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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急诊室值班的医生会经历些什么?| 三明治

虹儿 三明治 2020-02-11

一个在深夜急诊室值班的医生会经历什么?北京市朝阳区民航总医院急诊科的杨文医生,在2019年平安夜当晚,倒在了患者家属的尖刀之下。这桩令人发指的惨案,唤起了大家对医生群体和医患关系的关注。

 

本文作者虹儿是一名医生,也是每日书的老朋友,深夜值班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很多时候她的每日书就是在值班时写下的。在12月“冒险班”,虹儿记录了最近急诊室那些发生在生死边缘的故事,自杀、心梗、癫痫……这些故事里有与死神赛跑的惊心动魄,也有在危急中被放大的人情冷暖。

 

虹儿说,她希望有更多的同行来写故事。


编辑 | 二维酱


在急诊抢救室里有一部电话是专门用于120调度联系的。每当尾号8941的电话响起,大家的心脏就不由得紧张起来,内科医生和外科医生面面相觑,仿佛在用眼睛进行石头剪刀布猜这一单是谁的。

 

哦,No,是我的。



电话里接线员会提供3种关键信息:

 

1、地址。因为有很多地方在农村无法具体到门牌,所以这就需要定位性的描述帮助驾驶员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位置;

 

2、呼救方的联系方式。等120挂了电话之后,我们在路上需要和对方联系都是直接用医院的“小灵通”(你没看错10余年前的东西还在用着)联系对方以便进一步确定方位;

 

3、患者症状。比如说车祸或者是外伤之类的就要外科出诊,昏迷、气喘、胸痛、咯血、呕血之类的就是内科出诊。症状就决定了出诊医生是谁。

 

等出诊护士接完电话就会直接拨给驾驶组,驾驶组把救护车开到急诊门口,医生和护士带着便携心电图机和出诊箱上车出发。虽然知道目的地,但因为不知道患者目前的处境,心里总是会很焦虑,最害怕的是生命垂危,搬上车可能还撑不到医院,只能顶着头皮和家属交代,然后签字走人。而有的时候则是人已经没了,家属不敢信,我们去现场确认死亡。

 

每一次120出诊都是一场冒险,是已知目的地,而无法预料结局的冒险。

 

 

必死的熏蒸药

 

电话是从饮泉医院打来的,那边说有个老头子想不开吃了两片熏蒸药,现在要求转到我们县城医院继续救治。

 

熏蒸药,在我回来工作之前都不太知道是什么东西。因为从来没有在农村生活过,没干过农活儿,所以对农村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这是农药的一种,点燃用来给稻谷驱虫,主要成分是磷化铝。

 


之前也有熏蒸药剂中毒的病例,但大多数都因为是睡前在仓库熏稻谷,睡觉的时候因为气体泄漏导致的中毒,而且病情有轻有重,死亡的也不少。而这个病例是直接吞服了两片磷化铝,几乎是没办法救活的。

 

在过去的路上就在纠结患者接到后该如何处置,虽然知道他肯定撑不到晚上,但总归还是要采取些措施。

 

要不要洗胃?住院放哪里?会不会当场不行?

 

拿起手机打电话回医院确认重症监护室是不是有床,得到的信息是满床。

 

那只能送到中医院了。

 

25分钟后我们到了。一群人围在场地上,中间有个老式的长椅,家人抱着老人躺在上面。老人脸上都是鲜血。见我们来了,家人立马把老人抬上救护车。我还没开始问诊,家人就开始催促我们,让我们赶快开回医院。

 

在车上,我们说了医院重症监护室没有床只能送中医院。家里人同意了。再细问为什么吃熏蒸药,家人说是脑梗死后性格就变了,经常想着去死。

 

脑梗引起的抑郁,这已经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例了

 

120一路呼啸,司机一边猛踩油门,一边和我说:“这老头子肯定没救了。好几年前,有一个老太太在家吃了熏蒸药,开120到场的时候已经七窍流血了……”

 

后面的话我就没有认真听了,打开中窗跟护士问了一下患者的情况,护士说还比较稳定,我就暂时松了口气。

 

20分钟抵达中医院急诊的门口,我拿着出诊单的夹板下车赶紧去找当班的内科医生,跟他说:我们ICU没有床位了,你赶快联系重症监护室,老头子吃了熏蒸药需要马上进去。再补了一句,目前还没有洗胃。

