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许巍:忠于内心的音乐路
许巍曾激烈过、窘困潦倒过,他每一次因为各种原因想要放弃音乐时,冥冥之中彷佛又有一条绳子把他拉回来坐定。以《时光.漫步》为分界点,许巍的音乐和内心渐渐平和清澈。
本文作者 | 董露茜 李斌
47岁的许巍比以前健谈了。
为了宣传《许巍此时此刻巡回演唱会DVD》上市,许巍这次连续接受了不少家媒体的采访,上一波媒体还没走,我们又到了。我们和许巍握握手,他看着我们微笑,表情带着善意,他转头问身边的工作人员,“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给他们采访?”
许巍连轴转,看得出来有些疲惫,片刻休息之间,许巍喝了两口水,微微欠身,又坐下来开始聊。我们谈了一会DVD制作的过程,他所爱的约翰·列侬、甲壳虫和滚石乐队。
许巍出过7张专辑,再加上制作,他算得上圈内严苛做音乐但也很高产的音乐人。在一些场合,他依然没有学会“闲扯”,他滔滔不绝的是描述做音乐、学音乐、听音乐和演出这方面的具体细节,语气之中的神采打动着我们。
我们看着他说话时扬起的眉毛,升起一股好奇心,想问问他的个人生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觉得没什么必要。城市里川流不息的男男女女,应接不暇的车流人流,他身处其中又处其外,他的关注点放在音乐上,甚至不需要语言,那可以表达他对这个世界真实的内心感受。
玩摇滚乐这波佼佼者中,不少人在电视栏目、创业项目上频频曝光。许巍呢?他还在唱歌、写歌、出专辑、做演出。许巍称自己有自知之明,他说《极限挑战》太好看了,那是因为黄渤是影帝,演员做这个事情太轻松了,如果换几个歌手去参加节目,肯定就达不到效果。
“人还是要做适合的事情。我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现在也挺好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状态。” 许巍身体微微向后仰,眯起眼睛,低声但语气肯定地说。
◣人生总有各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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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评人郝舫曾评论,中国的摇滚青年分两波,一波是长头发,比较张扬的那种,许巍也是长头发,但属于比较压抑的那种,全是凭脑子里的一种情绪,天然地跟那些音乐就挂上钩了。
许巍曾激烈过、窘困潦倒过,他每一次因为各种原因想要放弃音乐时,冥冥之中彷佛又有一条绳子把他拉回来坐定。以《时光.漫步》为分界点,许巍的音乐和内心渐渐平和清澈,但那个拒绝媒体、自我屏蔽、埋头做音乐的许巍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许巍的人生经历给吵吵嚷嚷的俗世和过路的观客增添了很多谈资,他和另一位歌手朴树一样,被许多人心疼着,一面仰望却又一面揣测。谁又真正了解从困窘之中走出来的许巍?年少时,17岁的许巍和18岁的小伙伴赵牧阳曾经饿的时候就在墙上写一个“饿”字?
“那些年他过得不好,我曾经也过得不好,在北京没饭吃,回西安准备转行了。其实很多音乐家都是这样。在纽约,聚集着全世界最顶尖的艺术家,很多人也都穷困潦倒,所以能在音乐和艺术方面成功非常难。”
在成长路上,有一样东西会让年轻人迷失,那就是对成功的渴望。成功的定义,不一定是商业,但基础的条件是生活无忧。中国有一些观点特别可怕,做艺术就该穷困潦倒,摇滚乐就该地下,就该穷。许巍很早就解决了艺术和商业的纠结,他认为艺术和商业并不对立,在全世界,伟大的摇滚乐队不仅在艺术上,在商业上的成就也是最大的。
当然,许巍补充了一句:“每个人都希望做工作的同时能养活自己,能赚到钱也玩的开心。如果大家觉得艺术和商业有冲突,那只能证明你做得还不够好,就这么简单。”
2014年,许巍选择在音乐节旺季的时候去英国拍了纪录片,2015年参加的演出活动多一些,每个月有四场左右,他为了保证演出质量,参加音乐节的设备全部自己从北京带过去,运费自己承担。
许巍说:“很多音乐节还是不太成熟,确实有些问题,我参加的音乐节基本都是比较成熟的,我选择音乐节的标准基本是看它的规模、设备的完善程度等,但我每次演出都会自己带全套的设备。”
“音乐是属于全人类的,属于大家的,不属于某一个人,我也没有资格把它变成大众的或者小众的,我只能认认真真做这件事。它成了,被更多的人接受,那是好事,如果不接受,那也是这个音乐和大众没有缘分,谁也强求不了。”
谈起这次DVD的制作过程,许巍感到有些遗憾:“DVD的容量就那么多,如果把所有歌都加进去,就需要压缩,但压缩之后的效果肯定不如现在的好,包括音质的无损、画面的清晰和美感都达不到现在的效果。我们要讲究质量和品质,就只能取舍,最后必须去掉6首歌,但这个过程太纠结了。”
