任。“不过是前任而已。”好友不以为然。“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前任就是越来越珍贵的所在，或许不再有增加的可能……”千明望向远方，面露微笑，仿佛看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座金山。

玩命地爱一场，即使最终归零，有过与没有过的人，依然泾渭分明地属于两个世界。

总觉得倘若有一场伤筋动骨的玩命爱，消耗了一个人大部分的心力，是会让人变得专一的。那些在不同的人、不同的爱情中颠沛流离的人，在每一段爱情里面都收着三分力气，爱不够，不够爱，所以一次又一次投入，一次又一次寻找。

因为爱情永远是这样一种东西，有多么深刻的愉悦，就有多么深刻的痛苦。深爱折寿，精力的消耗可见一斑，虽然也有菲姐那样的奇人，精力旺盛，凝血机制超强，三五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却终究不是你我凡人可模仿的对象。

无论是千明的前任，还是我们心中偶尔路过的那场回忆，都是随着岁月流逝，越来越珍贵的所在。20岁的时候失恋，每个人都告诉你，一定还有更好的爱情等在后面，30岁的时候失恋，大多数人会告诉你，爱情不算什么，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孩子才是正事。

玩命地爱一个人，与成名、暴富一样，也是要趁早的事，来得太晚，你享受“富足”的时间越短。

如果最终，我们总是要带着冰冷的躯体与心灵告别，真正爱过的人之间，即使内心的温度已经冷却，终归不忍心姿态过分难看。

当年的TVB花旦邵美琪离开郑伊健之后，再无精彩。于她而言，相爱的七年，终究成灰，却又留下了什么。分手时，他将数千万豪宅过户到她的名下，尽最大努力为她创造出日后即使不拍戏，也可衣食无忧的可能性。而被甩的邵美琪也不忍心说郑伊健半句坏话，私下对朋友表示，郑伊健一直对她很好，只是两人之间爱火已灭。

类似黄奕与黄毅清那样的狗血剧，无论如何都很难在曾经用力爱过的伴侣之间发生。即使最新出炉的“渣男”陈赫，在他出事之后，前妻许婧也是第一时间站出来请求公众原谅他，“他只是一个大男孩”，许婧说。

爱是留在胸口的一扇门，一寸光阴，是某个时间段里，由无知无畏与不计得失产下的婴儿，看似寻常的人生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摆渡人，在顿觉人生无趣的时候，在平淡几乎窒息了希望的时候，想想我们曾经拥有的时光与站在时光中的那个人，是《匆匆那年》，是《何以笙箫默》，是《致我们终将失去的青春》。

*作者：艾小羊，作家，生于七十年代，毕业于武汉大学考古与博物馆学专业。白羊座女子，以通透为理想，以简单为目标，人生信条为“一切看透，更要相信美好”。著有《用女人的方式赢世界》、《爱的智慧，决定女人一生》等畅销书，多年来在国内一线期刊开设专栏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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