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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读 2018-05-31

本文由新锐阅读品牌“未读”公众号编写



每次放长假的时候,不知道大家的朋友圈里是不是都会掀起一股摄影大赛的旋风呢?虽然未读君不喜欢在黄金周的时候凑热闹出行,但是不妨碍我津津乐道地狂刷朋友圈看看别人都去了哪里旋转跳跃呀~





关于如何在人山人海中拍出最美的自己,相信大家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今天来分享点不一样的。


先看两张照片



这是2009年12月,南京白鹭洲市场上一位蒸小笼包的姑娘。发现被拍时,她说,别拍啦,丑。摄影师说,怎么可能,你长得很美。


4年后,摄影师又来到白鹭洲市场,又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她依旧美丽,儿子已经两岁。”


这两张照片被发到微博上后,短短两天,就引来数百条留言和上千次转发,很多网友慕名跑到这位姑娘的小店去品尝她家的小笼包。


拍下这两张照片的哥们叫林帝浣,是中山大学的教师,广东湛江人。




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人文摄影师,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图片库(CFP)签约摄影师。他的作品拿过不少大奖,但他却说:


“对于一个摄影者而言,一张照片或者一组照片红起来,并不能证明你是一个摄影师。

独自跋涉的足迹,艰苦落寞的思考,才是你最好的作品。”


对他来说,吸引他留下足迹的,引发他思考的,是旅途中的陌生人。



上海青浦的金泽古镇,一个没有游客的地方。

老奶奶请我为她拍张正面照,然后再三要求我寄给她——中国人都知道这张照片的用途。

拍完后我请老奶奶在她独居的老屋坐下,在最后一缕夕阳里拍下了这张照片。


贵州威宁,留守儿童。

“你从哪里来?”

“广州,知道不?”

“我姐姐就去了广州,她说那里可好了!我长大了也去!”

“那里可没有炸洋芋……”

“我要去吃麦当劳!”她笑得鼻子都皱起来了


刚开始拍照时,林帝浣和大多数人一样,为了拍摄漂亮的照片,到处旅行,跟团、自助游,遇到漂亮的风景,拍照有如神助,就算没有美景,也还有神器Photoshop(未读君:现在的各种app,你们懂的)。


但是,慢慢地,这样拍照变得越来越没劲了,照片是好看,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直到2008年,一次登峰造极的旅行,改变了他。


你最爱的人,也曾经是陌生人



由于个人生活的一些变故,林帝浣开始了一段自我放逐的流浪生活。他毫无目的地从厦门出发,到了一个城市,下一个目的地在哪里,不知道,就这样,兜了大半个中国,最北去到威海。


一路上,他遇到无数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他们招待他食宿,和他聊天,陪他一起烧瓷器,还用五颜六色的生啤黑啤青啤原浆啤把他灌得大醉。


这一路,他没有拍到什么漂亮的照片,但他发现:


“一路上偶遇的许多陌生人后来都成为朋友,常常成为我想念一座城市的理由。”


云南大理,巍山老城,菜市场里卖豆腐豆浆的姑娘很害羞,我恳求了半天才让我拍张照。

姑娘的老爸跑过来,严肃地说,去去去,别耍流氓!


吉林长春。

从伪满皇宫出来,长春的马路整洁干净。

刚下课的小姑娘穿着帅气的校服,说:“叔叔您好!叔叔您是摄影爱好者吗?”



广东阳江沙扒湾。

海边小镇的夜晚,一个乡间粤剧团的酬神演出。

在后台和演员们聊天,她们两个是我的老乡。我说把照片寄给你们吧,她们说,我们东奔四跑,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收不到的。


于是,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把重点放在拍风光大片或者古建筑、少数民族风情上,而是把镜头对准了路上的陌上人。


“毕竟,你最爱的人,也曾经是陌生人。”


给陌生人拍照,不是技术活,而是心理活,大多数人一开始会有戒心,所以林帝浣最初拍小朋友和老人家比较多。



孩子们教会我的远远超过我的糖果



其实很多人不太敢拍陌生人,即使喜欢拍人,也多半属于这两种:


一,非常胆怯,不敢沟通,只能苦练偷拍技术;

二,胆大包天,二话不说,冲上去对着脸就来一下。


因为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心障就是怕被拒绝。


这两种拍法在林帝浣看来都不太上道,因为拍出来的人通常和拍块石头或拍个动物没太大区别。


他有自己的心得:试试先把相机放下,和遇到的人聊聊天,能收获到比照片更重要的东西。几句话,一两分钟,有时只需一个微笑,就能得到对方的信任。


贵州威宁,留守儿童。

“刚挖的?好吃吗?”