 

那个急诊医生在多次交接的会合中也成了老面孔了,他一脸疑惑地问我:吃的是熏蒸药?这要怎么办?我还没遇到过。

 

我补了句:先洗胃再送ICU吧,估计撑不过白天。

 

他立马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在我的出诊单上签了字,赶紧追到门口看了一眼老头,满脸是血。他更加害怕了。这种情况的确挺危急的,因为不知道这颗定时炸弹,到底什么时候炸,每个人都害怕他炸在自己手里。

 

而中毒的抢救本身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因为并不会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一种毒对应着一种解药,很多毒素进入到人体内是无药可解,并且必死无疑。

 

老人进了抢救室,医生和护士开始处理。我们交接完毕后乘车返回医院,惊魂的1小时过去了,背后有点湿透,脑子里面默默想老人的最后几个小时会怎样度过呢?

 

深静脉穿刺、气管插管、机械辅助通气、心肺复苏、心跳呼吸停止、宣布死亡……

 

 

母女闹剧

 

前几天晚上大概9点左右,“热线电话”又响了。接到的呼救来自医院北马路的民居,距离急诊室直线距离还不到300米。

 

一个中年妇女口服了20粒安眠药……


 

我们一边抱怨为什么家人不把患者直接送过来,一边带着家伙事儿上了车,出门三分钟就到了呼救人指定的地点。他在楼下等我们,看到急救车赶忙跟我们挥手。

 

下车后,立马跟家属确认服的是哪种药,有没有喝酒?确定患者没喝酒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安眠药和酒精相互作用会导致呼吸抑制有生命危险。

 

上了2楼,患者和我父母年纪相仿,穿着单薄的衣服躺在床上。家里人拉着她起床,她很有情绪,不停地说“让我去死”“我不去医院”。丈夫喊来了大舅哥来劝,一点用都没有。大舅哥在房间里不停地拉扯患者,脾气上来了声音很大,震得站在门口的我耳朵疼。

 

突然,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站在房门口朝着女人喊:就你想去死吗?你死了大家都太平了……

 

女人更恼了,埋在被子里哭着说:你看看,是我女儿逼我去死的。我不要去医院,你就让我睡死过去。

 

丈夫忍不了女人的作,怒火中烧,把女人一把拽下了床。女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丈夫把衣服蛮力地拉扯着给她穿上。大舅哥问我们可不可以不去医院,我说后面可能会昏睡过去,还是去医院洗胃挂点水促进药物早点排出来比较好。

 

女人顺势又坐在了客厅的餐桌边,我和随行的护士好言相劝,她充耳不闻。她拒绝去医院的理由是女儿和她过不去,不停地说是女儿要让她去死。

 

女儿受不住母亲不停的叨叨又再次爆发了,她从房间里冲出来,对着母亲大喊:“我跟你讲吃药死得不够快,我有快的方法。”说罢,便直冲厨房抄起一把刀想往自己的手腕上砍,还好被她表兄及时拦住。女儿情绪压抑到了顶点,在厨房里嘶吼。房里的孩子听见外面的声音,坐在床上边哭边颤,女儿被表兄劝回了屋子里抱着孩子哭。

 

三个男人都站在女人身边继续游说,后来觉得好说不行,便直接动手把人抬起,快速下楼塞进了救护车的车厢里。

 

司机发动车,两分钟就到了急诊室门口,再次询问了些病史细节,还是决定给她洗胃。洗胃是很痛苦的,和胃镜没啥两样,用水管插入胃腔内用大量的水冲出胃内的毒物。丈夫签完字后,两个家属按住女人的手脚,护士把管子插进去,女人不停地呜咽。洗出的水里还能看见未溶化的药片,水面上浮着很多被冲散的药粉。

 

5分钟,洗了15升水,基本洗干净了。残余在体内的药开始起作用,女人有些昏睡,我给她用了些纳洛酮可以抵抗安眠药的作用,因为刚洗完胃,加了些护胃的药,一天没怎么吃,又加了些电解质和糖水,把她放在一个僻静些的角落留观。

 

