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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的代价——信用证故事系列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江湖夜雨话贸融 Author 陈志挺
题记：故事取材自真实的案例：STANDARD CHARTERED BANK v. DORCHESTER LNG (2) LIMITED。选择，很多时候需要决断，选择错误，断送机遇。人无完人，都是有限理性的，多角度考虑问题，突破个人认知的局限，或许是本故事给人最大的启发。人生多歧路，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慎重考量，或许可以少一份遗憾。
祝各位朋友在新的一年顺心如意！
连日来的阴云散去，寒风止，日初升，朵朵红梅点缀在枝头。
G君无心欣赏这些冬日里报春的小精灵，他在思考，他在选择，他的人生就是如此，需要不断地做出决断，以免选择失误付出代价。他的眼里满是深褐色的枝桠，他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已随着人群渐行渐远。
G君前期租了两艘船，专事运送自己销售的汽油。某日，中间商U君订购大批特定品质的汽油，并提议由其下家通过A银行开立可转让的即期信用证，再由S银行身兼保兑行和转让行，将该信用证转让给G君。
G君听闻S银行会在主证上加持保兑责任，稍作思量，便欣然应允。
过了半月有余，G君收到了S银行的转让信用证。信用证条款合乎其意，G君便在数日之后装了满满两船，先后发了。
装船之前，U君按其下家C君指示，要求G君提供发货前的汽油样品。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样品经检验仅为普通汽油，完全不符合特殊品质要求，被这可恶的G君摆了一道，U君和C君都很愤怒，均扬言不要两船汽油。
G君不为所动，按部就班地制作着第一批汽油的单据。
几日后，C君冷静了些许，向U君表示只接受第一船的汽油，但必须按普通汽油价格调整。U君不置可否，他在思量着如何妥善处理已经向目的地驶去的两艘船上的汽油。
隔日，C君正式通过A银行向S银行发报，依第一船普通汽油的价值，寻求减量并降价。S银行作为主证的保兑行，先将之告诉了U君，询问是否同意此修改要约。
未等U君答复，G君的第一批单据恰在此时通过交单行F银行寄至S银行。S银行作为转让行，甫一收到G君的单据，立即联系U君循主证要求替换发票。
U君当然不会同意按原价支付货款，但他与G君的私下联系陷入僵局，因而迟迟不能回应S银行。
仅有5个工作日的考虑时间，时间不等人，滴答滴答的指针悄无声息地转着，已然来到了第4个工作日。
S银行无法再等了，他明白自己作为转让行，即使U君坚持不同意替换发票，也不得侵害G君的权利，须将G君的单据原封不动地寄给开证行。同时，S银行考虑到自己还是主证的保兑行，鉴于G君提交的单据实质与主证并不存不一致之处，S银行不得不付。
S银行一斟酌，立刻向U君表明立场。U君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了修改，眼下他只能按此处理了，因为他知道即使不同意主证降价修改，也得按双方的合约补偿C君的损失。
约莫是急得失了分寸，S银行一听U君答应修改，估计着U君和G君协商好了，先火急火燎地向交单行F银行发报，寻求G君在转让证下也能同意修改，紧接着向A银行发报：U君已同意信用证的修改。
货可是G君的，他还没答应降价呢！祸根在慌乱中埋下了，此时的S银行犹未自知，此刻他期盼着付款到期前收到G君的“同意”。
到了收到单据之后的第5个工作日，S银行望眼欲穿，然而终究是什么报文都没来，S银行只得按保兑行的责任，先行以原价支付了第一批信用证款项。
S银行忧心忡忡，他现在回过味，发现自己掉进了自设的深坑，不仅第一批货款的差价补偿没了着落，而且第二批货款也没了方向，因为他已经告知开证行：主证的受益人U君同意了减量并降价，这意味着开证行支付了减额后的款项，就不再接受新的交单。
然而第二艘船项下的单据迟早会来的！
S银行只能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吗？似乎峰回路转。U君带来了新的消息，他可不想白忙活，一分钱没赚，还给各方都留下坏印象。
U君找到了第二船汽油的新买家，他正极力说服G君接受新报价，希望垄断货源的G君能够坦诚合作，毕竟G君违约在先，他不计前嫌已是诚意十足。G君只是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仅回复：再考虑考虑。
U君觉得有戏，再加一份厚礼：由新买家发起，另开一笔新的可转让信用证，并且提请S银行再次担当重任，保障G君的货款及时到账。
S银行巴不得将原有的信用证抹去，忙不迭地接受了这一设想。然而，那G君非常人，不走寻常路，还没等S银行将新的主证转让出去，原转让证下的第二次交单来了！
S银行没了退路，硬着头皮发报回应：单据不符，超重且超额，予以拒付。
G君呵呵冷笑，指示F银行反驳：未曾同意数量及金额的修改，单据没有任何不符点，必须作出付款。
S银行左思右想：那U君已明确不会按原信用证的金额付款赎单，而是给了G君借坡下驴的路子，但这边厢铁了心选择硬怼，罢了，放低身段，去央求G君选择接受新的转让证吧。
