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专题｜2017观世界
▲ 1月1日，人们在法国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参加跨年活动 陈益宸摄/瞭望
◆ 美欧“黑天鹅事件”冲击波有多大？
◆ 美金融政策将给世界经济带来什么变数？
◆ 大国战略博弈将对国际和地区格局带来何种影响？
◆ 国际安全挑战增大，各方将如何应对？
◆ 中国将怎样继续发挥全球治理独特引领作用？
◆ 《瞭望》“2017观世界”一组数篇报道，详见今日瞭望微信
作者单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国际战略所
纵观刚刚过去的2016年，国际形势乱变交织，“黑天鹅事件”多发，民粹主义潮起，反全球化浪高，加剧了世界经济和安全困境，增大了国际秩序的不确定性。国际与地区格局调整提速，中国在全球治理中的地位与作用攀升，面临的积极因素大于消极因素。
展望2017年，国际形势仍将乱变交织，并将步入新阶段，会有若干新表现，尤其是欧美可能爆发的“黑天鹅事件”将对国际关系带来巨大冲击波。欧洲是否有新的“黑天鹅”飞出，最为惹人注目。民族-民粹主义与反全球化等政治思潮新表现、世界经济不确定性、大国战略博弈新态势、国际安全多重挑战以及全球治理新动向等，均是国际形势的重要看点。同时，国际形势中的“中国变量”仍将是国际关注的焦点。
美欧“黑天鹅事件”冲击波有多大
2016年，特朗普当选美国新一届总统、英国“脱欧”、意大利宪改失败，成为搅乱欧美的三大“黑天鹅事件”。这一方面显示出欧美精英阶层与草根阶层的分裂与对立，揭示西方政治正面临“几十年来最严重的危机”，表明民族-民粹主义幽灵在欧美徘徊。另一方面，也说明民众借助社交媒体表达不满可产生共振和放大效应，并最终通过选票实现求变愿望。
“黑天鹅事件”还标志着西方正在开启深度裂变的历史性进程，引发国际关系的分化、改组、调整与重构。欧盟昔日“魔力”不再，美国形象受损，西方软实力下降。民族-民粹主义推高反全球化浪潮，助长保护主义、排外主义，对全球经济构成威胁，对国际政治与安全秩序带来冲击。
英国广播公司政治评论员马克·马德尔称，如果把英国脱欧比作一场政治地震，那么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则足以造成“北美大陆板块移动”。特朗普曾宣称他的胜利将是“英国脱欧超级加强版”。而被称为“脱欧旗手”的英国独立党前领导人法拉奇则称特朗普当选与英国脱欧都是意义重大的“政治革命”。其影响将不断展现。
2017年，特朗普如何弥合美国国内的撕裂与对立，如何实现“让美国再次强大”，将采取哪些确保“美国优先”的经济、安全与外交政策，这些政策将如何影响国际格局与秩序的演变，都值得关注。特朗普的执政团队已呈现“富豪+军人”的鲜明特点，其对外政策会更具“大棒”色彩吗？是否会因太过保守和强硬加深全球裂痕？若特朗普对外政策带有过多的民粹主义色彩，会对多边主义和全球治理造成危害，反过来会继续削弱美国的国际形象与话语权。
2017年，英国将提出新法案，于3月底之前触发《里斯本条约》第50条，启动预计为期两年的“脱欧”程序。这场历史性谈判将是一个复杂博弈的过程。英国内阁中“脱欧派”与“留欧派”间的分歧需要弥合，英国最高法院裁决苏格兰和威尔士地方政府可介入“脱欧”谈判。国际三大评级机构之一的标准普尔发表报告指出，英国脱欧非常有可能以英国失去欧盟单一市场准入权的“硬着陆”形式收尾。但英国反对党工党领袖杰里米·科尔宾提出“脱欧”底线，要求保证英国出口商的欧盟单一市场准入权、持续保护劳工权益等条件，否则工党会反对“脱欧”进程。英国与欧盟将在“分手费”上讨价还价。据欧盟谈判团队的多名核心成员初步估算，欧盟需要向英国索要的账单总额为400亿英镑（约合3416亿元人民币）至600亿英镑（约合5124亿元人民币）。
包括法国国民阵线主席勒庞在内的欧洲极右翼政客都为英国脱欧和特朗普当选弹冠相庆。法、德、荷都将在2017年迎来大选，意大利反对欧盟的“五星运动党”和中右翼政党北方联盟均大力推动意大利提前在2017年举行大选。英国脱欧和特朗普逆袭会否给欧洲政坛带来“示范效应”和连锁反应，欧洲政坛是否还会飞出新的“黑天鹅”，让人拭目以待。
