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真：未来会是古风音乐群体持续增长的十年

文 | Dewelf

校对 | 李雪娇

编辑 | 李禾子

相比于五年前的谨慎，此时坐在音乐财经面前的董真（曾用名“董贞”）开朗、健谈，喜欢自我调侃。2012年，当她出现在《中国好声音》舞台上的时候，一身侠女装扮，她蒙着面，声音轻柔地向导师说明“比起外表，我更想让大家记住我的声音”。还有一部分更隐秘的原因来自她对相貌的自卑，在几位导师的开导下，她最终揭开面纱，已是泪流满面。

11月中旬，音乐财经在北京朝阳大悦城的一家餐厅见到了刚刚结束繁忙录音工作的董真。她看上去心情不错，翻了翻菜单点了几个爱吃的素菜。最近她刚刚改吃素。

《好声音》之后，她开始信仰佛教，“一个人有信仰很重要，否则生活会没有目标，一些事情你真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节目给她带来的改变和塑造是巨大的，此前相当长一段时间，她对待人生的态度都“很封闭”，不喜欢参加公众活动，也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我觉得参加这个节目是到目前为止，人生当中对我帮助最大的一件事情，它让我迅速成长，打破了很多局限，完全把我给解放了。”比赛结束之后，她花了一些时间来调整自己，解散了粉丝群，停止了社交媒体的更新，不再上网，专心修佛，去旅行，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

作为一种不受主流文化圈关注的音乐类型，董真所代表的古风音乐长期都处于被边缘化的地位。一些乐评人对这种音乐类型的粗制滥造和拿来主义嗤之以鼻，主流媒体也鲜有对它的报道。然而，这并不妨碍它积累自己庞大的受众，只是比起其他音乐类型，古风音乐的受众群要更加封闭，爱好者大都是一些仙侠游戏玩家和古典文学读者，也相对更低龄。

实际上，参加《好声音》之前，董真就已经在古风音乐圈小有名气，虽然在当时“古风音乐”还并不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叫法。2008年，她为网络游戏《诛仙》创作并演唱了主题曲《情醉》，当时这首歌会在游戏登录页循环播放，游戏的巨大流量也使得她收获了自己的第一波粉丝。同年，她又为游戏《仙剑奇侠传》创作了同人歌曲《回到起点》，再次收获大批玩家粉丝。从此也奠定了她在古风圈的知名度。

2015年，董真创办了个人工作室，开始自主经营自己的事业。除了个人专辑和演出的安排，她也会承接一些影视剧和游戏制作音乐，并且还会做一些自己喜欢的公益歌曲。今年6月-8月，她刚刚完成主题为“十年江湖路 贞惜有你”的全国十城巡演。

“我现在任务好大。”她笑着对音乐财经说，她形容自己是一个“很勤奋”的艺人，因为“勤能补拙”。“只要是有时间我就在写歌。”董真说道。不久前，决心给自己放个假的她到三亚待了五天，待到第三天的时候，她又不自觉地开始工作，窝在宾馆里写歌，“我就是这样，只要让我放松放松，写歌可快了，就那么一会儿写了几首歌出来，一交，他们都说 ‘哎呀，这首歌好啊。’”

以下为音乐财经和董真的部分对话：

古风音乐是怎么形成的？

董真：刚开始大家就是一帮玩武侠游戏的人，他们对游戏里的背景音乐太喜欢了，然后开始有这样一帮人，把游戏里的背景音乐填上中文词，加上都是古代的场景，所以会把歌词都写得文绉绉的。这就是古风最早形成的契机。因为有这样一大批游戏玩家，玩完游戏又想寄托和抒发一下情怀。

慢慢地，这种歌曲就越来越多，大家会搭各种CP，两两角色组合，各种的都有，有友情的，有爱情的，有师生的。所以最早的时候，这个群体确实就是那些喜欢玩古装仙侠游戏的玩家发展起来的，后来才慢慢吸引了一些非游戏玩家进来。

古风音乐的受众群都是什么样的人？

董真：文学爱好者有一大部分，因为华语歌坛有太多年被营养成分很少的歌曲占据了，所以其实有很多人处在对文学饥渴的状态，尤其是那些对歌词有要求的这些人来说。所以古风音乐的出现是一种必然，是国民内在的原始需求的一种。

其实现在的80、90、00后，家长在非常注重对孩子的文学培养，所以像这样的孩子，你让他去听大白话的歌曲，其实他的内心需求是不够满足的，他可能想听到更多更深一点的东西。而且加上他们在上学时候，文化生活其实是空缺的，很需要感情的支撑，他们也需要这样的歌曲去建立一些情感的寄托，填补一下业余的文化生活。

