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唱片工业逐渐崩塌之时，这家唱片公司决定拥抱线下……
文丨于墨林
周二下午3点，我上楼梯后走进了位于苹果社区的来福Livehouse。“这里灯光再加强一点。好的，来往这里看。”一声声指令之后，快门的咔嚓声交织在这个深棕与浅棕重叠的空间中，几个女孩站在欧式吊灯下等着接下来的宣传照拍摄，抱着吉他的男孩坐在皮革沙发上弹着《Wish You Were Here》，我很少在Livehouse的酒吧区看到这样的场景。
“常见的Livehouse都是为了满足现场观众体验的较多，但我们的场地，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拍摄，所以其实我们更关注服务线上的观众，有一些做直播的女主播也会到我们酒吧的场地进行直播。”来福Livehouse的老板天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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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索
因为楼上酒吧区要拍摄有些吵，我和穿着深色暗纹西服的天理，在来福楼下的一个空间不规则的房间内开始了采访。天理告诉我，楼下的这个不规则房间本来想用作卖周边，后来发现想法和现实有着差距，遂只能变成一个休息的地方。
打开助理拿来的苏打水，他倒进了旁边的玻璃杯中喝了一口，说：“我做来福Livehouse不仅仅是为了公司线下场地的布局，也算是为了完成曾经的一个愿望。”虽然现在是主打流行音乐的通力时代总裁，但天理早期也是“滚圈”的一员。
天理曾经和朋友组乐队在嚎叫俱乐部演出，他当时觉得嚎叫就是中国最牛逼的Livehouse，遂下决心未来有机会一定要开个Livehouse。我问天理当时乐队叫什么，他并没有告诉我，后来通过一档电台节目，我知道天理曾经组了一个叫A4的电子乐队，签在了嚎叫唱片旗下。不过乐队也并没有发展太久，之后天理在嚎叫出了两张个人专辑《月移》和《日升》。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做音乐，而是变成了公司的老板？”
“最开始发了几张专辑，后来发现专辑越来越不赚钱，认识到这么下去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们那时候说，做艺术家有两个原则，要么苦要么死，我是苦不了也死不了，就干脆做流行吧，所以就去做了流行音乐的制作。”
天理在做流行音乐制作的过程中，大致了解了公司该如何运作，在彩铃大潮的那几年，他也投身其中获得了一些积蓄，之后正式做了自己的唱片公司通力时代。签了一些流行歌手，也积累了一些版权，在我问道现在公司如何盈利的时候，他笑了笑说“肯定是版权了”。
多年过去了，天理从一个音乐人变成了公司的老板，在版权带来稳定收入的后时代，他认为通力时代几乎再无其他盈利来源，因为看到线下场地的时机来了，于是就有了来福。
“其实最开始我是想给Livehouse起名嚎叫的，我也找吕波聊来着，后来沟通中他表示不太愿意，没办法我就只能自己想名字了。这个来福也没什么更多的含义，一个是‘live’的音译一个就是字面的意思，现在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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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
现在的来福Livehouse建在木马剧场的原址上，因此也延续了木马的一些商业气质，来福会承接各种商业活动包括音乐人专辑发布会、文化沙龙等等；而与木马的不同在于，来福终究是Livehouse，演出场地中的座椅变成了空旷的“站桩”地，另一边原本有些严肃的黑白色咖啡厅变成了现在欧式风格的酒吧区。
在为来福Livehouse做这些细化变更的时候，作为非“Livehouse业人”，天理做了许多的考量。
首先，音响要好、场地要小。这样做的原因，是出于双向用户的体验考虑。目前愿意在Livehouse做演出的乐队，大部分都是难以进入体育馆等大场所的音乐人，他们本身的线下粉丝数量较少，如果场地太大观众站不满，那么无论是台上的音乐人还是台下的观众，都不会太高兴。另外音响灯光做好，台上的表演者也会更投入，这样台下的观众也会更享受看现场的过程。
据天理介绍，在做来福的时候投入了一千多万元，除了场租之外，就是硬件设备。
“我们都开玩笑说我们的音响是汪峰指定音响，开演唱会必须得是这个，我们的PA全是LA，是做大型演唱会用的。再说灯，光是灯我就投了一百多万块，有人说你弄成这样没必要啊，但是我觉得乐手在这种条件下演着也嗨啊，他们嗨了那台下的也就嗨了。”
第二点，提升消费者体验。除了通过让乐队表演更起劲从而带动观众，另外来福也考虑如何通过其他服务而让观众热爱上现场演出，这其中就包括“买票赠饮料”、“枕头大战”等等吸引普通人的营销策略。
提到为什么会淡化酒水收入，天理分析道，现在不仅是酒水，其实卖门票也并不能赚多少钱，所以还不如用一些“讨好”消费者的形式，让他们爱上现场演出。
“大概15年前，现场演出的海报上写学生票是20元，现在演出的学生票也不过是50元，这么多年过去了，演出票价都没什么变化，说明其实这个行业并没有什么大的进步。不过现在100多块钱一场的演出，也有很多人买票，说明人们还是觉得有些现场、互动是值100块钱的。所以就像电影行业一样，我们要把消费的体验做好，吸引更多的人进现场，之后这个行业才可能有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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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方向