不管怎样，有一点是肯定的，在民族-民粹主义推动下，西方世界的历史性裂变会继续深化发展，其对国际格局产生的重大影响也会不断展现出来。
世界经济深度调整
与美金融政策带来新变数
欧美民族-民粹主义潮起的深层原因，在于经济低迷不振以及老百姓的获得感很差。2016年，受美联储加息、大宗商品价格下挫、地缘政治危局、难民潮、英国脱欧等抑制性因素影响，世界经济增长弱于预期，增速低于2015年，且出现若干重大新变化。
一是全球利率处于2008年以来最低点，各国迈入实际负利率时代，全球债务持续膨胀，推高全球债务危机风险。
二是经济全球化与区域化“逆风而行”，西方贸易保护主义加剧、逆全球化增强；但其实质是对全球化与区域化进程中的利益再平衡，不足以逆转经济全球化大势。
三是国际油价回暖，逐步告别“超低油价时代”，对世界经济产生正面影响。
四是新兴市场国家资金流动性向正常化回归，处于近年来最好水平，全球市场对新兴市场国家投资信心增强，促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向复苏迈进。
五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近乎夭折；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TTIP）谈判几无进展，面临寿终正寝。
六是中国资本、企业、游客面临“走出去”良机，但中国的钢铁、电子等产品受到更多打压，中国国际并购环境趋于收紧。
2017年，世界经济面临深度调整，全球经济增长面临诸多新变数。
一是美联储加息或使量宽失去空间，给各国金融与财政政策带来新挑战。
二是美国政府若加大能源开发，可能再次打破供需平衡，将抑制油价。
三是美联储加息给新兴市场带来金融动荡，影响复苏。
四是“美国优先”等贸易政策取向将加剧贸易保护主义，从而冲击现有多边贸易秩序。
五是国际并购环境因保守主义、保护主义和排外主义的扭曲和损害而更趋严峻。
六是地缘政治危局、安全困境、难民潮、英国脱欧等抑制性因素仍将带来负面影响。
大国战略博弈新态势
及其对国际和地区格局的影响
2016年，大国战略博弈三线并进。欧洲东线、西太平洋沿线以及中东冲突地带的战略博弈均激烈，并呈现四个特点：
一是美国不得不关注欧洲和中东地区的战略较量，甚至不得不增加对这两个地区的战略投入；
二是大国战略博弈使国际关系中的军事因素上升，表现为各方加强军事部署、增加军费、扩大军演、升级战略武器、加紧研发新式武器、发展军事关系，尤其是美俄都声称要扩充核武库，这使全球战略稳定与平衡受到一定冲击；
三是欧美日对俄关系出现更大温差。美俄关系紧张，欧俄关系趋缓但欧盟仍延长了对俄制裁，日俄关系有所恢复并达成新的经济合作协议；
四是中美俄大三角的战略作用更加凸显。中俄在反导、网络安全、南海、东海、极地、叙利亚等问题上相互策应与协作，两国联手的同时也寻求与美扩大和加深合作。
在大国战略博弈加剧背景下，地区格局出现重要新变化。在亚太，菲律宾新总统上台，实行外交转向，改善对华关系，不再充当美对华战略走卒；日韩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美日韩三边同盟关系拉近；美国批准“2017年财政国防授权法案”，首次写入美台高层军事交流等内容；日本实施以解禁集体自卫权为核心的新安保法，向“可战国”迈出重要一步。
在中东，俄罗斯帮助叙利亚政府军收复阿勒颇城，并联手土耳其、伊朗促成叙政府军与反对派达成停火协议。美国与土耳其、沙特阿拉伯、以色列等国关系出现隔阂，而俄土关系转圜并签订“土耳其流”供气管道协议；沙特与伊朗断交并全面展开地区争斗；伊朗开启对欧亚各国的合作关系。
在欧洲，欧盟加强与北约合作，推出十多年来最大规模防务计划，欧洲议会呼吁建立“欧洲防务联盟”。
2017年，美俄关系的走向将对大国的三线战略博弈产生重要影响。特朗普上台后，美俄关系有可能回暖。克里米亚、乌克兰、叙利亚三大问题将是美俄关系转变的三块试金石。一旦美俄关系回暖，俄的战略压力减轻，战略回旋余地将增大，全球地缘战略博弈有可能呈现“东紧西缓”趋势。
在亚太，日本有可能加快修宪扩军步伐，韩国的走向则要看弹劾总统案的审理结果及是否选出新总统。各方仍会重视发展与东盟及其成员国的关系，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迎来加速推进并达成的良机。
