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技时代 细分市场金融业发展还有后发优势吗？

来源：邮银研究 原文刊发在《金融市场研究》2017年第12期

作者：娄飞鹏 经济学博士，高级经济师，财政部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博士后，中国养老金融50人论坛特邀研究员，现就职于中国邮政储蓄银行战略发展部

在金融科技时代，细分市场上金融业发展的后发优势将不复存在。就市场格局而言，技术方面领先的先进入者的先发优势更加明显，其可以充分利用科技手段尽可能扩大市场占有率，甚至在细分市场形成垄断局面。后进入者不仅模仿先进入者的效果会变差，而且难以有效占领市场，甚至是在金融科技时代同一细分市场将不会有成功进入的后进入者，因为其根本没有机会再进入同一细分市场与先进入者分享市场。这要求在金融科技时代，金融业发展更需要技术的研发和创新，通过创新实现专业化，并在细分市场获取更大的利润，但所有这些都要以正确认识金融科技时代的金融业发展特点为基础，不再盲从和信赖后发优势。基于此，文章首先简要介绍了后发优势假说及其使用条件，其次探讨了金融科技时代金融在细分市场没有后发优势的机理，最后提出金融科技时代金融业发展的努力方向。

一、后发优势假说及其使用条件

后发优势假说最早可以追溯到美国经济史学家凡伯伦，该假说主要是讨论经济发展落后的国家如何通过借鉴利用先进技术，实现经济快速增长并缩小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国家的差距，或者追赶上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一国经济发展水平主要取决于生产要素、产业结构、技术水平三方面，其中技术水平最为关键，决定了生产要素和产业结构。技术创新主要起源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这类国家处于技术的前沿，只能依靠创新来获得新技术，促使他们不断投入大量成本开展技术创新，从而使其技术可以长期保持领先地位，这也让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和经济发展落后国家的技术差距可以持续存在。落后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低主要是技术水平较低。这主要是由于技术研发的费用非常高且成功率非常低，落后国家难以也缺少足够的经济实力开展技术创新。然而，技术所具有的外溢效应，为经济发展落后国家引进、学习、借鉴先进技术创造了条件，从而经济 43 34293 43 14751 0 0 2332 0 0:00:14 0:00:06 0:00:08 3578发展落后的国家使用新技术不一定非要自己创新，还可以通过引进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国家的技术，以较低的成本充分利用新技术并从中获益，进而推动经济快速增长并逐步缩小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国家的差距。因而，后发优势假说又被称为技术追赶假说。

后发优势并不会自动实现。从后发优势的使用来看，其有效发挥作用需要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与经济发展落后国家之间存在技术落差，并且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愿意输出其先进技术，经济发展落后国家具有技术吸收能力。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之所以愿意将先进技术输出给经济发展落后国家，是由于受到投资报酬边际递减以及国际商品或服务贸易政策等因素的影响，其并不能完全占领经济发展落后国家的市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为了充分从新技术中获益，他们有意愿延迟技术输出，经济发展落后国家学习掌握新技术也有一个过程，先进技术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输入到经济落后国家也需要一定或者足够的时间。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不能在短时间内占领整个市场，也为经济发展落后国家利用后发优势提供了条件。后发优势假说虽然是从国家经济发展的角度提出，从国家层面讨论的比较多，但其也可以适用于行业和企业层面。

二、金融科技时代细分市场没有后发优势的机理

传统金融机构虽然也充分利用了科技手段，提高金融服务的质量，但其在提供金融服务时对人力和机构网点依赖较多，决定了其难以无限制的扩大所服务的客户群体，也难以在更广的范围内提供金融服务，更难以做到全天候随时满足客户的金融服务需求，客户获取金融服务的成本也比较高。金融机构提供金融服务需要有机构网点，建设起来比较慢，为后进入的金融机构学习模仿提供了时间缓冲。金融科技利用科技手段提供金融服务，基本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金融机构的获客成本以及服务客户的成本也比较低，服务大量客户群体的优势明显，客户也可以利用电子渠道低成本的获得金融服务。这决定了在金融科技时代，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完全可以迅速垄断整个细分市场，不给后进入的金融机构留下生存空间，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模仿，导致后发优势不复存在。

金融业主要是提供服务，物质形态的原材料投入较少，完全利用科技手段提供金融服务其边际成本较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自然对增加边际客户的收益要求较低，因而可以大规模的扩大企业边界，服务更大客户群体的优势明显。传统的通过物理和人工渠道提供金融服务，在客户营销、产品推介、服务管理等方面需要较多的人工投入，人工成本也成了其主要的成本，如2016年上市商业银行人工费用占其业务及管理费的比例约为60%，金融机构更愿意服务于可以带来较高收益的客户，最简单的就是资产规模较大或者是金融服务需求较大的高端客户。在满足了高端客户的需求之后，金融机构如有能力也会逐步向低端客户扩展，但受边际成本递增和边际收益递减规律的影响，其难以无限制的扩大所服务的客户群体，最终的结果是低收入群体的金融服务得不到有效满足。为此，需要不断的增加金融机构数量。金融机构数量增加后又会带来管理等方面的问题，导致边际成本递增从而制约金融机构无限制的扩大机构数量。

