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楠:小时候从没想过当作家,但阅读影响了我 | 少年破茧最后一天报名
钱佳楠留过很长一段时间短发,干净利落,给人种爽朗、充满活力的印象。今年初,《上海文艺评论》在纽约的发布会,钱佳楠的头发已到肩部,她向读者念自己翻译的朱岳小说。长头发总显得更柔美,从照片看,她的样子像是对新东西要跃跃欲试。
实际上,就像发型的改变一样,钱佳楠生活半径和写作也试图走得更远。2011年,她去了伦敦念书,一度靠卖画为生,最终因经济压力而退学。回国后,她做过风投公司文案,后成为一所国际中学的中文老师。这期间,她写书评、专栏,当然还有小说。2014年,她的首部短篇小说集《人只会老,不会死》出版。
她描述了另一种上海生活,在后记中写道:“上海不只是南京路的十里洋场和陆家嘴的水泥森林,虹镇老街、巨鹿路、曹杨铁路农贸市场同样是上海。”
两年后,钱佳楠离开上海,来到美国爱荷华,参加作家工作坊至今。她正尝试用英文写小说,作家工作坊里沿墙书架上,都是从这里毕业的学生所著作品。也许,另一种语言文字的出版,才能让钱佳楠如愿以作家的身份再回伦敦。
今年一月,她首篇长篇小说《不吃鸡蛋的人》出版,讲的是一个上海工人家庭女孩,十几岁到三十岁的内心成长故事。她的小说发生场景可能会有变化,在“渐近线文学季刊”的访谈中,钱佳楠称:“这本书也很可能是我对上海题材的告别。”
同书中主角周允一样,钱佳楠从小住在“赫鲁晓夫楼”里,上海曹杨新村。一方面,八九十年代国企改制,工人下岗时代背景,铁路集贸市场、曹杨影城等街景,为她今后的写作提供了素材。同时,钱佳楠也在这里完成了“不多但重要的”文学启蒙:爷爷家的书房、真如镇上的新华书店、《故事会》、名人传记…..
2018年1月 中信·大方
一直到大学前,钱佳楠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作家,她也很难追溯过去的阅读对现在写作的具体影响。但重读初一看过的《呼啸山庄》让她印象很深,“重读时会有新的感受,不仅是对书的发现,也是对十几岁时自己的发现,这个感受很奇妙。”
这次,钱佳楠在“少年破茧”担任导师。她对现在青少年写作非常感兴趣,想探讨现在的孩子们如何能够更好地表达自我,懂得表达自己情感,得到他人的理解。三明治和钱佳楠聊了聊“文学启蒙”、“当下青少年阅读、写作”、“双语、多媒体时代中文表达”等问题。
口述 | 钱佳楠
整理 | 赵景宜
我阅读挺早,刚开始学说话的时候,父母把唐诗当睡前故事一样念我听。
这种记忆很模糊,我感觉闲暇的时候,吃完饭以后,或者去托儿所的路上,我的母亲会考我,让我背。我的父母不是很有意识——这点和现在的家长不同——他们只是觉得这件事是对的。后来,我有了拼音版的《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
我跟我爷爷的关系比较近,小时候,我父母会把我扔在爷爷家里。当时,他是我们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念物理学。我爷爷是个非常博学的人,虽然是科学家,但文学造诣很深。他早上练毛笔、画国画,小时候书法也是他教我的,画画最早可能也是他教的,他还会舞剑,会教我舞剑。他非常严格要求自己,有一个本子,用来抄国际新闻,学日语。早上八点半,他会看一档主打老年观众的节目《夕阳红》,因为里面会有画家来教画画。他很爱学习。
爷爷搬过几次家,最初房间很小,但有一个大书架。他非常严肃,所以书也很严肃。我最初梦想是成为一个数学家。他知道以后,把普及版的大学数学书给我看。初中时物理不够好,他会给我他的物理书。古典文学,尤其是唐宋八大家的书,小时候我都是从他书架上偷的。有一本书印象很深,叫《诗与画》,把唐诗和中国古代绘画结合在一起给你解说。很厚,但我每次去必翻。
曹杨铁路集贸市场