等抢救室的患者都散去了,跟她丈夫攀谈了几句。她丈夫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和孩子吵了几句,结果越吵越厉害,一发不可收拾就做了傻事。我便问了问平时情绪有没有什么波动。总结下来感觉其实就是典型的抑郁状态,这个阿姨很希望别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理解她,总感觉这个世界与之为敌,过得不顺心,而她的家庭在别人眼里却幸福极了。

 

后来,我和她丈夫说,平时还是多关心她吧,最好还是考虑去做一做心理咨询排除一下抑郁症,以免后面再发这样的事情。回去也劝劝孩子,和妈妈有什么好争论的呢,家事从来没有绝对的对错。

 

这番话我也是默默说给自己听的。

 

 

可怕的昏迷

 

又是一个中午,“热线”接进来说家里老人昏睡不醒,让我们去看看。呼救人的家就住在医院对面运河对岸,我们过个桥就到了那个小型的商业区。

 

再次给呼救人打电话确认位置,后来在一家饭店的门口遇到了。他领着我和当班的护士一起上了六楼,只听见家里有个女人在哭喊:“姐姐,你快点醒醒啊!”

 

我进了房间瞄了一眼床上老太的脸,灰青的,眼睛闭着,双眼有点凹。心里一想估计十有八九没气儿了。

 

我掏出听诊器在胸壁上没有听见心跳,转过身去跟家里人交待了一声人没了。那个哭喊的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哭丧:“我的个姐姐唉,你怎么能走啊,你命苦啊,享不到福啊……”

 

我让护士去车上取心电图机,并且跟家人询问老人平时的身体状况。儿子说平时老奶奶身体还可以,在家能洗衣做饭,前几年脑梗塞住了几天院后来好像有点抑郁症,平常也要吃艾司唑仑(常用的处方镇静安眠药)才能睡觉。

 

我转身看到床头柜上还放着艾司唑仑的包装盒,拉开数了数还有七八片,不像是服安眠药自杀。


护士拎着心电图机进来了,掀开老太太的被子还尚有余温,但手足都已经僵硬了。

 

心电图不出意料地呈一条直线,照例宣布死亡后拿起出诊箱和心电图机准备离开了。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哭得更凶了。哭辞里一句一句都是在声讨老太太的儿子和媳妇。

 

等到晚上,我看到朋友圈里有个朋友发了一个朋友圈,说她家楼下的阿婆走了,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毛豆烧鸡了。

 

因为我知道她家也住在那个小区,跟她核对了地址,果然那个阿婆是她家楼下的邻居。

 

这么一对上很多疑问都解开了。老太太在最近不舒服之前一直在家忙着洗衣烧饭,两个多月前老头子生病,还经常去陪床照顾,老头子没多久之前就因病过世了。紧跟着老太太身体就不太好了。

 

老太太的儿子惧内,媳妇比较强势,而且不干家务,家里里里外外都是老太太操持的。那天早晨,老太太没有像往常一样起床给要上班的儿子、媳妇和孙子做早饭。他们以为老太太前一天去参加外孙女的婚礼累了,就没有喊她,也没有开门问一声。结果,等三人下班回来,老太太还是没什么动静,这才急忙进房间看,结果老太太已经不行了。

 

听着朋友说这些,我想老奶奶做的饭肯定很香很好吃吧。

 

 

撑不过半小时

 

已经是半夜了,电话那头说在县城南郊的村子里某家的老头子92岁了,气喘得停不下来,需要我们过去。

 

单是开到指定位置就用了半小时开外。到了这户人家门前,老头子住在楼房偏侧的平房里。十一月中旬的农村,夜晚的凉风已经和腊月没什么两样了。屋子里虽然开着空调,但没有什么温度。

 

老头子睡在最里头的床上,床头的条凳上架着无创呼吸机,边上站着制氧机。老头子头上带着面罩,整个人跟着呼吸机的节奏不停地喘。

 

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是肺气肿合并肺部感染发作了,老头子两只眼睛眼泪汪汪的,这是缺氧的表现

 

老太太说老头子没几天在我们医院心内科住院治疗,心肺功能都不好,但话里话外就是一副百般挑剔的态度。

 

既要求我们保住老头的命,又要我们看好他的病。

 