“天天吃!好难吃的!不过很饿的话,还可以。”



贵州毕节威宁草海。

黄昏的冬季寒风中,女孩留着鼻血和鼻涕,冷得瑟瑟发抖。

她已经五岁了,还像普通的三岁孩子一样矮小。她的愿望是能吃到肉和糖果。


韶关丹霞群峰深处。

朱美玲在邻村上学,每天放学后要带同父异母的妹妹,经常挨骂。她是村里的漂亮女孩。


“水井在哪儿?”

“前面。”

“挑得动吗?”

“奶奶给了我小桶。”



她老是躲着我的镜头。

“他们说你是班上学习成绩第一名的,长大了想做什么?”

“想做老师!”

“做老师多好啊,加油!”

“我弟学习成绩不好,我爸老骂我不会教他!”

“为什么骂你?”

“我爸想让他上大学!”



贵州的山地之间,每有平缓的坡地,必有几片梯田茶树。马头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徐娇,放学后上山采茶,帮补家计。

徐娇说,哥哥您好,您从哪里来?

一句哥哥,叫得大叔我内心窃喜。我说,徐娇同学,我们交个朋友吧。

徐娇说,好啊,交朋友要做什么的?

我说,交朋友就是交朋友,什么都不用做啊,要不帮你采会儿茶吧。

徐娇说,小林哥哥,你这样采茶不行,把茶叶都捏坏了。


相比孩子们,与老人家的对话,偶尔略显沉重。但到了迟暮之年,他们似乎也更愿意交流。



人老了,最后也就留这张照片了



王大哥从台湾来,是一名鼓手,来到巍山就不想走了,在这里一住就是好多年,教教当地的年轻人和小学生打鼓是他的主要工作。

巍山曾经最大的城楼,是明代的保护建筑,后来被出租做茶馆。茶馆的电线短路,一场大火把城楼烧了个精光,好在没有波及其他老建筑。

王大哥每每提起那个被烧掉的城楼,都会很难过,比城里的老居民还要伤心很多倍。


广州,南华西街,潘家祠。

乾隆四十一年,十三行行商潘振承是当时世界十大富翁之一。他大兴土木建造潘家祠,占了几条街。

如今,只剩破屋半间出租放货,连匾额都没有了。

后来照片中出现的三叔的亲人在微博上找到我,告诉我三叔已不幸在两年前去世,这是他最后三年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天津的老房子已经不多了,静园附近还有几条街有些老天津的味道。

下班时分,遇到这条街上年纪最老的人力三轮车夫。

他笑嘻嘻地说,等我戴上手套,这样专业点!


广州侨光路,住了几十年竹筒屋、趟栊门的阿叔。

他见我拿着相机在门口望来望去,就问我,这里不是要拆吧?

过了两年,我又去了这条街,那里已经拆了,阿叔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祠堂里,我的父亲的老朋友,他们以前没事的时候就在祠堂闲坐聊天。后来送照片给他,他说,人老了,最后也就留这张照片了。



怀化洪江独居的郑婆婆听说我要给她拍照,对着老旧的梳妆台梳了半天头,才肯让我拍。

她说,应该春节来,春节年宵会热闹很多,我儿子在广东,女儿也在广东,孙女也在广东。

又说,他们有两三年没回来过年了,他们工作总是很忙,车票也不好买。


夕阳下的老街,婆婆笑着对我说,别拍了,挡着我们回家的路了。


一路走一路拍,林帝浣到过很多平淡的地方,就是那些或许你听说过名字,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二三四线城市。



要记住一座城,不如记住一个人



林帝浣说,通过给不同地方的陌生人拍照,慢慢地就会有一种感受:看一个城市的人,能从他们的脸上,读到这座城市的气质和故事。


沈阳大东门,我向城门底下等待招聘的散工打听去北市场的路。

下岗了很多年,做力工的大叔说,来旅游的都去故宫、东陵,很漂亮,你去那些破破烂烂的地方做什么?

我说给你拍张照吧。

他说,哎!

于是昂首挺胸站直。


辽宁大连,深夜的人民广场,末班的有轨电车刚刚开走。

路边的烧烤小吃夜市还是热闹非凡,许多浓妆艳抹的姑娘在晃悠。

陌生的姑娘说,大哥你要拍照啊?大哥你看这姿势好看不?


吴川漫长的海岸线,还有一望无际的沙滩,浅海海鲜是这里最著名的特产。

吴先生凌晨三点就到海边,打捞一种叫骨鳝的小鱼,这是湛江人酷爱用来熬汤或油炸的一种海鲜。

他说,如果我多读几年书,就不会干这累活儿。


海边,拉大网的老人的手。清晨一碗番薯粥,支撑着一整天的辛劳。

海浪时而温柔,时而狂暴,变幻莫测。

人们劳作,流汗,衰老,轮回,如这海一般沉默。


仁宝大叔的乌篷船,每天清晨在小镇入口等待客人,沿着古镇弯弯的河道摇一个来回,要收十块钱。

没有客人的时候,他会独自坐在河边的小酒馆喝一碗黄酒。


广东阳江沙扒湾,乡下的民间粤剧团生活很像吉卜赛人,天天搬家天天赶场。

准备粉墨登场的年轻人说,虽然我现在是个跑龙套的,但很快,再过两年,我就是主角啦!