所以我觉得古风的群体在近期，或者可能在十年内，都会有一个持续的增长。

你怎么看早期古风圈版权意识薄弱的现象？

董真：最初大家都没有版权意识，觉得我们就是在玩，又没有拿它盈利。当然了，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说，你因为这个歌涨粉了，那你其实就是已经产生商业利益了，因为现在是粉丝经济时代嘛。但是说实在的，当时你让这些玩家去了解这么多版权知识，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那个时候也不觉得这个是很严重的版权问题，觉得好像一首纯音乐，它的版权应该是在游戏公司，游戏公司应该很乐意我们去填词演唱，然后帮他们宣传游戏之类的吧。

其实到现在，这么多年，大家的版权意识也在增强，包括音乐平台也开始慢慢要求你上传音频必须是你自己持有版权的，开始审核了。以前的基本没有这些审核机制，那个时候我基本没有把我的歌上传到音乐平台，但是你会发现各个平台其实也都有我们的歌，都是网友上传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这个群体是靠翻唱圈撑起来的，所以如果没有这些翻唱作品的话，古风音乐的发展也没有这么快。

翻唱盛行是什么原因呢？

董真：翻唱一首歌，制作期基本上一个星期就完了，但是一首原创歌曲，制作期至少在一个月。所以一个歌手出原创歌曲的速度远不及出翻唱歌曲速度快。并且在整体音乐市场推新歌困难的环境下，很多歌手，不光是古风圈，都选择翻唱时下最火的歌来增加曝光和吸粉。这应该是最省钱省力的擦边球方式吧，但也只是在歌手的积攒人气的初期会大量用这种方法迅速涨粉，到达一定的知名度之后就会开始主要以原创歌曲为主了。

你怎么评价现在古风音乐的质量？

董真：现在其实慢慢有一些专业的编曲开始进入到这个圈子的商业市场了。以前古风圈是自娱自乐，所以在音乐制作上投入不了太多经费，很多都是网友之间免费帮忙制作，但是现在有很多游戏也开始跟古风音乐团队合作，定制主题曲之类的商业合作，所以在经费充足的条件下，古风音乐策划团队也会找专业水准高的编曲合作，所以随着圈子的壮大和商业的渗透，古风圈音乐质量会越来越好。

所以说，每一种音乐形式都会有从不专业到慢慢专业的过程，每一种音乐都会有精良和粗糙的作品存在。我觉得不要去纠结于你听到了几首质量差的作品，然后就一竿子打死所有作品，其实现在古风圈有蛮多认真做音乐的人，我希望他们能够认真去了解一下我们的圈子。

当然了，有可能他们会去挑一些我们最热门的歌曲去听，但是我们最热门的歌曲并不一定代表我们现在的水平。因为可能有时代的因素在里面，例如我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歌，可能就比我现在新做的歌要火，那是时代造成的。所以也不一定因为看到过去一些作品的质量，就去否定你现在的成长，我觉得这个是不太公平的。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古风音乐会打入主流观众的视野？

董真：当然想过，其实现在古风音乐已经走进大众视野了，现在每一个音乐平台基本都有古风榜单及歌曲分类，并且早在几年前，百度的大数据就发现古风音乐的听众群数量很大，且听众粘性和忠实度都很高，目前各大平台都在争取这部分听众群。古风圈歌曲虽然还达不到主流音乐的热度，但是因此带来的流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对于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的人来说，他们会觉得这种音乐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但其实它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演变。它的群体可能会越来越大，因为其实有这种音乐需求的人其实蛮多的，而且现在有一些知名的古风艺人已经出来了，他们也会吸引到更多三次元的听众来听他们的音乐。

而且其实有很多人不是专注只听一种音乐的，有很多人是属于民谣也能接受，摇滚也能接受，汪峰他也喜欢，赵雷他也喜欢，他不会说局限于说我只听一个。所以如果音乐平台能够给我们古风音乐一个位置，我相信也会有更多人开始喜欢我们的音乐。

包括我现在在做电视剧音乐的制作，其实也是向三次元敞开了。以前的话，基本上古装仙侠剧用的都是流行歌曲，观众在看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点儿跳戏，但是以前听众也不挑剔，觉得无所谓。但是后来为什么大家慢慢开始挑剔了呢？因为你现在用一首毫不相干的歌作为插曲或是片尾曲，已经满足不了观众对于这部剧剧情的寄托了。要让他们产生情感共鸣的话，歌曲必须要很贴合剧情才可以。

其实很多导演已经开始意识到插曲、主题曲的重要性，他不会再拿现成的歌放到电视剧里面，都是重新创作。所以这就需要有大量的擅长创作这种音乐的人来一起协助完成。所以我也觉得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古风音乐人进入到影视剧制作领域。

