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女人，但我没有阴道（上）

“ “我是一个女人，但我没有阴道  我没有阴道，但我却是个女人  这听起来很荒唐，我也以为我是别人眼里的正常人。  后来我发现我跟别人并不一样。”
——《阴道独白》

一个闷热的午后，我在广安门外的咖啡店里见到了丝丝（汐玥的昵称）。她向我走来，1米77 的个子在人群中很突出，乌黑如瀑的长发，光洁的皮肤，粉色的上衣和鞋，紫色的背包，比我想象中更女人。“Hi，丝丝”“你好。”她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但充满自信。她最近的行程安排得比较满，一是端午节去杭州参加彩虹团契的活动（她是基督徒），二是在作为演员参与了话剧《阴道说》的排练。然而对于我的邀约，她答应得很痛快。
在5月出版的一本同志文学MOOK里，我读到一篇不太文学的文章——《生命的奇迹》，作者就是汐玥，读完之后，我便产生了和她面谈的想法。
作为男跨女的跨性别者，作者汐玥在半自传体的文章中记录了向母亲出柜，在异国做性别手术，再到整容失败左眼几近失明的遭遇，几乎可以写成剧本。然而打动人的，不是故事，而是经历背后作者乐观的心态和充满哲思的表达。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是什么让她忠于面对自己？如何不被生活打倒？带着这些问题，我们开始了聊天。

“从小就是抖M，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童年的丝丝

“我原来的名字叫思明，名字比较中性，很多家长都有望子成龙的想法，我父亲也是如此，据说在我出生的时候，父亲也希望我能够成为“伟大的人”。早在5岁以前，我就觉得我应该是个女孩。5岁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之前是不能站着上洗手间的，手术后可以站着了，那时还不是特别反感，到了学校之后，情况变得有些差。在学校除了上厕所要躲着其他男生，还会经常被刺激，就是会突然倒在地上抽搐，手是这样的，就这样抽（一边描述一边用手比划），老师会说神经病啊鸡爪疯啊，然后全班都在笑，我在这样的阴影下过来的。初中时，不在学校和男生上厕所和洗澡，夏天更是全副武装。在这个时期，我的大腿内侧开始刺痒难忍。大面积皮肤开始溃烂，后来发展到整个臀部。每天晚上要把所有烂掉的地方都抓出血，才能安稳睡觉。”

“到性别认同的时候，我只会用筷子不会用叉子，或我只会用叉子不会用筷子，给我一双筷子我怎么办？我饿死么？这是一个必须要改变事情，不改变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吃饭会饿死。”
“从小学开始就会有一些性幻想，角度都是我是女孩，这样的角度基本已确定，而且也小学经常被欺负，受虐倾向很重，到现在我都觉得我是个抖m。长大一些，我能够分开性幻想里哪个是我哪个是对方，自我认同是很贴切的一件事。我要去构成我的爱情观，就要和我的性别一致。

举例，有的人喜欢吃面条，有的人喜欢吃米饭，给我们一双筷子和给一双叉子，看着面前的食物，我可以用筷子吃也可以用叉子吃，没问题，到性别认同的时候，我只会用筷子不会用叉子，或我只会用叉子不会用筷子，给我一双筷子我怎么办？我饿死么？这是一个必须要改变事情，不改变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吃饭会饿死。”

“妈妈…我可以结婚吗…”

“上了大学，我迷上了网游、日本动漫和电视剧。《一公升眼泪》与《AIR》是两部我最喜欢的作品。故事改编自真实女孩“亚也”，一位至今影响了上亿人的女孩。年仅15岁，却患上了“脊髓小脑变性症”，在一步一步走向死神怀抱中，她乐观坚强，得到了人们的尊重，也给予了无数人光明。里面有几句台词催人泪下‘妈妈…我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上的呢？’‘一想到未来…我就会再一次流下眼泪…’‘如果有个时光机…我想回到过去…’‘妈妈…我能结婚吗’，我了解那样的绝望。