他没有决定我看什么,我自己坐在他书房里,想看什么看什么。那时候爷爷和姑父姑妈住在一起,我有个表姐,她的书柜和我爷爷的完全不一样。记得有本书叫《千奇百怪》,小时候最爱看,把世界各地乱七八糟的事情汇集起来,有讲盗武则天的墓的,有讲一个人失明50年被闪电一打就复明了。
姐姐当时订了《故事会》,后来我自己也订。小时候一直看,几乎每期不落,前面有笑话,当中有故事。杂志会把经典的短篇小说改编成通俗版本,我最初看的左拉的小说就是来自《故事会》,讲的好像是二战期间姐姐把通风报信的弟弟处决的事情。每年年底,《故事会》会出合集,我就去书店买:《谜案故事》《哲理故事》都是我的最爱,每本只要五块钱。真如镇有家很小的新华书店,主要卖教辅书,它也有畅销书,当时《故事会》合集就是畅销书。
那时候,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作家。我小时候喜欢的是数学,最崇拜华罗庚和陈景润。自从我妈开玩笑说陈景润的脑子有问题后,我就对数学家不抱期望。我的写作起步时间和同龄人比起来,是很晚的。我真正认真读经典,肯定是进了大学中文系以后。
青少年时期虽然看的不多,但看得很深。作文一直很好,老师每次几乎都要念我的文章,但那时也没觉得怎么样,因为我的每门课成绩都很好。
我读过乔治桑,我喜欢八卦,我知道乔治桑喜欢女扮男装,而且年长肖邦六岁,还能跟他谈恋爱,就对她感兴趣。初中时,我先看了一系列的名人传记,最初是音乐家的,也很通俗简单的,肖邦,莫扎特,李斯特等等。
妈妈喜欢俄国文学,有一整个书柜,像《静静的顿河》这些。但那个时候,我觉得俄罗斯人写东西太啰嗦。念初一的时候,我问同桌借《呼啸山庄》,这是我自主选择和借阅的第一本书。我看了好几遍,书的第一部分我还抄了一遍在硬面抄上,我很喜欢抄书。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简爱》。但痴迷《呼啸山庄》,可能是因为这是一本极度浪漫的爱情小说,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希刺克厉夫。当时也并没有看巴尔扎克或雨果,但是我有一本《悲惨世界》的连环画,被我翻烂了。
曹杨影城
巨鹿路
回过头看,很难追溯青少年阅读对现在写作的具体影响。但有个很奇妙的地方,先前的阅读经验决定了我能和哪些人交朋友。比如我在美国,你知道有文化差异,和他们打成一片很困难。但我有个很聊得来的朋友,他是个美国人,一来他对中国文学是有了解的,想用老庄平衡他的天主教信仰,而我对基督教一直感兴趣,想用西方文化打开儒家思想对自己的约束。后来我们发现,虽然成长的国度不同,我们都在中学时看过爱默生和克尔凯郭尔等等。
想起来,我中学时还有特别迷恋的一个经典作家:狄更斯,看了很多他的小说。他的作品故事性非常强,有很夸张的人物形象,写的是戏剧化的事情。我中学还喜欢哲学,看尼采和克尔凯郭尔,长大后,会发现,如果另一个人在相仿的年龄也看过类似的书,常常可以成为好朋友。
人生不同阶段,重访同一本书时,你的经历是不一样的。很奇妙,可能小时候读并不懂。比如《呼啸山庄》,我十几岁读的和后来重读感受完全不同。因为少年时你对这本书有印象,再次读时才会有新的感受,不仅是对书的感受,也是对过去的自己的感受。
这个感受是很奇妙的。
我教IB课程,不是传统的高中语文课,文学性很强。选书的时候,会选一些趣味性很强的,也顾及作品的深度。
我的学生读过加缪的《局外人》,还有一年学校选了《大师与玛格丽特》,他们也读鲁迅、莫言等等。我很羡慕他们,这些书是我读中学时父母不让看的,比如张爱玲是要偷偷看的,大人不认为她是正经作家。但现在我们能在课堂上聊张爱玲,聊《霍乱时期的爱情》。在我那个年代,很难想象。
每个学生的阅读兴趣不同。我有学生很厉害,因为喜欢存在主义,会看很多这方面的书,知识面超过了哲学系的大二学生。也有很多学生,会觉得上课的这些书有意思,但在闲暇时更喜欢看网络文学。我觉得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发现自己喜欢什么,慢慢找到自己。