本来只有参与众筹的乐迷会有蓝光版的DVD,不过许多乐迷错过了众筹的时间,又特别想要蓝光版,就不断在微博私信工作人员,但几千张DVD已经卖光了,许巍很无奈地笑着对我们叹气,“怎么办?这是歌迷的心愿,要的话我们最后决定还是给。”
每次演唱会只能选20多首歌,最后演唱下来,觉得这首歌没唱,那首歌也没唱,对于音乐创作者来说,那里有很多遗憾。许巍告诉我们:“挑歌本来就是一件很纠结的事,觉得拿掉哪首都不对,又觉得拿掉哪首也都对,后来我自己都不参与了,但专辑最后还是做出来了。”
许巍对新事物的态度也开放了很多,这次选择与京东众筹合作的方式来发这张DVD,分D9版和蓝光版,他觉得很好玩,愿意去尝试这些新鲜事。
有粉丝在网上开玩笑:“我是许巍和黄渤的颜粉”,许巍的音乐和黄渤的演技一样,绝对是“硬货”。一位演唱会主办方告诉我们,许巍能卖票是因为他本身内容好,歌曲传唱度特别高。
一家视频网站年末盘点盛会也会邀请许巍,即使万人场里韩国偶像组合的粉丝们一直在尖叫,但许巍出场一开口,画风立刻无缝切换,全场大合唱。
在当天发布会上,我们见到了许巍的死忠粉,巡演一场一场跟,结婚工作了的一家三口来参加见面会,夫妇因许巍的歌走在一起,5岁的孩子也是许巍的粉丝,就连新歌也可以完整的唱下来。现场不少粉丝一开口就一脸兴奋,分享他们内心的激动:“我最惨的时候,是许巍的歌带我走出来的。”
一位名叫小西瓜的90后粉丝告诉我们,她在面临高考压力时产生了厌学心理,不想学习,每天就喜欢听许巍的歌,疯狂地看他的所有视频。“因为我觉得许巍的音乐历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其中充满了坎坷,但他最终成功了。这就跟我们的人生一样,总有磨难,但一定会好起来的,许巍的每一首歌对我而言都很特别。”
为了参加这场发布会,她坐了一晚上火车赶来,和我们简单聊完,又匆匆离开要去赶车了。
▵《在那摇滚的故乡》第二款预告片
◣“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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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按《执着》被唱火的那一年开始算,今年是许巍出道20周年。但事实上,1995年之前,许巍已经过了10年以音乐为生的日子。1986年,18岁的许巍因迷恋上弹吉他,在高考前离家出走,开始了他的走穴生活。许巍回忆,走穴的日子是他过的最动荡的一段岁月,每天像个搬运工,搭台拆台,跟着乐队演出,每个月有25元的生活费。
走穴的日子过得很苦,但也让许巍开阔了眼界。那一年,他知道了什么是爵士乐,也知道了什么是布鲁斯,这才发现,自己离真正的音乐差得好远。深深的挫败感第一次把许巍打回了西安。
一年多以后,崔健的《一无所有》被传唱到全国各地,成为了那一代年轻人心中挥之不去的记忆。许巍也被深深感染,他励志要像崔健一样,做崔健那样的音乐。从部队退伍后的许巍,开始了在歌厅驻唱的日子。
1991年,许巍创作了《Don't Cry Baby》《夸父》《流浪》和《童话时代》等上百首歌曲,1993年6月,许巍召集西安最优秀的乐手,组成了飞乐队,他担任乐队主唱和节奏吉他手,并负责词曲创作。初期的飞乐队没什么经济来源,大家只能在一间破旧的房屋内排练。半年后,飞乐队的演出渐渐有了起色,许巍早期的作品《回到梦里》《西边太阳》《夸父》等也受到一致好评。
然而10个月后,飞乐队就因种种原因解散了,许巍刚刚燃起的乐队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破碎了,他在极度无奈和近乎绝望中创作了两首低调迷离的歌《青鸟》和《两天》。
在《青鸟》中许巍唱到:“我看不见,空白的昨天;我听不见,你温柔的呼唤;我看不见,曾幻想的明天;我多想看见,那明媚的春天。”整首歌表达了年轻的许巍对前途与梦想无助与无奈的状态。而在《两天》中,许巍更是用颓废、绝望的嗓音吼出“我只有两天, 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 ”。
1994年10月,许巍带着《青鸟》和《两天》来到北京,很快,许巍被红星社签了,他的《青鸟》和《两天》也被收录在合辑《红星壹号》和《红星3号》中。第二年,许巍的《执着》被田震唱火了,这首许巍写给女朋友的歌帮田震拿到了当年内地几乎所有排行榜的冠军,田震曾对媒体评论许巍“内向”。
《执着》在1997年被收录在许巍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在别处》中,这张专辑累计卖了50万张。但许巍后来回忆,《在别处》这张专辑的盗版销量其实比正版多卖了好几倍,而专辑的口碑也仅限于业内人。
看似顺风顺水又签了唱片公司的许巍,其实在北京的那些年过得并不好,他面临的不是生活质量问题,而是生存问题。许巍回忆,那段时间根本没有演出,偶尔有个圣诞Party过去表演,有时候跟李延亮在酒吧演出,一个周末演一场赚到三五百,能活一阵子,没有演出的时候就是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饭在哪。