可是,按照老头子目前的情况估计凶多吉少,很难坐救护车撑到医院,因为车上没法用呼吸机。

 

儿子站在旁边不怎么吭声。媳妇听我解释完就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旁边的女儿已经开始号丧了。

 

一场时长一刻钟的闹剧开始了。

 

老太婆在老爷子旁边不停地念叨老爷子不想去医院。老爷子在倾尽全力地呼吸,两眼充血厉害得很。我也不知道这个老太婆是怎么看出老爷子的意思的。

 

媳妇就是一副很犀利的语气,一定要让我们用药把老爷子弄好。可是,我们又不是在医院,手头只有必备的抢救药品,哪能满足那么高的需求。她根本没有耐心听我们解释并且不停地逼问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他们先去医院,让他们赶紧把老头子搬上车。可是,后来才发现,我的决定非常错误。

 

在搬动老头子之前要把氧气管路过渡到氧气袋,而且得脱离开他的简易呼吸机。结果,刚关掉制氧机,拿开面罩,老头子的嘴唇紫绀更加明显了。原本喘得大汗淋漓反而变得幅度微弱,见势不妙赶紧又把老头子恢复原状。

 

家里人都吓得不轻,我说老头子这样子是没法去医院了。只能给他用点平喘药维持维持了,情况是很糟糕。坐在桌边的女儿又开始哭丧了,老婆子也加入了,还扯着儿子让他去喊他伯父,说他爸肯定挨不过今晚了。儿媳不停地揪住我的话茬,责备我说要上医院的也是你,现在又说不能去医院,你就让老头子白白等死吗?

 

儿子还没出门,听着屋里的三个女人乱作一团,又折回来了。我跟他交待清楚情况,让他在出诊单上签了个字,意思是路程中死亡风险太大不宜去医院。

 

儿子低声地谢过我们,我们便出门准备离开。随行的护士算了一下器材费和药费。司机师傅悄悄和我说车费就别收了,息事宁人吧。儿媳跟出来话里话外都刺弄我们,把钱给了我们。护士告诉她可以来医院取发票和剩下的零钱,她趾高气昂地说这5毛钱就算了……

 

 

生死电话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写下这段文字的大约两小时之前。

 

护士接到120急救中心的电话,说车站附近某浴室有人胸闷不舒服,我们立马上车准备前往现场,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接到电话说人好了点,不需要120了。



调头回来继续看病,结果还没20分钟,又打电话来说还是不舒服,希望我们过去接。和我搭班的男医生还和我开玩笑,去浴室这种地方女孩子不方便,于是他去出诊了。

 

他把人从浴室接回来,我在抢救室看病人,两人还了开几句玩笑。后来,等我进诊间继续看了几个病人再过去,抢救室里已经开始心肺复苏了,旁边的电除颤仪不停地在报警,心内科的医生已经就位,立马进行电除颤。

 

看到这些我都吓坏了,病人躺在担架上,意识不是很清醒,呼吸很微弱。床边的医生见势立马开始再次心肺复苏。

 

与此同时,刚刚的抽血结果和心电图吻合上了,是心肌梗塞!而且病人之前有过心梗病史,3年前在上海某三甲医院做过冠脉造影,放了两根支架。

 

另外一拨同事立刻开启胸痛中心绿色通道,通知心内科其他成员准备急诊冠脉造影。就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患者在生死线上徘徊了几轮。家属吓得在外面抱头痛哭。

 

在医生和家属交待病危的时候,家属刚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准备签字,那边的除颤仪又开始报警了。再次出现了室颤,几秒钟后就是一条直线!

 

             

护士再次心肺复苏,医生核对能量,涂导电糊,警示离床,再次电除颤,谢天谢地又恢复了自主心律。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患者再次清醒过来,胸口的疼痛让他很烦躁。家属理解手术风险,只能搏一把,不然根本没有生的机会。

 

各方到位后,我们把病人转运到导管室,就算只有一百米不到的路程,也是有极高危的风险。两个人推病床,一个人推除颤仪,还有人拿着静脉输液维持手上的救命通道。

 

安全抵达导管室后,心内科团队以最快的速度开始了介入造影。

 

惊魂刚定,又听说患者的心脏在术中又停跳了三次,又是复苏除颤了三轮,竟然都撑过来了。大家都说这人命真大。

 