金融科技通过科技手段提供金融服务，可以有效实现以技术替代人力，本身成本就比较低，在客户营销时通过技术手段开展病毒式营销，决定了其扩大边际客户的成本较低，只需要较低的收益就可以有效覆盖成本，从而不仅可以服务于高端客户也可以服务低端客户。金融机构利用互联网的长尾效应，将金融服务的边际成本压缩至近似为零，如蚂蚁金服每一笔支付交易的成本不到2分钱。由于低端客户的金融服务需求相对简单，产品和服务更易于标准化，从这方面看金融科技不仅可以很好的服务低端客户，甚至可以认为服务低端客户是其优势。也即是说，金融科技不易于受到边际成本递增和边际收益递减规律的影响，在扩大服务客户规模方面基本不受限制，可以无限的扩大所服务的客户群体，淡化企业边界，甚至实现企业边界与市场边界的趋同。金融科技本身就强调用户的概念，更决定了其具有服务更多客户的内在基因。从另一方面看，金融科技时代也是知识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时代，而在知识经济时代，市场边界和企业边界之间本身就存在更多的相互渗透交融，市场边界与企业边界模糊化的趋势，也有助于金融机构不断扩大自己的企业边界。

金融科技时代金融服务更多的通过科技手段实现，基本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更便于金融机构扩大其服务的地域范围。金融机构通过物理网点渠道开展金融服务面临着空间限制，金融机构往往采用网络型的组织模式，尽可能在更大、更广的地域设置分支机构以延伸服务的触角。即使如此，依赖物理网点渠道提供金融服务仍然存在空白区域，也无法有效实现全天候的金融服务。金融科技则不同，其金融服务依赖科技渠道主要是网络渠道提供，服务终端又不需要较多的成本投入，不仅金融机构自身成本较低，而且客户获得金融服务的成本也较低。目前以智能手机作为终端获取金融服务，很少有用户为了获得金融服务而专门购买手机，更多是在手机上下载安装相关的金融软件来获得金融服务，也就是没有为了获得金融服务而专门支付高额的成本。尽管成本支出不高，却可以让客户随时随地获得金融服务，并大大减少到金融机构物理网点才能获得金融服务的成本。金融机构可以通过多种渠道提供金融服务，也降低了对物理网点的依赖，可以减少物理网点的投入，甚至是金融服务终端不是由金融机构提供而是客户自备，把在传统模式下需要其承担的成本转嫁给了客户。这也是商业银行积极引导客户从电子渠道获取金融服务，部分商业银行电子渠道替代率远远超过90%，甚至个别接近100%的主要原因。金融科技已经实现了全天候的金融服务，在扩大金融服务时间方面的潜力已被有效发掘，扩大客户服务地域范围自然成了其努力方向，决定了其也有强烈的扩大客户服务地域范围的内在动力。

从客户方面看，客户的行为选择也会促成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更快的扩大市场规模，提高市场占有率。这里首先明确一点，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并非是进入某个金融服务细分市场内的第一家企业，而是第一家在技术方面最具优势的企业，其可以为客户提供最优的金融服务，客户的体验满意度也是最高的。由此一来，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为客户提供金融服务后，虽然客户在不同金融机构间转移的成本相对较低且转移也很简单，但由于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能够为客户提供高质量的金融服务，客户在体验非常满意后其并不会再转移到其他金融机构，因而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更容易留住客户，也促使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会尽力保持其优势地位。客户自己在获得金融服务后也会通过自媒体为金融机构进行正面宣传，从而吸引更多的客户。如前所述，对金融机构来说，其金融服务是通过电子渠道实现，而非人工办理，也具有为大量客户服务的能力，在为更多的客户提供服务时难度并不大，成本也不高，吸引客户转移过来并不需要太多时间。面对客户的转移，技术落后的后进入金融机构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引进吸收新技术，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创新技术。金融服务本来就是通过科技渠道提供，人与人面对面的交流较少，自然也难以通过情感等吸引客户，其结果是后进入的金融机构不仅难以吸引客户而且既有客户也会迅速流失，助推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进一步凸显其优势。