我曾在来福Livehouse看过一场演出，虽然场地很闷热，换气也还需要加强，但来福的舞台与其他Livehouse的舞台位置不太相同，使得身材矮小的我，也能有机会走到舞台近处了。
我在和天理聊到这件事的时候，他解释道：“一般来说舞台处在长方形的宽边上，这样有很长的通道让观众站立，可以装下更多的观众，但是来福的舞台设置在长方形的长边上，这样有更多的观众可以靠近舞台，更近距离地和歌手互动。”
这种设计不仅仅是为了服务观众，也为来福新的商业模式打好了基础。因为现在和很多互联网公司走的近，也带给天理一些启发。他想通过直播、VR等现在互联网行业的爆款来丰富自己的商业模式。“当我们把舞台这样设置之后，拍出来的效果也会更好，那么在线上看的观众体验也会更好。”
传统Livehouse的营收主要来自于门票和酒水，但对于来福来说，这两点都不可能成为重要的收入来源。“传统Livehouse的盈利模式太单一了，我们也想通过寻找新的模式做个尝试。”
目前很多内容公司和互联网平台公司都在打造自己的线下场地，开始野心勃勃地占坑布局。对此天理认为这很正常，不过每家内容公司的内容都有不同的性质。来福更多的会做流行，因此也和很多互联网公司走的更近。
“我和沈黎晖挺熟，我们都有着不太一样的模式。摩登那是有内容也有场地，但是拍完之后做的直播等等都会放在自己的平台里，我们会把内容发放到各个渠道上。因为我们自产的内容是更偏流行，这点也和其他有很大的不同。”天理说道。
虽然暂时直播内容还不可能收费，但是天理认为当受众的习惯培养完成了，消费者自然就会愿意为好的内容、好的体验而付费。当然，来福能够做直播，也有一个优势，就是自己有专业的拍摄、声音团队和器材。据天理介绍，目前一些做现场直播的同行，要么是没有自己的器材，要么是没有自己的场地，所以来福除了能做自己内容的直播，还可以承包项目。
尽管目前与酷狗有着品牌合作，并且获得了微影的投资，天理也不是只想做北京这一个Livehouse，他希望与资本谈成后，可以在全国开连锁。反响好的地方开大一些，小的地方就当作是“体验店”，重要的在于品牌覆盖范围的延展。“这样将来也可以接手国际乐队的全国巡演，也可以试试做品牌音乐节，总之我觉得开全国Livehouse连锁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那一天聊完，我看到了天理对线下场地的信心，同时也感觉到唱片公司的隐痛。在传统唱片工业逐渐崩塌的现在，签约歌手已经不能带来足够的收益，争抢版权的热潮过去后，版权收益也将趋于稳定，那么曾经的唱片公司在新时代的浪潮中要如何前行呢？
天理：其实Livehouse的票价从十几年前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真正做Livehouse演出的就那么多，来看的人数量也是缓慢在增长。其实我有一个观点，现在音乐节几万人看，但真正的音乐消费者没有几个，所以我也不是很在乎短期内的门票和酒水了，重要的是让普通人感受到进现场看演出的乐趣。
早年的电影行业其实比我们更衰落，盗版盘满街都是，每个人家里都会有个家庭影院，根本没人会进电影院看电影。但后来他们给电影院的环境做了一个大改造，屏幕都变成大屏，座椅全换成很舒服的，音响系统也都重新做，等这些都改变了之后，人们就发现在影院里跟很多人一起看电影的互动体验，比在家里有意思了。
我是想通过改变演出环境，让更多的人走进现场，让大家在周五的时候不去唱歌、看电影，而是到现场来，哪怕也不是看演出，比如做个枕头大战的游戏或者其他什么，来引导大家到现场里来体验新的娱乐方式。
天理：其实现在已经没有真正的音乐用户了，我是这么觉得。怎么是真正的音乐用户，比如说一年买十张以上的CD，看几场演唱会，看几十场现场演出，这才算是真正的音乐用户。如果你每个月都花不到100块钱在音乐上，根本就不能算音乐用户。
现在其实这个问题很尴尬，就是大家都不care（音乐）这件事了。比如曾经，我们朋友之间会因为发现哪张牛逼的专辑而高兴半天，然后热情地分享，现在你看看朋友圈有几个人会分享一首歌，说说自己怎么被打动或者怎么样，都是我在哪哪健身了，这个电影挺好看分享一下。所以我也不太在乎什么吸引真正的音乐用户了，就是大家能来我这享受听音乐就可以了，当然能消费最好。
天理：我是觉得大众对这个的关注太少，这不仅仅是Livehouse，也是整个音乐行业都面临的问题。原来还会有一些媒体会有哪哪有什么演出的消息，现在都是自媒体在传播了，面向大众的媒体都已经不怎么关注音乐了。
比如说一个人发唱片，你不给他稿费他根本不给你登了，曾经文娱类的编辑，还会放一些自己有兴趣的推荐。我那时候特别“受打击”，我公司一个艺人开了一个快餐店，都上了北京卫视，也有好多人介绍，结果我开了一个Livehouse，愣是没人理我。
另外一个就是有些人想法特别逗，可能因为互联网免费的这个概念习惯了，到我这说“我有一个歌手，有多少多少知名度，我在你这免费演一场balabala的”，然后我就说“你演吧，你演一百场我就倒了，你也就没地方演了”，现在所有人都是这种想法你知道吗？
说白了就是音乐行业太不受重视了。
天理：我们现在也在和资本聊，如果聊成了肯定要去尝试我刚才说的那种模式，这样市场的格局可能会有一个改变。
以前Livehouse只能是摇滚乐队演出，但现在有个现象，流行的也进来了，他们没有乐队也要组个乐队来，因为他们需要这种环境的演出，需要更亲近的互动。而且独立音乐也开始受关注了，独立音乐人也能走进来，民谣也能进这么大的场地了，原来民谣只能在江湖酒吧演。
现在只要有粉丝的人，都会需要现场来进行互动，就算是直播平台上的主播，哪天也可以到我这来演，做见面会或者做线上直播，也就是说，现在的现场不一定只服务于摇滚乐了。未来我也想邀请一些民乐来做演出，把各种内容装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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