约一小时后,心内科的主任发消息告诉我手术结束了,患者的支架被血栓堵住了发生狭窄,情况很危险。幸好以最快的速度疏通了血管,挽救了生命。

 

听到好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现在是心肌梗塞发病的高峰期。大家都应该对心梗要有一定的常识性了解。对突发的胸痛需要及时至医院就医,高危人群要做好二级预防。


 (图源为微博@医学美图

及时发现心梗,可挽救一条生命。

 

抽搐的孩子

 

凌晨两点了,坐在诊间里等待最后来的那个患者的检查结果。大门外突然有点动静,一个老头抱着身高一米三四的女孩子从外来的救护车上下来往抢救室冲,嘴里不停地喊救命,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太。

 

我立刻进抢救室,只见担架上的女孩子皮肤白皙,手脚屈曲,四肢不停地在抽搐,口角有新鲜的血迹。

 

“孩子发癫痫了!!!”


 

那个老头很着急地看着我说道。

 

接着一个女人进来了,说是孩子的妈妈,让我们赶紧用安定控制一下!

 

我去担架边仔细查体,孩子的生命体征尚平稳,把监护仪接上后便让护士静脉注射了一支安定。没过半分钟,孩子就睡了,安静多了。护士密切监视着血氧饱和度的变化,因为用了镇静剂容易引起呼吸抑制。

 

孩子平静下来了,我需要完成门诊病历,那个老头是孩子的外公,他对孩子的生活细节非常了解。

 

问到孩子之前发作过几次?孩子外公说,六月份的时候第一次发,当时也是用了点安定就好了。还去过通大附院,当时也没有什么特别措施。

 

癫痫是不会无缘无故发作的,一般都是有脑部的基础疾病。孩子外公说孩子是脑瘫。

 

我对脑瘫的理解局限于我父亲同事的孩子,从小就是脑瘫,智力低下,无法说话,行走不能,生活无法自理。这孩子全都有。我看孩子的母亲、外公、外婆悉数陪诊,唯独不见父亲,便问了老头孩子爸爸怎么没来?

 

老头子长叹一口气,说孩子父母离婚了。孩子其实是双胞胎,有一个同胞姐姐。我瞬间算明白了。

 

孩子因为是双胞胎,出生的时候胎位高,产程太久导致了缺氧性脑病。之前家人没发现,后来随着孩子成长发现两个孩子差距甚大,才想着看病,但这个毛病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

 

孩子父母因为经济不宽裕,而且孩子父亲有家暴倾向,外加孩子的问题,夫妻关系不和便离婚了。而孩子的姐姐直接被前夫那边抢去了,留下了这个孩子跟着外公外婆和妈妈生活。

 

老头子越说越难过,感觉日子太苦命了。

 

老头子说自己年纪也并不算太大,也有点做泥水匠的手艺,换成同村和他年纪相仿的早就去外面打工赚钱了。可是,家里离不开啊。外孙女的病毫无起色,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人照顾。老太婆年纪也大了,孩子的体重也越来越重,又不能站立行走,全都要抱要背。所以,只好待在家里和老太一起照顾孩子。

 

而这样,赚钱的重担全都落在女儿身上。离婚多年,又拖着这么一个孩子,没有基础和文化,只能在早食店做面。每天都要起很早开铺子,只好住在店里,孩子发病的时候,是老头子打电话给女儿然后才让车去接的。

 

安定的药效还没过去,儿科医生过来会诊认为孩子的情况比较复杂建议去上级医院。家属理解情况,但他们也知道每次发作医生肯定都会这么说的。这也是很无奈,告诉她最好救护车送去,可考虑到救护车的远途费用,家人还是拒绝了。我让他们在病历上签字。

 

孩子的妈妈叫来亲戚一起开车准备去南通继续看病。

 

我还是惯例交待转院最好是用救护车,但家人还是觉得费用贵。在家属决定自行转院的时候和他们一家子交待风险,他们都明白,女儿签了字,便抱起熟睡的孩子朝门口的车里走。

 

等他们离开,我和当班护士不禁有些唏嘘,想着孩子还能过多久,这一家子得怎么活下去……


本文来自每日书,用文字记录下平凡生活中的珍贵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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