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瑞雪 | 一份精神上的美餐
文 | 孙瑞雪
依依8岁,在一次音乐课上,老师给孩子欣赏的音乐是《梁祝》。依依回家后对妈妈说:“妈妈,我要听盛中国拉的《梁祝》。”妈妈听完以后,忙给孩子找。交给孩子以后,孩子便坐在沙发上听了起来。听着听着,便躺在了沙发上。等到乐曲尾声的时候,妈妈走过去看女儿,发现女儿泪流满面。妈妈感到震惊,她问我:“你说我女儿为什么哭,她真的能听明白吗?”实际许多成人不知道,音乐是所有现象背后的真善美。儿童是最容易听懂的。
有些孩子在认知上还未成长起来时,精神的需求就开始了。
早晨10点多,老师带着4岁多的朋朋和其他两个小朋友来到园长办公室。“园长,这几个孩子今天要在你的办公室里工作,请你照顾一下。”
孩子被送到园长办公室来工作,一般都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师走后,金老师问孩子们:“你们做什么了?”孩子们开心地说:“我们把院子里的植物拔掉了,弄坏了环境。”
金老师好奇他们的开心,问:“为什么要拔植物?”
孩子们奇怪地看着园长回答:“我们要做饭呀。”
这哪里能说得通,金老师只好说:“是这样?看来你们是要在这里工作了。”
几个孩子在办公室里找出一些纸,画了一会儿画,又在办公桌底下钻来钻去。教学园长哈老师看到孩子们有些无聊,就对他们说:“我给你们读书吧,你们愿意听吗?”
“愿意。”
孩子们从桌子底下跳出来,哈老师在他的书架上从一排成人的书籍中选择了纪伯伦的诗集《先知》,这是纪伯伦步入世界文坛之后的顶峰之作。他知道这本诗集并不适合儿童,但在那一排书里,也只有这本靠近孩子了。他忽然想知道它会给儿童带来什么,孩子们的反应会是什么。第一首是《论孩子》,读完了一首又读了《论爱》: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爱在爱中满足了。
然后是《论哀乐》、《论法律》、《论自由》(这些篇章的顺序是按当天真实发生的顺序记录的)。一会儿,其他的两个孩子陆续离开了,只有朋朋还是直直地盯着哈老师,一动不动。
听听这样的诗句:
当你欢乐的时候,深深地内顾你的心中,你就知道只不过是那曾使你悲哀的,又在使你欢乐。
当你悲哀的时候,再内顾你的心中,你就看出实在是那曾使你喜悦的,又再使你哭泣。
纪伯伦是不是让人回到自己生命的内在,以揭示人的生命和情绪的无常和本质呢?纪伯伦是一位心灵充满智慧的伟大艺术家。心灵在我看来并未有神秘之处,她就是生命的核心。把物质搁置起来,留下生命本身就可以找到她。儿童天然就是这样。
也许你问:“朋朋能听懂这些诗歌吗?”我也有这样的疑问。
纪伯伦的每一首诗都不短,读完每一首诗所需要的时间也不算短,这个孩子究竟沉浸在什么里?领悟或是获得了什么?
一直读到了吃午饭时间,哈老师对朋朋说:“你该吃午饭了。”朋朋这才离开。
刚吃完午饭,朋朋又急忙跑来找哈老师给他继续读诗。这一次哈老师给朋朋读了《论理性与热情》、《论痛苦》、《论友谊》、《论谈话》、《论善恶》、《论祈祷》、《论逸乐》、《论美》这八首诗。当哈老师因工作被打断后,朋朋又转过来找金老师。
“金老师,你给我读诗好吗?”
“可以。”
金老师把朋朋抱在怀里,再一次给朋朋读起了纪伯伦的诗。金老师充满了好奇,这种获得精神和心灵滋养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老师都感到疲劳了。金老师探究地问:“朋朋,你能听懂吗?”
朋朋说:“听不懂。”
金老师说:“听不懂,还读吗?”
朋朋确定地回答:“读!”
