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鸟儿

一辆崭新的轿车在草原上奔驰着，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海拉尔草原，随着车轮的行进，草原像一幅巨幅风景画无限地伸延着，车里的人们都在尽情地欣赏着大自然的美好。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啪”的响声，紧接着，车窗上开放了一朵鲜红的花儿，就像一朵鲜艳的玫瑰。又是一声声“噼噼啪啪”！一朵朵红玫瑰不断地开放着，不一会车窗上已是血红一片了。
　　
经常奔驰于草原的司机一定见惯了这种怪事的，一直无动于衷，好像根本没看到这些飞来的红玫瑰，继续向前开车。我却被这种情景惊呆了，车窗上已是鲜红一片，而且噼啪声还在响个不停。“这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红色？”我用力拍着车座，大声地问司机。“不用紧张，那是些撞死的鸟儿！”司机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撞死的鸟儿？会有那么多的鸟儿撞车？是不是我们妨碍了鸟儿的正常生活？我像连珠炮似地又问了一串问题。我以为是车速太快，迎着鸟群开去时，鸟群来不及躲避开，就撞在了车窗上。这样想着，心里一阵阵不安，忙让司机把车开得慢些，好给那些飞过的鸟儿让路。

“没用的，真的没用的，这是些自杀的鸟儿，即使你把车子停下来，它们还是要往车上撞的。”司机边说边放慢车速，车子慢了许多，但窗外还不时传来“啪！啪！”的响声。我不相信司机的话，心里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急于赶路找借口。哪有那么傻的鸟儿，汽车停了还要往车窗上撞呢？
　　
汽车又走了一阵，来到了一处小河边，司机停下来，要下车加些水，我也下车来活动活动筋骨。刚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的汽车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回头看时，就见一只鸟儿死在汽车的引擎盖上了。死去的是一只百灵，是那种被人称为灵巧可人、歌喉婉转的小生命。现在它静静地躺在车身上，嘴角挂着一缕血痕。
　　
我捧起这只小百灵，却被它的那双眼睛惊呆了：这分明是一双愤怒的眼睛！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定对人类充满了怨恨。
　　
我相信了司机所说的“自杀”的说法。鸟儿分明在以这种方式向人类说明着什么。拥有广阔的蓝天、美丽草原的鸟儿，为什么会自杀呢？它们有什么自杀的必要呢？汽车加完了水，又开始上路了，司机为我解释了鸟儿自杀的谜团。
　　
10年前，一支钻井队开进了海拉尔大草原，他们的到来，给鸟儿带来了一场灾难。野外生活十分艰苦，这里地广人稀，工人们几乎没有任何业余生活。从井台作业回来，青年工人闲不住，就到草原上捕鸟儿来打发多余的时光。

　　
一个人开了头，捕鸟的活动越来越厉害，工人简直把捕鸟当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工人准备汽枪、铁夹、尼龙网，就像一片天罗地网等待着弱小的鸟儿们。捕来的鸟儿在营房里煎炒烹炸。有时，一个井队工人的捕鸟量一天多达几百只，屈死的鸟儿的羽毛和残体在草原上到处可见。每当有贵客光临钻井队，井队的工人更是以百鸟宴来招待。当他们大吃大嚼的时候，也正是天空里的鸟儿们痛苦万分的时候。

鸟儿们为了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10年之间，弱小的鸟类与强大的人类的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它们成群结队地在高空中投下“炸弹”——将粪便洒在人们的头盔上，有时它们将粪便故意洒在工人们洗干净的衣服上，把一件件好好的衣服弄得像一张张地图。有时它们奋不顾身地钻进配电盘，以自己的身体将电路弄坏，不惜将自己活活烧死。10年里鸟与人类的争斗如火如荼，人类并没有因此而觉醒，他们仍将屠刀对准弱小的鸟儿。听着司机的话，再看看窗外那鲜红的血色，我的心情沉重如铅。“自杀，是鸟儿采用的最后一招了，它们为了保护同类不再受人类的伤害，只有用生命来擦亮人类的良知了。”司机的声音也低沉下来。
　　
听着这个悲惨的故事，我的脑子里突然浮出了另外一个传奇故事，那也是关于鸟儿的故事。
　　

深秋季节里，一年轻人来到秦岭山区游玩，他随身带来一支鸟枪。他在一堆落叶中看到了一只鸟，青年瞄准了它。“啪！”地一声枪响，那只鸟儿应声倒下，青年欢呼了一声，就要去捡起那只死鸟。这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树梢上另一只鸟箭一样飞窜下来，悲鸣着，拍打着翅膀向草丛飞去，它像一个痛苦万状的人那样扑在死去的鸟儿身上，将死鸟用嘴衔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做着这个动作。一边这样做着，一边发出尖利的悲鸣，直叫到声音嘶哑，发不出声来，它才平静下来。
　　
叫不出声的鸟儿并没有到此罢休，它飞速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似乎是在察看地形。忽然间，那只悲痛的鸟儿向青年猛扑过来，青年以为鸟儿要啄它，想举枪还击，但双臂僵硬抬不起来。那只鸟儿并没有撞向青年，而是从他的头上飞过，向青年身后的岩石撞去！一下！二下！三下！鸟儿不再鸣叫，只是这样拼死地撞去，当震惊的青年睁开眼睛看清楚时，那只鸟儿已变成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印在黑色的岩石上。
　　
它是要用自己的死来向人类抗议：不要再剥夺我们生的权利！不要再拆散我们的家庭！
　　
震惊的青年浑身僵硬，他永远记住了这死去鸟儿的抗议，他就在那块洒着鸟儿鲜血的黑石上，砸碎了自己的鸟枪。
　　
和眼前撞在车窗上的这些鸟儿一样，鸟儿们是有情感的有良知的，它们生存的欲望是那么强烈！它们保护自己的家园的决心是那么坚定！但愿这些自杀的鸟儿能使人类觉醒，但愿人类能和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共享生命欢快。

摘自《中外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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