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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师节前,我对老师出了个柜

北京同志中心 北同文化 2019-11-09


九月九日晚上九点钟左右,我在图书馆自习,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我接下电话,陈老师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洪帅啊,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不明所以:“我在外文馆自习呢,什么事呀老师?”


陈老师说:“那你来一下我办公室吧。”说罢她就挂掉了电话。

 

我叫洪帅,就读于S大,高中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在全校面前出了柜,在高考的最后一年与一个癫狂的母亲大人斗智斗勇,后来来到大学,性向这个事索性也没藏着掖着。


今年夏天,我去北京参加某个性少数法学的会议,不知道怎么被学院知道了,陈老师,也就是我们的团委副书记,当时气势汹汹地一通电话打过来——“洪帅如果你去的话,后果自负!”


所以接到她的电话,我心里一咯噔,完蛋完蛋,难道是要找我秋后算账吗,我有点忐忑地刷了门禁敲开她办公室的门。

 

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她一脸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眼镜也没带,平时精致的她这会儿一眼油光满面,她见我进来,没看我就说:“洪帅啊,坐。”


我强压不安,心一横,管她呢,反正我本科也是最后一年,能拿我怎么着吧,直接在沙发上一个葛优躺:“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陈老师在手边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洪帅啊,我来跟你说一下你评奖评优的事情。”说罢,递给我一袋牛肉干,“你这边出去交换了两个学期,综合素质考核我已经帮你在学校里问了,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你这边反映的问题应该能解决。”


呦嘿,我当是什么事,我哈哈一笑:“谢谢陈老师。”

 

陈老师闲聊了半天,无非是出国申请、学生工作之类的琐碎事……我聊着聊着都困了,想着无论如何赶快终止话题,找个机会回去继续看书。


我说:“陈老师,谢谢你关心,时间也不早啦,陈老师你先生来接你吗?”


陈老师抿了口茶:“没事,不急。说起来,假期那个事情你最后去了吗?”


果然,图穷匕见了是不是,我直接装傻:“老师,什么事情啊?”


陈老师说:“就当时在北京,你们那个同性恋的活动。”


我继续打哈哈,“没有,哪能啊,陈老师你一说我就不敢了,我就在北京老老实实实习,没去。”


陈老师说:“没去就好,小帅啊,你要知道,老师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恐怕是怕事和给领导交差的成分多一点,我暗暗想。


“不过,小帅我得再跟你说一句”,陈老师一边继续说一边送我出去,“你研究什么同性恋是okay的,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又开始了是不是?我一时很是火大,顿时直接怼上去:“老师,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同性恋!”


我站在她办公室门外,她站在办公室里面,她关了灯,楼道里晦暗的黄色灯光照不清她的表情,我们俩谁也没说话,一时相顾无言。

 

陈老师把灯打开,进屋坐下,有点愣愣地叫我坐下。


我说:“不了老师,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说:“小帅,你等一下,你这件事,家里知道吗?”


我更火大了,难道她还想上演通知家长认领回家的戏码,这都9102年了!


我冷冷地说:“是呀,我高中的时候因为被人贴了一张大字报,弄得满城风雨全校都知道了,这就用不着老师操心了。我妈早就把我赶出家门过,上大学头两年没靠家里一分钱,创业实习学生工作还有学习,我样样优秀为人坦荡,我就是同性恋,我也犯不着跟别人撒谎,所有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您也别吃惊,咱们这学校里同性恋可多着呢,光是咱们学院就一抓一大把。”


她看上去更加疲倦了,又是半天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洪帅,你知道我们学校去年有人在寝室窗户外挂彩虹旗的事情吗?”


我说:“林篙呗,现在不还是在外面挂着呢。”


她顿了顿:“他是不是也是……?”


我不禁失笑了:“我当然无权回答别人的隐私,不过老师您这么问,心里不是门儿清嘛,有什么意思?”


她叹了口气,说:“小帅,老师老实给你说,这件事情,我个人,从头到尾,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是,你们是少数,咱们思政工作讲民主,有些事情上不得不少数服从多数,但是越是少数,越是应该被保护。我早就知道林篙是个同性恋,我觉得这就是他的自由,(男性)喜欢男的就跟喜欢穿红的、吃大蒜没什么区别,林篙愿意挂就挂,又没碍着谁。”


我不想搭理她,而且我还是很气愤,林篙是我的一个研究生学长,男同,做事高调,五月份专法通过他挂了彩虹旗之后,就是陈老师带着宿管找上他。


她继续说:“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做的了主,当时林篙挂就挂了,非要在学院群里吵,弄得学院领导直接介入这件事情,他们怕有媒体跟进,所以让我跟林篙沟通。”


我质问她:“所以老师您意思就是我们就得乖乖闭嘴?”


她说:“在你看来这件事情处理得当然很不满,但是单同性恋这件事情我还能压着不管,林篙非要把事情扯到台湾问题上,而且在校内群里讨论,如果我不处理,你想过没有,会不会有人故意给他泼脏水,会不会有人故意借机生事,林篙这个性格得罪了多少人,有人故意断章取义个一两句把他捅到学校,捅到媒体上,他该怎么办?”