旁边的花旦姐姐说,你想得美。


六月十五日是父亲节,香港红磡,渡轮码头。

他说,每天都会有个老人家来这里喂这些麻雀,它们现在都不怕人了。今天那个老人家生病,不能来了,他是来顶班的,别让它们饿着了。


作为一个暴走爱好者,说起旅行目的地,林帝浣总会头头是道。但有一个地方,他一开始是拒绝的,“听说那里很俗……”

说的正是很多人的朝圣地——西藏。直到拍照十年后,他才完成了第一次西藏之旅。



想看真实的西藏,可有什么是真实的



在旅行引路人标哥的带领下,林帝浣踏上了平生坐过最长时间的一趟火车,从广州到拉萨,55个小时。



火车缓缓开出西宁站,进入青藏高原,夜色慢慢暗下来,远处浩瀚的青海湖看不分明。

周师傅从四川来,他在西藏做了几年川菜厨师,打算坐火车去日喀则追讨欠薪。

周师傅说,在西藏四年,高原反应了两年,还不是为了赚点钱。

但周师傅又说,只要能吃到川菜的地方,都是绝美的风景。



小餐馆里,大声唱歌然后忘记了歌词的藏族女孩。


很多人说去了西藏能升华灵魂,在林帝浣看来纯属扯淡。他说,要懂西藏,最重要的是,要认识一个藏族朋友,他的朋友,叫白玛。



“我向白玛请教,为什么藏族不吃鱼?

白玛说,我们不吃鱼,因为鱼太小了。

我说,鱼小所以骨头多,不好吃?

白玛说,不是的,鱼太小,一顿要吃好几条,伤害的性命太多。一头牦牛一条命,可以让一个人吃一年。吃鱼的话,一顿就吃几条命,太残忍,所以藏族不吃鱼。”



萨嘎的小村庄,村里的打面粉机轰鸣着,粉尘弥漫。

卓玛长得很美,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扛起面粉袋时力气惊人




“白玛说,藏族人死了之后,都是天葬水葬,财物也还给自然。山是有命的,江河湖泊也是有命的,这些都是天命。


我们上山砍树,下河捕鱼,就伤了天命。没有了天命,就没有了人命,所以人死之后,要把所有的东西还给天,这样天命才可以持续,我们的后代才有命。天珠你知道吧,很值钱的,几十万的,你们汉族人经常来收藏。但是(藏族)人死了之后,随身戴的天珠都要扔到湖里,还给自然,而不是留给后代。”


转完山的藏族女孩得到一块杏干作为奖励。



“我说,汉族人也有很多虔诚的啊,他们经常骑行318国道来西藏朝圣,有些据说回去灵魂都升华了,活得很超脱、高尚了。


白玛说,烦人,老是骑在马路中间,出了事还得一堆人去拯救。我们的司机和警察都苦得很。你们旅游的,就是来感受点新鲜的吧,玩腻了就走了。你们老是想看真实的西藏,可是有什么是真实的呢?你们看到的还是自己。对吧?”



波密桃花谷,耕作的藏人。


“我们的相遇,不过短短一两分钟,有时连话都没说一句。在你的记忆里我很快会销声匿迹,我对你也是同样,所以,我决定给你拍张照。”林帝浣这样描述自己给陌生人拍照的初衷。


现在,林帝浣已经将这些为陌生人拍下的照片结集成书出版:



他说,在很久很久以后,我偶然翻起了你的照片,会突然想起与你的曾经相遇。

照片可以使时光变慢,可以使时光加速,甚至使时光暂停。

但是,时光却不可倒流。





“用一分钟,关掉自拍,记录一次美好”


看完这本书,未读君想起了哈佛大学校长Drew Faust在今年哈佛毕业典礼上说的一段话:


这是一个自拍——还有自拍杆的时代。不要误解我:自拍真是件令人欲罢不能的事儿,而且在两年前的毕业典礼演讲上,我还特意鼓励毕业生们多给我们发送一些自拍照,让我们知道他们毕业后过得怎么样。但是仔细想想,如果社会里的每个人都开始过上整天自拍的生活,这会是怎样一个社会呢?对于我来说,那也许是‘利己主义’最真实的写照了。


当我们低头关注自己的同时,也要抬头关照身边人身边事。无论是在外旅游,或是宅在家的书友,不如也花一分钟,拍下身边美好的人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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