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中线通水周年观察
南水北调中线穿黄工程
■ 中线通水一年来,工程沿线省市拥有了充足、稳定的外调水源,由过去单一水源实现了双水源保障,华北和中原地区城市供水“依赖性、单一性、脆弱性”的矛盾正逐步得到转折性改善
■ 南水北调工程通水后不会出现大幅度涨价的现象
自从喝上长江水之后,胡家富家中的净水机就停用了。
“水质特别好,口感还有点甜,煮出的饭明显更黏(稠),(净水机)也用不上了。”对于新水源,这位家住河南省许昌市的老人感触颇多。在2014年底南水北调中线通水前,许昌的水源主要来自于淮河的二级支流北汝河,“以前烧完水,水壶里都是水锈,都喝纯净水。”
现在,胡家富家的水是由附近周庄水厂输送过来的,水厂厂长庞军伟为本刊记者介绍,现在南水北调来水水质可以稳定地保持在二类水标准,比之前提高了一个档次。
按照调水规划,许昌每年可以分得2.26亿立方米水,等于一年送来两个大型水库。由此,北汝河可以置换出1200万立方米水,地下水超采问题亦得到有力治理。
近日,瞭望记者在南水北调中线通水一周年之际,重走中线豫、京、津等多个地区,访问居民、水利专家、地方官员,一线感受到中线工程通水一年来的受水省市经济社会生活各方面用水的巨大变化。
调水几何
开工于2003年的中线工程,跨越半个中国,它从丹江口开始,经黄淮海平原西部边缘在郑州西部穿越黄河,沿京广铁路西侧北上,最终将长江水送达缺水严重的京津冀地区,一期工程年均调水量95亿立方米。
自2014年12月通水至2015年12月,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累计分水水量21.7亿立方米。其中,河南省分水8.47亿立方米,北京市则获得了8.22亿立方米。天津市有3.73亿立方米的水量,河北为1.25亿立方米。
中线来水大部分用于了城市生活用水,过去一年,北京外调水约70%供给自来水厂,自来水厂“喝水”4.7亿立方米。目前,北京已有1100余万人喝上了南来之水。同时,也有生态方面的补水,譬如,河南利用外调水及时用于3个水库充库及郑州市西流湖、鹤壁市淇河等河流补水。
相比于规划中的年均95亿立方米的调水量,通水首年的实际引水量尚不足四分之一。北京师范大学水科学研究院院长许新宜为《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分析,调水应以水源地水资源储量为基础,95亿立方米调水量是多年平均调水量,并不是每年都要调95亿立方米。
在这位原水利部南水北调规划设计管理局副局长看来,南水北调工程不是为了调水而调水,它要解决的是受水地区供水保证率的问题,“简而言之,当北方地区发生严重干旱时,国家有能力有手段缓解这种危机。”他说。
譬如,2014年入夏中线工程尚未正式通水前,河南为了应对严重旱情,就申请通过南水北调中线总干渠从丹江口水库向平顶山市应急调水,及时缓解了吃水问题。
另外,通水首年调水量不大的一个客观原因是,不少地区配套工程还在进行中,尚不能完全达到接纳国家分配水量的能力。干渠工程之外,地方上要完成接水,还需建设输水、调蓄、水厂、智能调度管理系统等一系列配套工程。
周年之变
对于像胡家富这样的百姓而言,通水后最大的变化当然是水质。但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根本目标在于缓解海河流域的缺水难题,长期以来,由于水源紧张,京津冀豫等地不得不常年超采地下水。
以首都为例,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北京超采地下水量在90亿吨以上,相当于目前北京市民5年的生活用水量。长期超采造成地下水位不断下降,1980年,北京市地下水埋深为6.7米,1998年降至11.88米,18年下降了5米。从1999年开始大幅下降,到2014年降至近26米。连续15年,平均一年下降近一米。天津、河北等地亦面临相同的危机,这直接导致华北平原成为全国最为严重的地下漏斗区。
中线工程通水后,沿线地区开始对地下水进行有计划的压采。
河南已有15座大型水厂水源,从开采地下水全部置换为南水北调水,到2020年,全省受水城区地下水压采总量控制在2.7亿立方米;天津则要求到2015年底,全市深层地下水年开采量控制在2.1亿立方米以内。到2020年底,全市深层地下水年开采量控制在0.9亿立方米以内;北京的主力水厂也逐步使用江水置换密云水库水,使得密云水库水位和库存下降趋势得到遏制。