那个朋友走来拔掉一根头发，一个想法的话，跟头发一样拔掉就好了，我回答说，拔掉一根头发是没有用的，除非你拔掉我的脑袋。
大学还认识了4个非常好的朋友，组成了‘四人帮’。因为大家关系足够好，所以我决定首先跟他们出柜。听完讲完，那个朋友走来拔掉一根头发，一个想法的话，跟头发一样拔掉就好了，我回答说，拔掉一根头发是没有用的，除非你拔掉我的脑袋。同学还是很聪明的，他意识到严重性，就催我就赶紧跟母亲说。她知道后给我安排了两次相亲，都没有成功。”

“12年年底开始服用激素，当时我母亲反应很大的，到13年的4月份左右我的胸就起来了，差不多接近A罩杯的程度，我母亲就说别在房间内住，搬出去，我们就那么搬出去。嗯，当时我一个月之后，1000块钱，当时没工作，都是母亲给的钱。1个月1000块的标准要怎么过？和一个朋友一起合租1000块钱的房间，每个月房租500，那个房间的话是一个小的，隔断间，有一个窗户是落地窗向阳，夏天，那个大太阳照进来，还是非常热的，屋子里面就好像蒸桑拿一样，遇到下雨，整个房间水汽进去，又出不去，万面一晒那个温度很高，就跟蒸桑拿一样的一个房间，非常难受。吃的方面，一个月的话，我是不买肉的，早上起来的话，去超市里买便宜的打折的面包片，然后回来煎鸡蛋，早撒一点盐啊，再加一个生菜片，放一点沙拉酱。中午吃方便面，放点黄瓜啊香菜虾皮，打个鸡蛋，也是要有一点营养。中午和晚上的话就都是炒炒菜，自己炒菜，什么土豆，黄瓜，鸡蛋，西红柿，鸡蛋哦，茄子，没有肉菜。还有最省钱的一个方法，吃的就是凉面，一块来钱，两块钱就买一点面条，完了回去煮完了拿麻酱，韭菜花酱豆腐乳，酱油，盐一拌，很省钱。一个月的话，基本上500块钱的住宿费，200块钱的饮食费，我要100块钱吃药，吃激素，完了，还要另外200块钱的话，包括水电，煤气交通，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半年的时间，我1米76的身高，体重最低掉到112斤，骨瘦如柴。那个时候还有妈妈也是觉得我挺苦的时候，也开始接受我了。”

思明（汐玥）在日本

出埃及记，“哪怕快乐一天，也是快乐的”

“那个时候开始换女装了，也开始找工作，差不多7月份开始找工作，嗯，7、8、9月份都没有找到工作。因为我以男性的身份，穿着女装，当时那个胡子脱毛就是都没有做好，还戴着口罩，夏天基本都是戴口罩过，很苦。我妈那个时候就说，先回家吧。我妈为了逃离她周围的邻居，带着我搬到了房山。为了让我能够早点工作，就同意我去手术，有点像宗教里的出埃及记，以色列人出埃及，他在旷野里里面行进了40年，经历了非常多的痛苦和死亡。现实中我们圈子里有很多人，可能会更苦。” “一开始的时候的话，我需要首先去证明我的坚定的信心来自于哪里，当时我肯定是肯定是坚定下来了，找到那个真实自我的一个依据，我就必须得去做那个手术，我知道手术有风险，所以在手术之前的话我也象征性的写了一份遗书，然后的话呢，就是要把自己完全的完全的释放开来，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命运，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对吧？你走在马路上面的话都可能被撞死，关键是这个风险是不是我真正的目标，如果说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我没有办法，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后面的人生我一直会痛苦。所以我写过那么一句话嘛，就是说，人啊要活多长，不是说看你活多长，如果你的人生是痛苦的，那么你只是在地狱里活得长一些，你的人生是快乐的，哪怕快乐一天，你也是快乐的，如果说你是在痛苦里面，你活的时间长短又有什么用？所以我一定让自己把这些事都放下。”

请期待《我是一个女人，但我没有阴道》下篇

作者丨司马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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