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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离开四大创业,孤身一人到上海夜总会推销小礼服 | Exper001

2016-04-06 李依蔓 中国三明治

Exper (经历者)是我们的一个新栏目,它旨在讲述三明治个体的一些有趣的经历体验,无论好坏悲喜,我们相信生活的意义在于这些真实而有质感的片段。Exper既代表了Experience (经历、经验),也有Experiment(实验性)的意思,也指代有经历的年轻人。   


2015年7月24日,范闻希拖着装满全部家当的行李箱,住进了北京西城区的一间哆啦A梦主题公寓。那是她离开生活了25年的上海,正式开始北京生活的第一天,她选择了一个有趣的开端。当晚,闻希结束和朋友的饭局一个人回到房间,新鲜感消散,心里有些难以言表的空落。所幸忙碌的日子很快在她面前展开,闻希加入了一家专注移动出行的互联网公司,负责运营相关的工作。

在北京,周围很少人知道她曾有过一段“想把小礼服卖给每个中国女生”的创业经历。比起“创业”,她更愿意用“不过是做了件喜欢的事养活自己”来描述。她曾开设了一个和自己同名的公众号,共推送了22篇文章,分享她关于礼服和生活的感悟。




22岁之前,闻希的人生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模板,成绩优异地念完重点初高中、常被人用“这小孩没办法,天生爱读书,就是读得好”的评价介绍。上了大学,读书这件事便适可而止了,闻希不安分地开始各种尝试,拉过存款、写过文案、干过审计、做过咨询,每一份实习几乎都列入了她“老娘不喜欢这个工作,以后肯定不会做”清单里。


因为不错的学校背景、丰富的实习经历,在大部分毕业生还在求职大潮里冲锋陷阵时,大四上学期闻希便提早拿到了毕马威财务咨询师的Offer。专业对口,业界名企,闻希却陷入了深深的焦虑——用整个大学的时光试图找到真正想要什么,却尘埃落定在一份曾在“以后肯定不会做”清单上、“看起来很好”的工作。
他人眼中的光鲜无法缓解内心的惶恐,于是闻希选择逃遁。她加入了一家创业公司做免费实习生,面对实习需要额外花销的现实,她不得不同时兼职着另一份带薪实习,在理想主义的兴奋里不计成本地付出和忙碌。她在路上疯狂地旅行,见过拉卜楞寺里辩经的小喇嘛,为在纳摩大峡谷里独居的藏族夫妻而动容。当年10月15日毕马威入职培训,她一直拖到14日晚上才坐动车回到上海。

回想在上海最繁华商业区工作的那段时光,闻希的记忆是有些模糊的,坐在办公室落地玻璃窗前,常冒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的念头。不算忙碌,但每天下班回家却仍疲惫不堪,消极忧郁。担心如果不惑之年再回首,发现生活全然违心,这样的恐惧让她陷入了连续失眠。




 “长大后做时装设计师,做世界上最好看的裙子”,这大概是很多女孩的儿时梦想,从小学习绘画的闻希也不例外。“我想做个小裁缝”,闻希在微博上敲下这几个字。于是她开始了“裁缝”副业,在弄堂里的裁缝小作坊每周不落地学习,折腾轮台和胚布,一点点接近做漂亮裙子的愿望。

经过朋友介绍,她认识了日本的礼服设计师,拿到手的成衣让她格外惊喜,材质更轻盈、剪裁更巧妙,更适合亚洲女孩。当时正巧碰上2013年毕业季红毯仪式,闻希选了几套礼服放在人人网上的相册里,竟然被刷屏转发,甚至有同学冒着12级台风来试礼服。礼服生意的初试水,撞上了意料之外的新手运。



礼服手稿


一切顺当得有些过了头,坐在办公室里的闻希无法抑制地开始幻想礼服事业的未来,跳出行尸走肉般生活的通行证就握在自己手中。和家人商量后,闻希和父母做了闯荡两年的君子协议,便辞了职,满心欢喜地把副业转成主业