她有点激动,平复了一下,说:“所以我主动找上他,要比学校找上他,某些部门找上他要好得多。”她突然笑了笑,“就他那个驴脾气,我就知道劝不动他……不过还好尽快给这个事情了解了。”

 

陈老师继续说:“你们啊,年轻当然好啦,不过要讲究轻重缓急,讲究办事方法……我能有多大,我孩子才两岁,我四舍五入也是80后好不好,瞧你们天天把我给想的,怎么着,真把我当你妈呀,阶级敌人?


她慢慢露出轻松的神态:“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有一天我们下了自习,她拉着我到当时老校区那边的篮球场后面,悄悄跟我说,她是同性恋。”


我轻声问,“这是个女孩子吗?”


陈老师显得非常怀念:“是啊,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我那个时候也没你这么成熟,她跟我说着说着都哭了,我也不知道说啥,结果我们俩抱头痛哭了一个晚上。”


陈老师说:“唉,好多年也没联系了,现在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她看了看我,显得非常温柔。不知怎么地,我也有一点难受。

 

“唉,那个时候她真是难啊,抑郁,还自杀过,我当时真是不知道怎么办”陈老师又抿了一口茶,“洪帅,吃点牛肉干。老师跟你说,老师能理解你们,你们特别难,但是老师想保护好你们,咱们现在这个社会需要、需要改变的太多了,但至少在学校,老师想让你们安全。”


她那样温柔,又那样真挚,我没有理由,不去在这个时候,拥抱一下我的陈老师。


我轻轻在她耳边说:“陈老师,可是,有的时候我们必须站出来,林篙做了很多事情,其实我也在老师你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很多事情,比如我寒假在广州的实习,我这个夏天在北京做的项目,老师,我很感谢你跟我讲了这么多,但是我们总要自己学会保护自己,保护我们的伙伴们,我们的社群。”


陈老师眼睛有点红,她问我:“小帅,你是因为你是同性恋所以要这么做,还是因为你就是一定要做这个事情?”


我反问她,“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Pete Buttigieg?”


“老师,他是美国首个公开出柜的同性恋总统候选人,他之前演讲里说过这样一件事,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有人给他一个药丸,只要吃下它就能够成为直人,他一定会选择毫不犹疑地吃下那个药丸。如果有人告诉我只要做个手术,我就能变直,我也会毫不犹疑把这个让我变弯的部位给剪掉。”



“老师,你说的对,太难了,尤其是在国内,我每一天都在struggle,但是老师,留给我们的选择是没有选择。我一开始总想着逃离,但是当我真正离开国内之后,当我在外面交换的时候,我发现这些东西我割舍不掉,就好像我抛弃不了中餐,忘不了拿筷子一样,我就是这个社群的一部分,我就是中国性少数的一份子,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我。”


“老师,回到你的问题,首先是因为我是同性恋,我对这个社群忠诚,我对自己的身份骄傲。其次,我对我所做的事情、对我的选择有使命感,我今年遇到了很多老师,做公益组织的阿强老师,大学里的老师,和我们一起出庭的律师,反歧视研究的学者,妇女工作的前辈……他们有的是性少数,有的不是,但是他们在不同领域不同维度推动着整个性少数群体的权益往前走,因为有人在支持我们,虽然仍然有歧视,有不公,但是,需要有人做这些事情,需要有人带来希望。”


陈老师似乎真的累了,她坐回到椅子上,往窗户外看了看,我顺着她的视线,原来外面有个男人在等她。


我说:“陈老师,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今天谢谢你。”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交代了几句,让男人先回去。


她站起来,也给了我一个拥抱:“洪帅,我相信你的信念,但是答应老师一件事情。”


“什么事?”


“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不管你是继续做学术还是走上法律职业,不管你在国内还是在国外,以后遇到了别人,因为你是同性恋对你怎么怎么样,不要记在心里;遇到别人对你好,遇到温暖的事情,好好记住。”


“老师希望你不仅给别人带来希望,自己的心里也有希望。”


“老师真希望你毕业以后一切都好。”


【Pete Buttigieg的演讲原文是If you could have offered me a pill that could make me straight, I would have swallowed it before you could give me a swig of water,”“ It's a hard thing to think about now. If you had shown me exactly what it was that made me gay, I would have cut it out with a knife.”供参考】


【为保护当事人(主要是我们书记),相关信息和情节有所调整。


发声小组


 我们是谁?


北京同志中心发声小组

 

 我们的核心目标是什么?


—消除对性少数群体的歧视与偏见。

—普及性少数群体的相关法律知识。

—保障性少数群体的权利及权益。

 

 我们普及哪些方面?


—婚姻家庭:结婚与同居、财产处理、家庭暴力、领养与生育等。

—求职就业:就业歧视、职场性骚扰等。

—医疗与强制治疗:扭转治疗、伴侣签字问题、艾滋病、抑郁症等。

—跨性别:性别手术、身份证问题、荷尔蒙治疗等。




撰稿:洪帅

编辑:Serg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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