在中东，俄罗斯仍将维持强势地位，并继续给叙利亚政府以有力支持。随着美俄关系改善，各方有可能联手打击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并取得标志性成果。美方可能修复与以色列、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的关系，但美国与伊朗的矛盾可能上升并激化。沙特与伊朗的地区争斗仍将上演。
在欧洲，在美俄关系回暖情况下，乌克兰、波罗的海三国以及东欧一些国家的疑惧会上升。在对俄关系上，欧洲内部的分歧与裂痕将加深，欧美之间的矛盾也可能增大，并对北约发展造成不利影响。“欧洲防务联盟”的建立将会变得更加现实而迫切。
国际安全挑战增大
各方加强应对
一是朝核问题与美韩在韩国部署“萨德”反导系统问题可能使东北亚安全局势继续处于紧张之中。
二是恐怖主义肆虐各地。“伊斯兰国”在主战场不断受挫后，将加强推行“外线扩张”，把恐怖袭击扩散到四周各地。中东仍将是暴恐袭击多发地带。欧洲仍面临近10年来最大恐怖威胁。恐怖组织趋向创建自营加密社交APP，更多利用“暗网”搞恐怖主义。各方将采取新举措不断加强反恐，大国间的反恐合作有可能取得积极进展。
三是难民、移民问题继续发酵。欧盟仍将收紧难民政策，加强边境限制与管控，“欧洲边境及海岸警卫队”将发挥更大作用，仍将动用北约打击偷渡，并加强难民遣返工作。联合国宣布，2016年有超过5000人在试图通过地中海偷渡到欧洲的过程中死亡，远超2015年的3771人。欧盟将斥资一亿欧元成立新的非洲援助基金，以抑制从非洲通过地中海前往欧洲的难民潮。2017年这一数字会大幅下降吗？
四是网络与信息安全更加突出。多国个人和敏感信息遭泄露依然严重。物联网的安全漏洞会更加引起重视。美国已公开将网络攻击作为一种作战手段，宣布要对“伊斯兰国”发动网络战，谋划对俄发起“前所未有的网络秘密行动”，报复其所宣称俄方通过黑客行为干预美国总统大选的行为。这将使网络战愈演愈烈。2017年通过黑客行为干预总统选举的“故技”会在其他国家重演吗？
五是全球公共卫生和其他安全挑战犹存。2016年，寨卡病毒在近60个国家和地区传播，亚洲一些国家暴发禽流感疫情，各地灾难频发，致损严重。2017年，世界仍将面临疫情、灾情等非传统安全的挑战，各方需做好应对准备。
中国继续发挥全球治理独特引领作用
2016年中美带头批准气候变化《巴黎协定》，170多国签署，60多国批准。但特朗普上台将带来新变数。法国总统奥朗德表示，“法国不允许任何人或国家质疑巴黎气候协议。”《巴黎协定》会得到认真落实吗？
联合国作为全球治理最重要最权威的平台能否发挥更大作用？联合国要得到美国新政府的支持与合作颇有难度。通过积极磋商，说服美国政府及美国国会部分议员看重和支持联合国，是联合国新秘书长古特雷斯面临的一大挑战。
2017年，国际关系中“中国变量”将格外引人注目。中共将召开十九大，凝聚党心军心民心，指导外交工作，加强自身的“聚变”应对西方的“裂变”，以更大的战略定力和民族自信发展好自己，以扎实的全方位外交营造有利的国际环境与战略态势。
中国将在国际上继续弘扬多边主义，团结国际社会大多数，谋求共同安全与共同发展，深化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及合作共赢等先进理念，稳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和世界的互联互通，扩大各层面各领域“朋友圈”和“共命运”伙伴群，引领国际关系健康发展。
中国将精心筹办“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和金砖国家领导人第九次会晤两大主场外交，为推进全球治理提供新的动力和方案，发挥独特而重要的引领作用。
新年伊始，中国外交的好戏即将上演，让我们翘首以待！LW
刊于《瞭望》2017年第2期，原题《2017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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