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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帝浣 2018-05-31

  这是最好的城市,这是最坏的城市。这一秒痛恨欲逃,下一秒却在你怀里痛哭,你的梦里会不会有我的回忆。

  你叫广州,你是一个普通的城市。

  去了很多遥远的地方,看了很多不同的城市,回头来观察自己生活的城市,便有了很多意外的感受。

  不知不觉在广州呆了十多年,慢慢与这座城市纠结共生。越来越觉得,要拍出一座城市的景观特点不难,拍些美丽的光影也容易,但是要用照片准确描述一座城市的气质,绝非易事。

 在自己的城市旅行,其实也就是在人生里的旅行,情绪无法言喻,只好随手按下快门。


文德东路的文德楼3号,当年,27岁的周恩来和21岁的邓颖超在这楼成婚。蒋介石还是校长,在这楼逮捕中山舰舰长李之龙,与中共决裂。

如今这里房客杂住,多被租为货物仓库。只剩楼梯,还是依稀旧时模样。


惠福西路五羊仙观,刘叔每天来这里健身。

他说:后生仔我同你讲,这石马四十年前就有,看着它被推倒,看着它被扶起来。

又说,是时候回家吃午饭了,你慢慢坐。


光塔路,怀圣寺。

教练说,用心点,打好点,让叔叔帮你拍张漂亮照片。


南华西街,驰名林氏老火靓汤。

正箍牙的店家姐姐说,靓仔,拍照要收版权费的知不知道?

我说,版权费就没有了,帅哥就有一个,要不要。


龙津东路,租住老城老房子的,多是远来谋生的外地人。

将来,他们孩子,会把广州当故乡吧?


高第街,三十年前以服装批发名震全国,后渐衰落。

老板娘很有亲和力,让我喜滋滋地买了对凉鞋,我穿上后,更加大叔了。。。


傍晚,陈伯在珠江边吹着粤曲。

多年之后,广州的咸水歌艇仔粥等珠江水岸文化荡然无存。

只建了些空旷的广场,让大家苍茫的天涯都是我的爱。


一德路,忙碌的店员小妹打起了哈欠。

这条海味干货玩具礼品一条街,每天熙熙攘攘,是最具广州气质的所在。


大南路的下班时分,闲得无聊的城管队员,他一定是临时工。


南华西街,潘家祠。

乾隆41年,十三行行商潘振承,是当时世界十大富人。他大兴土木建造潘家祠,占了几条街。

如今,只剩破屋半间出租放货,连匾额都没有了。

(后来照片中出现的三叔的亲人在微博上找到我,告诉我三叔已不幸在两年前去世,这张照片是他最后三年留下的唯一一张)


黄花岗七十二陵园,国民党大佬们每次回大陆都要来拜祭的地方。

只不过是广州冷清的一个公园,只有些老头天天来打太极拳,吸收天地精华。


荔湾路,粥粉面店的小工蹲在夕阳里,用手机打发时光。

不知道是不是在转发: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在路上。


濠畔街的下午,同学们正在玩三国杀。

旁边一位大叔突然大吼一声:“你们完了,被拍到聚众赌博!”

大伙顿时做鸟兽散。


珠光市场,天热地辣,买菜的阿叔都顶不住,要小睡一下。


文昌北路,士多店老板兼个人运输公司老总兼亚运会志愿者潘Sir,见我在他档口门口鬼鬼祟祟拍照,强烈要求拍照留念。


人民南路状元坊,被妈妈带来逛街的小妹妹。

这里是至in至潮饰物玩物聚集地,每天挤满少男少女和装嫩的叔叔阿姨。


西门口地铁口,维吾尔族的小夫妇,不远万里漂泊到了广州街头。

他们说,广州好,可以赚到钱回家给儿子读书。就是房东不好,收我们两倍的押金。


侨光路,住了几十年竹筒屋趟栊门的阿叔。

他见我拿着相机在门口晃来晃去,就问我,这里不是要拆吧?


大新路相公巷,乐器一条街。

狗狗有点愁眉苦脸,肯定是整天看着这么多面目狰狞的醒狮,每晚发恶梦。


大沙头码头,匆匆人来人往,没人留意练小提琴的大叔演奏些什么。

我说给他拍照,他很开心。还说,这琴是一九三几年的。


文昌北路,婆婆面店。

老爸教儿子:衰仔,吃饱不要到处跑,乖乖回家做作业!


文德南珠光市场,独自开生草药店的陈婆婆。

十年里,每次路过,都会给她拍张照。

潮湿的回南天,会向她买一把鸡骨草,回家煲猪横脷,秋天则会买两坨土茯苓。

每次婆婆都会微笑着说,又来啦?今天的塘葛菜很靓哦。


公园前,阿伯说,小朋友你也知道这是绣眼啊,我这只绣眼,可是与众不同,霸气十足,猫它都敢打!


端着5d3和小白,独自在龙津西路扫街。

和做生意的父母租住在老屋的小朋友,听不懂粤语,只好用普通话和他聊天。

他说,哇叔叔你这个相机好威风,要多少钱?

我说,一千多。

他说,哇好贵,我长大有钱了也要买一个!


西门口,老伯在找人修他的电视机。

旁边的大叔说,刘伯!你这个都是古董啦!买个新的啦!

刘伯说,要修要修,看了几十年,都看惯了,不伤眼。


圣诞节平安夜,去拍完石室大教堂狂欢的少男少女,回时走过僻静的小巷。

蔬果店的老板,还在为他的生计奔忙。


上下九步行街。 小朋友说,阿妈,快走啊!肚子饿了!

他妈说,衰仔,别吵,你妈在忙!乖,等下带你去吃银记拉肠啦。


天字码头的深夜,正在烤串的新疆朋友,听说要拍照,纷纷闻讯赶来。

我正好在新疆旅行回来,很高兴地对他们喊:姆赛斯!亚克西!

他们说,伊哩哇啦。


珠江新城,一所名牌小学的围墙外。小姑娘抱着收废品的妈妈玩耍。

按照政策,她没有资格上这所学校。


风吹雨打后,陈添记鱼皮成为仅存的几家老字号小吃之一。

创办者鸭公嗓子的陈伯已经去世,由长子陈叔继承家业,每天起早贪黑,忙到深夜。

陈添记平时只卖鲮鱼皮。我通常会在周末去,点一份只在周六日才供应的鲩鱼皮,陈叔每次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你是会吃之人!


琶洲国际会展中心,逛累了的一家三口。

这里每天都有紧张激烈惊心动魄的减价打折血拼大戏上演。


三月,陵园西路的木棉开得漫天灿烂。

东风大酒店的部长也忍不住忙里抽闲,偷跑出来用手机拍几张,分享给朋友们。


正在拆迁的最后的恩宁路,如风中残烛。

希望下一代,还能看到老广州。


岁月的邮差,路过了谁的门前。

留下一封寄给未来的信。

那信我或许看过。

一片空白,只余深深浅浅看不清的印迹。


与广州苦苦纠缠多年,恩怨难分。

慢慢的都老了。

给这城写封情书,存在心里。


家门口的夕阳,在广州十几年,说不上精彩,也未知收获何在。

日子似乎就这样日复一日过着,树影拉长又缩短,树叶生出又落下。


从家里走去上班,只要十分钟,却可能要走一辈子。


【2004-2014年间,小林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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