听不懂却要听,在听什么?而且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在如此之久的时间里,朋朋究竟在专注地领略什么?没有疑问,那就是感觉听懂了,心灵可以听懂了。
这一轮,金老师读的是:《论爱》、《论孩子》、《论自由》、《论谈话》、《论友谊》、《论美》(诗歌的名字按实际阅读的顺序记录的)。朋朋静静地、专注地听着……
文 | 纪伯伦 黎巴嫩阿拉伯作家
让我们和朋朋一起分享一下这精神上的美餐《论美》,让我们分享一下我们很多人可能不甚理解的诗。
于是一个诗人说:请给我们谈美。
他回答说:
你们到哪里追求美,除了她自己作了你的道路,引导着你之外,你如何能找着她呢?
除了她做了你的言语的编造者之外,你如何能谈论她呢?
冤抑的、受伤的人说:“美是仁爱的,和柔的,
如同一位年轻的母亲,在她自己的光辉中
半含着羞涩,在我们中间行走。”
美能找到吗?那是在你心中引导你的东西。
美能用语言描述吗?不,如果美能被语言描述,那就不是美了。所以有人说,美是另一种语言,不能说的。但人们耐不住要说。人们想让那些语句产生一种感觉,其高度和美的感觉相当。
热情的人说:“不,美是一种全能的可畏的东西。暴风似的,摇撼了上天下地。”
疲乏的、忧苦的人说:“美是温柔的微语,在我们心灵中说话。
她的声音传达到我们的寂静中,如同微晕的光,在阴影的恐惧中颤抖。”
烦躁的人却说:“我们听见她在万山中叫号,
与她的呼声俱来的,有兽蹄之声,振翼之音,与狮子之吼。”
在夜里守城的人说:“美要与晓暾从东方一齐升起。”
在日中的时候,工人和旅客说:“我们曾看见她凭倚在落日的窗户上俯视大地。”
……
——纪伯伦
朋朋听完这些诗,满足而平静地走了。金老师对哈老师说,这一天,他最认真地读了最多的诗(给朋朋读过的诗都被核实过),是他有史以来读得最多的一次。
当天放学,金老师找到了朋朋妈妈,希望她为朋朋买一本纪伯伦的诗集《先知》。朋朋妈妈惊讶自己的孩子喜欢这样一位伟大诗人的诗歌。朋朋喜欢这些诗,但不知道纪伯伦。
几天后,朋朋又到办公室,看到桌子上纪伯伦的诗集《先知》,对金老师说:“我家里也有这本书了。老师,我还想让你给我读诗。”
“好的,老师给你读。”
朋朋听老师答应了,赶快搬了一把椅子放到金老师的跟前,然后转身跑出去,又叫了两个小朋友一起过来听。
朋朋的椅子离老师最近。金老师读着诗,停顿的间歇,她抬头和孩子们对视,孩子的目光宁静、透彻,似聚焦地穿透了她。金老师分享时说:“我不知道那目光是什么,就像穿过我,看到了一个更深远的地方。”
在冬日,阻雪的人说:“她要和春天一起来临,跳跃于山峰之上。”
在夏日的炎热里,刈者说:“我们曾看见她同秋叶一同跳舞,我们也看见她的发中有一堆白雪。”
这些都是你们关于美的谈说,
实际上,你却不是谈她,只是谈着你那未曾满足的需要,
美不是一种需要,只是一种欢乐,
她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
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她不是那你能看见的形象,能听到的歌声,
却是你虽闭目时也能看见的形象,虽掩耳时也能听见的歌声……
如果纪伯伦阐述的是美,有一样可以证实他的诗句是真实的,那就是儿童的内心。从生命中刚刚走出来的儿童,和生命依然融为一体的儿童,正是他诗歌的镜子。在生活中,当你看到婴儿时,你可以吻孩子的屁股、吻孩子的脚丫……你忍不住就这样做了。你的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就是你生活中的诗歌。只不过诗人把内在心灵的触动写了下来,你却让这种心灵的喜悦流走了,留在了你已经消失的生活岁月中。
本文配图为纪伯伦画作,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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