以上情况决定了一旦有依靠科技手段提供金融服务的机构在细分市场具有了先发优势，掌握了核心技术，则可以无限扩大其先发优势，从中获取尽可能多的利润。作为后进入者的金融机构虽然可以模仿先进入者的技术，但其很难抢占到可观的市场份额。虽然金融机构通过电子渠道提供金融服务，可变成本较低，但前期技术研发或者技术引进的固定成本会相对比较高，需要足够多的客户和业务分担先期投入的固定成本，客户规模较小的情况下难以获利，后发优势自然也不复存在。这一点在互联网生态圈表现的尤其明显，具有先发优势的企业往往会在细分行业内形成独家垄断或者寡头垄断。电子商务领域，根据工信部赛迪研究院《2016中国家电网购分析报告》，2016年家电网购市场京东、天猫、苏宁易购三巨头，其家电网购市场份额依次为62%、26%、10.5%，其他网购企业的市场份额合计占比约为1.5%。互联网社交领域，2017年8月，微信在移动终端APP活跃用户数为8.96亿人，而易信的移动终端APP活跃用户数只有342万人。第三方支付领域，2014年下半年以来，支付宝、财付通的市场份额合计占比一直在90%左右，其中支付宝一家市场份额占比在2014年三季度甚至达到82.6%。P2P领域，2017年3月，拍拍贷当月投资人数占整个P2P投资人数的比例为33.54%，借款人数占整个P2P借款人数的58.93%。

支撑金融机构借助科技手段，通过电子渠道提供金融服务的各项技术，如移动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技术等，已经取得重大突破并陆续在金融业应用。智能手机作为移动终端，也在推进金融科技发展，扩大金融机构客户数量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随着技术的发展，各项技术在金融业的应用势必会更加成熟，应用领域也就更加广泛。尤其是区块链技术，被认为是数字货币研发推广的关键技术，一旦这方面能进一步取得重大突破，也会进一步扫清金融机构实现无网点经营的障碍。届时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在占领某个细分市场后，后进入的金融机构将更难以低成本模仿先进技术，并难以利用后发优势来抢占市场份额。

三、金融科技时代金融机构发展的努力方向

在金融科技时代，虽然在特定细分市场上后发优势将不复存在，但客户的金融服务需求仍然存在，且经济发展水平较高派生的金融服务需求更多，客户群体的金融服务需求更加差异化、个性化，市场会更加细化。这也为金融机构在金融科技时代提供了努力方向，即减少对后发优势的盲从和依赖，将工作着力点集中于技术创新，寻求在细分市场取得重点突破，同步推动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

首先，减少对后发优势的盲从和依赖。在金融科技时代，金融服务主要通过技术渠道实现，基本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可以迅速占领市场，后进入者很少或者基本没有进行技术模仿的机会。技术手段也可以有效降低金融机构的各项成本，推动金融机构更多的开展并购及企业边界尤其是能力边界的扩大，导致金融机构更加的巨型化，具有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可以实现大幅度扩大企业规模，服务更多的客户。对此，金融业企业需要清醒的认识到，金融科技时代细分市场的先发优势会更加明显，不存在后发优势，自然无需对后发优势心存幻想，而需要研究如何抢先占领市场，成为行业内的标杆，快速获得客户认同，并持续保持先发优势。

其次，将工作着力点集中于技术创新。在金融科技时代，既然细分市场不存在后发优势，金融机构的发展策略自然需要定位于成为行业领先者，占据先发优势。但这并非是先进入并占领市场的金融机构就具有先发优势，而是技术领先并能够在某些方面掌握核心技术的金融机构，可以快速展现出其技术优势并迅速占领市场，得到更多客户的认同，并从中谋取更多的利润。因此，在金融科技时代，金融机构的发展战略中必须突出技术创新，把技术创新放在更加核心的位置，在认真分析客户需求的基础上寻求技术创新的突 59 34293 59 20511 0 0 2557 0 0:00:13 0:00:08 0:00:05 3672破，通过领先的技术形成占领市场的优势，提高客户体验满意度，从而保障本机构的可持续发展。

再次，寻求在细分市场取得重点突破。对于其他金融机构已经占领的市场，后进入者试图从先进入者手中抢占市场份额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但是成本更高并且难度更大。金融科技时代细分市场虽然没有后发优势，但也为金融机构提供了较多的发展机遇，客户需求的差异化会形成更加多元化的市场，金融机构也可以在其他细分市场寻找市场机会，根据细分市场的客户特点和需求，设计合适的商业模式，开展有针对性的产品创新，从而在其他细分市场获得先发优势。因为金融科技时代客户在不同金融机构间转移以获取更好的金融服务更容易，在细分市场获得先发优势的金融机构仍然要持续做好技术创新，保护好其创新能力，尽可能更多或者完全占领细分市场。

最后，同步推动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金融业原本就是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特点明显的行业，金融机构在细分市场取得优势地位之后，一方面要做好技术创新，另一方面也要更加注重利用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的优势。规模经济主要是扩大市场份额的占有，保持市场份额的优势地位，而范围经济则是关注细分市场的各种金融服务需求，全面提供支付、借贷、理财、投资、征信等服务，着力提供一站式的金融服务，从而提高客户的体验满意度，增强客户的粘性，保持其优势地位。在此过程中，实现范围经济不一定仅仅局限于金融服务，还可以把金融服务和非金融服务有效整合，在做好风险防火墙的基础上开展跨界经营，增强综合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