水环境质量的改善顺理成章。以天津为例,由于水资源短缺,生态用水长期得不到补给,引江通水前,身为入海口的天津,河道大多断流、河湖水域面积萎缩。过去一年来,天津全市累计向景观河道补水3.93亿立方米,创历年环境补水量之最。
“我们从2008年开始,实施了两轮六年水环境治理,正在实施的清水河道行动是第三轮治理。”采访中,天津水利部门一位负责人向《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表示,过去,虽然水环境质量有所好转,但由于环境用水长期得不到补充,水环境无法得到根本的转变,“现在,这一状况在中线通水后得到改观。主要是城市生产生活用水水源得到有效补给,替换出一部分引滦外调水和本地自产水,有效补充农业和生态环境用水。”
当然,还有供水安全的提升。多位受访者介绍,中线工程沿线不少城市都是单一水源。通水后,又拥有了一个充足、稳定的外调水源,实现了双水源保障,城市供水“依赖性、单一性、脆弱性”的矛盾将得到有效化解。
解码水价
自南水北上后,沿线城市水价上涨的消息就不绝于耳。亦有不少传闻称,调水成本过高导致受水区不愿用水。就此,国务院南水北调办相关负责人回应《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南水北调工程投资大,调水线路长,调水成本高于受水区当地水资源的成本是必然的,但工程通水后不会出现大幅度涨价的现象。
首先,南水北调主体工程水价是按“保本、还贷、微利”原则确定,由工程供水成本、利润和税金构成。“虽然总成本高,但调水量大,单位成本并不会很高。”他说。
其次,受水区用户终端水价是由受水区多水源的综合成本(含南水北调水价)、自来水厂加工和运营成本、污水处理费、水资源费等多因素构成,南水北调水价仅是水源成本的一部分,直接影响程度较低。
再有,在制定南水北调水价时,将充分考虑受水区当前的实际情况,目前还未按水资源的稀缺程度确定水价。“据测算,受水区按最终用水价支付的用水费用,占居民消费总支出比重不会超过2%,仍然在居民可承受能力范围之内。”他说。
采访中,北京市南水北调办公室主任孙国升也表示,水价调节有助于发挥市场机制和价格杠杆在水资源配置方面的作用,是提高用水效率、促进节约用水的重要手段之一。
“适当的水价调节是引导全社会节约用水的重要手段,有利于督促各行业‘拧紧水龙头’,惩罚滥用水等违规行为,抑制高耗水行业,缓解北京缺水局面。”
节水为本
通水后,目前华北水资源短缺的瓶颈还未彻底改善。以北京为例,目前,首都本地多年平均水资源和外调水总量为31亿立方米,2014年全年用水量达到37.5亿立方米,供需矛盾仍然突出。
“调水前,北京人均水资源量是100立方米,现在是150立方米左右,仍远低于国际缺水警戒线。”孙国升说。国际公认缺水警戒线为人均1000立方米。
受水量最大的河南同样不乐观,根据河南水务部门的测算,到2030年河南全省预计缺水近50亿立方米。
因此,受访专家、官员认为,下一阶段,节水工作要更有针对性,力度上需进一步加强。
最大的潜力在于农业节水,推动“第一用水大户”向“第一节水大户”转变。节水农业走在全国前列的北京,目前农业用水量仍高达7亿立方米,按照水利部门的规划,通过技术改造等一系列措施,到2020年可以将这一数字下降到5亿立方米。作为农业大省,河南、河北在这方面的潜力更大。
就节水方式而言,传统的宣传教育等手段外,孙国升认为,下一步要更加注重利用科技和市场的办法。通过节水技术的联合创新和自主创新,依靠创新驱动用水效率的提高。
譬如,北京2014年实施的自来水管网精细化管理,在全市建立了132个独立计量区,这一技术通过对小区入口处水量、楼门前水量、居民户内水量的对比分析,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可能存在的管网漏损隐患,减少水资源的流失。加之2015年新建的150个独立计量区,每年可实现节水3600万立方米。
“生活中也要大力普及各种节水器具,例如冲厕所用6升抽水马桶、关紧水龙头、将洗浴时间与费用挂钩等,节水还是要从小事做起。”许新宜说。LW
刊于《瞭望》201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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