S银行带着委屈，求见G君。G君冷漠地看着他，说道：“我纵横江湖多年，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你还是乖乖按信用证的金额付款吧，不然等我到法院告你，宣扬一番，你的名声就丢尽了！”
一听“名声”两字，S银行黯然地离去，他没了选择，唯有付款一途。
S银行付了款，手里拿着正本提单，想着只有靠卖掉汽油止损了。他急匆匆地赶到码头，四下望去，并无提单载明的油船，一打听，前几日泊着的那艘船，已卸了货，早已远去！
S银行蹲下身，盯着正本提单，瞧了又瞧，突然笑了。正可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似乎已看到飞走的钱回到了自己兜里。
起诉船家侵权。
船家抗辩：“S银行即便持有正本提单，亦不能证明取得了货物的所有权，不能向我索偿。”
S银行驳斥：“此是指示提单，作为被背书人，已有权凭单提货，况且自己已付款，支付了对价，享有提单赋予的合法权利。”
船家不服：“银行仅是经手提单的过客，还须将提单流转给下手买家，他才是真正的货主。”
S银行乐了：“难道买家不付款，你也只认买家来提货？指示提单本身蕴涵的独特交付规则，即意味着你只凭单而非看人交付货物。”
法官裁决：“银行作为第三方，背书人向其交付了正本提单，且由其持有正本提单，则至少享有了提单项下的质权。若银行没有将正本提单流转于外，船家就不得无故放货给他人。”
船家败了，赔了款，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伤心欲绝，因为他有护身的利器——G君给了江湖人称LOI的提货担保。
难道G君疯了不成，将此利器给了船家，自己得到的款，又变着法还给了S银行？
话说第二艘船到达码头之时，正值C君决意不要、U君四处找寻新买家之际，当时G君虽喜怒不形于色，但内心是焦虑的，他的船是租的，多停靠码头一日，租费且不去说，时间久了，滞期费也不得了。
有人向G君提议将货先卸下，暂时储藏在码头的仓库，如此便不会白白损失租费和滞期费。G君未同意，他心里清楚仓储费同样不菲。
G君的预期损失实实在在的呈现于眼前，如果U君那头的争议未解决，且对方果断弃货，则这些损失即无可追偿了。
好运似乎总在眷顾G君，U君给他送来了意外之喜。
U君自找到新买家后，急着将普通品质的汽油转手，听闻船已停泊多日，心中有些烦躁，再次联系了G君，一方面继续劝说降价买入，另一方面寻求尽快放货。
G君对降价出售全无兴趣，他早已有了对策，对U君的絮絮叨叨毫不在意，待忽听得尽快放货时，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咳嗽了下，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想尽快拿到汽油？”
U君点了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G君有点为难地说道：“前几日，我已指示交单行将正本提单寄往S银行，想来到他手上了。”
“提单的事，我会解决，总归会到我手里的，您放心！”U君心领神会，满口答应，并语带暗示地说着：“这艘船是您租的，想必您有很多法子放货给我。”
“你先回吧，我会给你满意的答案。”G君说完，陷入沉思。
想那银行都注重单据的表面真实，不会真的有兴趣介入货物的权属争执，S银行应不会有例外，何况U君急着要货，必然会向S银行妥协——付款赎单。
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出船家索要高昂费用的情景，挥之不去。
定了定神，G君有了决定，向船家签署提货担保，承诺由于没有正本提单放货引起的所有责任均由其承担。见惯风浪的他，签了不止一份提货担保，从未出过纰漏，就不差这一份，信手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过不多久，船家放了货，U君兴奋地将此转给了新买家，后者很快通过信用证之外方式结算了。
S银行苦求G君让步无果，诉之U君却言自担责任，万般无奈之下，被逼走上凭单求偿之路。
万没料到，陷入绝境的S银行反而走上了通途大道，败诉的船家拎起了锋芒毕露的提货担保，击向了尚在沾沾自喜、得偿所愿的G君。
凡事有因果，G君最初耍的小聪明，如那蝴蝶效应，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以普通品质充特定品质的汽油，以低价谋高价，却偏要买方接受，即使按信用证支付了又如何？信用证仅是基础合同的付款条件，不是基础合同的全部，若C君以违约起诉U君，U君还会放过G君？
S银行犯了错，是其咎由自取，但是G君穷追猛打，执意选择按原信用证路径交单索款，似乎已忘了S银行不是开证行，他奈何不了U君。自断依靠又无法得到补救的S银行，依凭提单是其必然选择。
不谋全局者，只盲从自己固有的认知。频繁转手的油品市场上，提货担保的确可以解决正本提单流转速度过慢导致无法及时提货的困境，但那仅限于正常的单据流转。
G君已知争议难以调和，且祸起源头在己方，不选择合作，只自利妄为，自以为约定俗成的提货担保，没有G君给予的背对背保障，付之东流水，皆成了虚妄。
或有人说，诉U君不当得利。呵呵，信用证已付，结算已清，款项退还是船家追索的结果。
难矣！
G君错过了一路上独自孤傲绽放芳华的红梅，眼前一片荒芜，回过头再望一眼寒冬里特有的景致，距离已远，模糊的失了颜色，再欲回探，已是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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