游戏音乐的发展同样如此。很多游戏音乐已经开始做贴合游戏剧情的歌曲了，游戏的每一首主题曲，歌词都是非常贴合这个游戏的，都是很有特色的。

当初你为什么会去参加《快乐女声》《中国好声音》这样的选秀节目？

董真：因为那个时候古风还不火，没有人知道这个音乐门类。我其实就是想把我的音乐特点展现出来，我一直打的旗号就是仙侠音乐，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概念，我是希望仙侠音乐能够成为现在大家所熟知的音乐。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整个圈子的力量才可能大，才能使一个音乐类型成为一个分类。

所以大家的努力非常重要，我可能只是一个敲门砖，敲开了三次元的门，然后让很多媒体开始关注到这个群体。

你最初开始创作古风音乐是怎样的契机？

董真：我小时候超级喜欢看武侠小说，小学时候看古龙的，初中开始看金庸的，《天龙八部》很厚的五本，我一共看了三、四遍。后来到初中的时候，我开始接触一些类似《绝代双骄》、《仙剑奇侠传》和《轩辕剑》等等的台湾仙侠游戏。

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古风音乐，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就觉得很好听。我其实我小的时候我是唱流行的，我也是写流行歌曲的。上大学我都一直在写流行，写通俗歌曲。但是我玩游戏我是一直在玩。这是两条分支，两个我从小都喜欢的东西，都一直坚持着在做，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它们会有交集，一直到大学我才开始把它们两个结合起来。

那你有专门学过声乐吗？

董真：没有，我没有专业学过唱歌。其实我现在在唱歌上面的局限性还是很大的，所以我现在特别清楚自己需要靠什么来弥补。我会在音乐创作方面去弥补我声音的缺陷。

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我最大的竞争力吧。作为一个歌手来说，最大的竞争力可能还是会写点儿歌，至少能写出一些非常适合自己的音乐。

后来又为什么会创办自己的工作室？

董真：我以前签过公司，约满了以后就发现，公司对于我来说，能给到我的并不多。比如说我有一些歌曲宣传的需求，但是公司不想花这个钱，我就没法弄。而且歌曲制作上面会给你带来很多很多的不自由，例如公司给你做的歌不是你想要的，但是如果这个决定权在你自己，就可以做很好的规划。

现在你的团队有多少人？

董真：我的音乐制作团队很大，但是他们不是属于全职在做。我会有自己非常核心的一些制作成员，日常负责我的话主要是经纪人，然后还有一些宣传，没有太多。我现在还不需要那么大体量的团队来运作。

你有没有研究过你的受众情况？

董真：本来我觉得像我这种声音，甜甜的，细细的，应该是男性粉丝会更多一些，但是在微博上面粉丝分析的结果是，我的女性粉丝是60%，男性粉丝是40%，还是女性多。

作为音乐人，肯定是要去分析自己的定位。我不是那种靠人格魅力吃饭的歌手，我是兢兢业业，吭哧吭哧，一个作品一个作品在累积。所以你会发现，十年以来，我的音乐作品真的不少。因为我从小就有这种信念，我觉得我不是那种先天条件特别好的人，所以更要努力。

讲讲你的大学生活吧。

董真：我在中国传媒大学学的是录音艺术。那个时候我就天天泡在录音棚里面，在一些音乐制作公司实习，只要没有课，我一定就在外面的一些音乐公司里面，帮人端茶到水，非常勤恳地学习。因为说实在的，很多音乐制作的知识是不能纯靠老师交的，理论的东西可以学到，但是时下最流行最先进的一些东西，你还是必须要到外面去学。我也是对这块太感兴趣，太喜欢了，所以我上大学的时候，基本上没有特别认真的在学马哲之类的，很多时间都在学校外面。

来北京上大学是你第一次离开家吗？之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生活过？

董真：长期生活的没有，但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喜欢把我放到各种地方去军训。暑假、寒假我基本不会在自己家里面过的。因为我爸爸是军人，很小的时候，只要到了放假就把我放到其他地方，有时候把我放到农村去，有时候把我放到省城去，这样反正我的适应能力会很强。所以我觉得我的父亲真的很有远见。

你为什么会改名？

董真：今年做完巡演之后我就把名改了，现在是真假的真，以前是贞节的贞。以前的“贞”很局限，但现在的“真”整个是打开的、开放的，已经不局限在古风。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局限在古风音乐，只不过是我会坚持做，我的音乐路线是多样化的，只不过我更擅长古风。我有些歌迷到现在还不能接受改名的事实，因为那个贞陪伴了他们的年少轻狂，是他们的初心。“贞”也是我的初心，我会一直珍惜，并时刻提醒自己当初做音乐的那份执着与单纯。

那又为什么会信佛？

董真：你研究得越多，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有太多有意思的事情了。就像很多研究物理的人会慢慢开始信神学，因为他研究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发现解释不下去了，于是所有的只能归到神学。

佛教给人感觉和古风联系还挺紧密的。

董真：其实古风跟道教更贴近一些，佛教也差不多，有一些轮回转世因果的思想，也是有联系的。可能我的信仰是，世界和平。（笑）

本周轮值编辑：李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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