毕业季结束,不是大众消费品的小礼服生意便陷入低谷,闻希陷入辗转反侧的焦虑,但“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日本设计师告诉闻希,日本高级会所对小礼服有大量需求,一位代理她礼服的日本姑娘靠着陌生拜访卖出了不少礼服,她也可以在上海试试看。“既然日本姑娘能做到,我也可以。”于是闻希穿着自己的礼服,蹬上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左手画册、右手样衣,便开始了上海高级会所的扫荡。
2013年7月,上海迎来了有气象记录以来最热的夏天,发布数个高温红色预警,部分地区的最高温度达到40度以上,在这样酷热的户外奔波,辛苦程度难以想象。但比热浪更艰难的,是如何找到会所老板,成功签下礼服订单。高级会所大多神秘低调,可直接查到的信息不多,闻希在网上搜索所有可能的会所地址,一家家前去踩点。
再提起这段“扫会所”经历,闻希自己都觉得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每一次陌生拜访好比一场单机游戏,终极任务是见到有决策权的老板。要混进会所,不能走前门,只能走后面员工通道;必须先摸清会所保安的交接班时间,趁交班间隙混入,实在不行只能拜托保安把册子递进去,再不行便径直坐在保安室软磨硬泡;想在迷宫般的会所里顺利找到老板办公室,要讨好保洁阿姨、传菜员,套出关键信息;如果幸运地见到老板,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如此这般,从下午到晚上十一二点,一天也只能拜访三四家会所。而要成功拿下订单,闻希算了算,至少要跑十五六趟。一整个夏天,闻希总共跑了四十多家会所,每次开始“闯关”之前,都紧张得吃不下饭,完全门外汉的自己,还要在江湖老手的老板面前硬撑着扮演专业人士。一个月后,闻希幸运地签下了第一笔订单,200套礼服,十万元。




在闻希的想象里,做衣服也许应该是在工作室优雅地工作,没想到,和整个制造链打交道如此辛苦。因为设计师款的礼服必须定制,面料克重、颜色色差、布料光泽任何一点瑕疵都有可能影响最终效果。由于面料需要单独染色,电话那头连连称“好”的保证,换来的是严重拖后的交货期和惨不忍睹的色差,3天后返工重染,竟然还是一样,此时离最后交货期还有7天。“当时肺都要气炸了”,她只好自己跑到绍兴,一家家询问可以接急单的工厂,守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把布染出来。



礼服面料


过了约定交货期3天后,闻希只拿到了200件订单中的22件,被客户打来电话破口大骂。没办法,闻希只好拉着朋友壮胆,硬着头皮走进了客户的会所,做好了订单被取消的准备。没想到,客户看到礼服后非常喜欢,公关小姐穿上后效果惊艳。这场风波的结局皆大欢喜,闻希后回家便瘫倒在床,大睡了一场。那段时间,闻希暴瘦十斤,奔波的种种辛苦无法和初入职场的同龄人倾诉,只能自己消化。


当有人问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跑到高级会所卖礼服会不会很危险,闻希觉得她遇到更多的尊重。即使有的人五大三粗、情绪暴躁,但生意归生意,你敬人一分人亦敬你一分,见多了三教九流,反而让闻希更明白他人和外界是自己的镜子,做好自己是更重要的事
但这桩小礼服的生意,离闻希“想把小礼服卖给每个中国女生”的初衷越来越远。她也慢慢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要在和会所打交道的路上继续走下去。最终,闻希做出了放弃的决定,最大的客户一再挽留,最后只能留下一句祝福“像你这样努力做事,相信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成功”。2014年的夏天,闻希始于毕业季的礼服事业,在一年后毕业季时节结束,她为自己剩下的小礼服举办了一场告别特卖会。



闻希穿着自己推销的各式小礼服

创业的喧嚣过后,离和父母约定的两年之期还有大半年,闻希当起了完全停摆的待业青年。2015年春节,刚过完25岁生日没多久的闻希,遭遇了来自家族长辈的非议——大家眼中的好学生、乖乖女,有着令人钦羡安稳踏实的好工作,却干起了卖礼服给高级会所的生意,结果现在失业在家一事无成,太令人失望。
半年过后,她做出了离开上海到北京工作的决定。在这之前,她离开父母生活的最远距离,不过是浦东到浦西,隔了一条黄浦江而已。这是闻希在北京过的第一个春天,她说,比起风风火火的过去,现在的自己更能沉下心,做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
刚到北京的头一个月,每天她从远离市区的公司回到位于城市西北角10平米的家,自己静静看书,做饭,几乎没有社交。一段时间后,“魔都”姑娘才慢慢开始融入“帝都”生活,有南方姑娘看雪的兴奋,有站在城门楼子上俯览紫禁城的豪迈,也第一次体验了作为异乡求职者的春运。

关于未来,闻希不再着急地寻找某个确凿答案。忠于当下的自己,一点点破除满脑子不切实际的热血幻想,越发坦然地接纳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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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故事记录者

创新生活方式倡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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