很长时间,许巍穷得连门都不出,他每天躲在屋里看书、练琴,朋友找他出去,他都会让朋友过来,“我身上钱很少,去了你那,我就回不来了。”
2000年,由许巍担任制作人的第二张个人专辑《那一年》推出,“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你曾拥有一些英雄的梦想,好象黑夜里面温暖的灯光;怎能没有了希望的力量,只能够挺胸勇往直前;你走在这繁华的街上,在寻找你该去的方向。”听许巍的《那一年》,曾让很多对人生迷茫现实失意的年轻人泪流满面。
那是许巍人生最灰暗的日子,连乐手的价格都被逼着自己去砍,公司一片混乱。许巍后来回忆,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很难过,因为他和乐手生存的基础是一样的,就是录一首歌赚一首歌的歌挣钱。
这张《那一年》后来被认为是中国摇滚史上最好听的唱片,但在当时,那张唱片完全卖不动,生活和精神上的压力,让许巍在“那一年”回到了西安,与红星社的签约也解除了。
此时,许巍与音乐为伴已经十几年,出了两张专辑,还停留在地下的摇滚圈子里,结果还是连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许巍的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在西安的日子,许巍不敢听音乐,更不敢写歌。
如果一个男人,已经三十岁了,白天弹琴,琢磨着晚上去找谁蹭饭,这种对自尊心的彻底打击,也让许巍内心处于极度痛苦中,长期失眠,一夜一夜睁着眼睛,一整年都没有弹琴。直到2004年,许巍那张《每一刻都是崭新的》专辑出来前,他才真正的治好了失眠,睡上整觉。
许巍曾回忆:“后来才知道有那么多歌迷一直支持我,还帮我做了网站,让我觉得很温暖。后来写歌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想想他们,就会觉得有很大一股力量在支持我。”
两年后,许巍还是选择用音乐疗伤,2002年,他终于又回到北京,签约EMI百代唱片的大陆代理机构(后被金牌大风收购),并推出了他的第三张个人专辑《时光·漫步》,而许巍最经典的《蓝莲花》就收录在这张专辑里。《时光·漫步》之前,许巍是愤怒、忧伤、痛苦的,《时光·漫步》成为许巍音乐的分水岭,此后,他的音乐清澈、温暖、从容,充满对阳光、自由的向往。
“当你低头地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歌词中已经听不到当年《青鸟》中的无奈和绝望,而是对未来的一种向往,每次听到这首歌,也会让很多人泪流满面。
而这之后的第四张和第五张专辑《每一刻都是崭新的》、《爱如少年》等,让许巍拿奖拿到手软,但伴随而来的却是众多的质疑声,大家觉得许巍的歌不再摇滚,总是山水、阳光、风雨等温暖的东西。
这样的变化,是许巍用音乐疗伤的成果,他开始系统地学习中国传统文化,读帖、练琴、学习三字经、宋词,他也喜欢读吴冠中的《画韵美文》,他的《空谷幽兰》就第一次将诗经宋词结合起来。而许巍打磨了四年的《爱如少年》被《南方周末》的音乐原创榜评价为:没有愤怒,没有深度,但还有情怀与诗意。
而许巍面对大众的质疑,痛苦过、抵触过,他用信仰让自己走出阴影,也希望用歌声温暖更多的人,但现实并不如他所愿,他听到了太多的批评声。所以,他多年少有露面,不接受媒体采访,不做宣传、不再领奖、不走红毯,但许巍的歌一直没有停过,他安静地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完美生活。
2012年年底,许巍再一次发行全新专辑《此时此刻》,并在2013年5月开始了为期两年的16城巡演,最后在2015年5月在北京收官。而《许巍此时此刻巡回演唱会DVD》算是他两年来的一个成果和回忆。
期间,2014年7月,许巍自掏腰包200万元,带着他的“蓝团”与旅游卫视去了英国,拍摄了《摇滚故乡英伦之行》纪录片,许巍表示:“这次英伦之行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原来有一些自己没解决的问题,包括心理上的疑惑或困惑,需要开拓的视野,只有通过旅行才能解决。35天的音乐旅程,感觉有点像当年从西安刚到北京的心态,特别亲切又有一种向往。”
这次旅行,许巍一行从伦敦出发,经过利物浦、斯里兰卡、爱丁堡、曼彻斯特等地,在许巍看来,这是一次朝圣之旅。在伦敦,他见到了滚石的制片人Chris kimsey,还参观了他的奥林匹克工作室。
许巍还去了披头士的Abbey roads studio(艾比路工作室),在那录制了两首单曲,当他来到当年约翰·列侬录制《Imagine》MV的房间时,许巍在那里站了许久,听着《Imagine》,看着墙上的歌词,久久不愿离开。《Imagine》是许巍最困难的时候每天都会听的一首歌,平静、温暖,他一直用音乐给自己疗伤。
许巍坦言:“我曾经很激烈很愤怒,但现在开始了解和感受并逐步接受一些东西。”
图片来源自许巍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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