有很多人觉得现在是碎片化阅读时代,我没有很深刻的忧虑。当然,作为写作的人,读书的人越来越少,我会担心自己的饭碗。但撇开小我,我认为这是文明进程。电影和视频是他们这代人了解世界的方式。他们去表达,不一定完全用文字,他们可能用视频、照片来表达。他们有我们觉得缺的东西,但他们也有我们没有的东西,后者在我们的讨论中很少涉及。
我不知道未来社会会发展成什么样,文字会不会变少或被取代。但我觉得文字还是基础的东西,视频需要剪辑,剪辑是为了形成一个有逻辑的叙述,照片也一样,所以我感到思维方式的本质还是离不开文字。只不过这个形式被多样化了,变成了更潜在的角色。
有人觉得双语环境会对中文表达有减损,我很讨厌中国语境里很多非此即彼的思维定式。比如在美国,很多人的家庭就是双母语,不存在两个语言相互打架的问题。主要还是看是不是一个自然的环境。因为在中国,更多的是家长在决定和舍取。比如他们觉得英语重要,就把学习中文的时间剥夺到了英文中,自然也引起了孩子对两个语言的厚此薄彼。如果孩子是在一个相对自然的环境中成长,当然很奢侈,家长也没表现出某一个语言更高贵,对孩子的语言不会有损害。
我的感觉是,现在的青少年阅读量没有减少。我的学生比我念书时读得多多了。现在的学生,比我那时生活优裕,见识广大得多。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世界的概念,时空更大,接触的语言和媒介也更多。我的学生中双语已经不稀奇了,语言多了之后,文字的含量、看问题的视角会更丰富。
我在外滩教育讲过《罪与罚》,针对的是初、高中生。我知道这个年龄段,不一定喜欢这本书,但我感到读的必要。无论你是否写作,作为永远需要面对传统价值和现代价值之间的冲突的世界公民,你都会觉得这本书会带给你无穷的启发,为你未来人生的困境做好了准备。《罪与罚》的写作背景是西方现代价值最早进入俄国的年代。陀思妥耶夫斯基提了很多恒久的问题,对人性、对传统与现代价值都有他独特的思考和怀疑,怀疑或许比思考更重要。
我们今天生活在多元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价值观冲突很明显,未来可能越来越明显。孩子现在不觉得,但成年后会碰到这些问题,小到处理和父母关系上,大到人生选择,这本书的思辨会给他们帮助。
另外,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能否读懂一本书不太重要,有没有读过,反而是更重要的。我想,如果我初一时没读《呼啸山庄》,即便重读,我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成长和改变。我很希望,《罪与罚》能带给学生这种体验,多年之后发现的是自己的成长轨迹。
“少年破茧”写作计划,由故事星球和中国三明治联合举办。这个写作计划,是基于中国三明治过去两年培养普通成年人写作者的“破茧”计划(点击了解详情)基础上,以及故事星球过去两年在儿童中文写作课程的探索上的一次全新尝试。这也是国内第一个为11-18岁年龄段少年儿童打造的中文写作公益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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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三明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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