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魔鬼交易,用文学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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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意识是他的软肋,同时也是他的铠甲”
Karl Ove Knausgaard 于瑞典家中
摄影: Katherine Anne Rose for the Observer
作者:Kate Kellaway
翻译:别司吉
(文章来自英国卫报2016.2.29图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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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瑙斯高引人注目的第五卷自传故事中,他学着去爱而不是去写作。
如果你不了解他,你也许会认为卡尔·奥韦·克瑙斯高擅长撩拨读者,他所写的那些惊奇且恼人,却又使人上瘾般阅读的自传体史诗,将他的祖国挪威推向风口浪尖,被认为是和普鲁斯特般引起全球瞩目的现象级文学作品。但是在第五卷的开头,他强调这最新的一部作品是关于14岁的他在卑尔根的生活;他还说,在自1988年开始的这一段时期,也就是当克瑙斯高19岁时,他追忆的是那些“细小却惊人之事”。这些小事组成了他这本厚达672页的书。可是对于克瑙斯高的粉丝们来说(我毫无招架之力的成为了他们之一),这个故事的长度早在预料之中,毕竟那是我们早就百感交集过的生活。
这些书以《我的奋斗》为总标题,用一种非时间线性的写作方式著成。我们目击他父亲的死亡(第一卷,A Death in the Family),他的第二次婚姻(第二卷,A Man in Love),他一切生活的开端(第三卷,Boyhood Island)以及他的少年时期(第四卷,Dancing in the Dark)。克瑙斯高对于时间这条行文线索的漠视正是他忠于自身的表现,他和多数人一样对生活若有所思。克瑙斯高不断地提醒我们,情感能够将时间重新排布,在他对早年生活扣人心弦的描写中,情感支配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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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Death in the Family: My Struggle Book 1
在本书中,克瑙斯高经历了一次敏感且文学化的教育。他学会了如何不去写作。19岁的他是卑尔根文理学院年纪最小的学生,在那里,克瑙斯高深受伤害。他对诗歌的尝试夭折于他人不留情面的批判中,随之而伴的是各式各样文学上的耻辱。对此,出于反抗,他打算上交一首专门由反复的脏字(C-word)所创作的诗(但被一个朋友在最后关头所制止)。那时,距离一名作家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如今,他在原稿中就展现出将优雅性和自然性相结合的独特写作天分。他属于明晰且率直的风格,而非依赖隐喻写作——Don Bartlett(英译者)翻译的非常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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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Man in Love: My Struggle Book 2
克瑙斯高与我们分享他对所读之书的想法,James Joyce的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把他吓着了,VS Naipaul的The Enigmaof Arrival让他明白,一个读者能够“在散文中小憩,就像你能在树下小憩那样。”他怀着羡慕的心情将Adam Thorpe的Ulverton挑选出来。但对于英语读者来说,克瑙斯高的魅力部分源自于——他不是英国人。克瑙斯高作为一个挪威人,对我们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异化的。他有时狂热,有时好奇,有时嫉妒般的汲取同时代的挪威小说中的养分。当他对成为一个小说家感到片刻的绝望时,克瑙斯高就摇身一变为一个书评家。然而为何除了作为一个牙尖嘴利的批评家之外,其他时刻的克瑙斯高是一个失败者的形象?他像个叛逆期的青少年那般酗酒(难怪他记得不太清楚),而且酒后犯事:他偷自行车,背叛女友,寻衅滋事,自残(诸如此类的事,如我们所知,他在之后的生活中也会做)。他被羞耻感所折磨,然后接着酗酒——自我憎恨是自负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他叙述的调调如自我伤害般的,狂热且幽默,虽然克瑙斯高很少笑。关于年轻时的自己,他这样写道:“我知之甚少,野性勃勃且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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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yhood Island: My Struggle Book 3
然而,这当然也是此书一大部分具有强大感召力的原因。通过阅读他人的挣扎——如何搞砸一切,如何伤透自己的心,比阅读任何自我满足的桥段都要来的愉悦。
另一个不解之谜就是克瑙斯高所写的东西里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若他的回忆如他自己所主张的那般犬牙差互,那他的这部书便是一种匠心独运的奇异重构。早在第三页,他用一种并不能一眼看懂的方式描述人们在服务站徘徊的景象:“我的内心充满着一种狂喜,这恰恰是我的最爱,那高速公路,那加油站,那咖啡馆,是如此的熟悉且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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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cing in the Dark: My Struggle Book 4
克瑙斯高的这些平庸的顿悟能够让人感到满足的原因在于,他承认生活的随机性,生活是费解的,甚至是丑陋的。他深谙幸福的虚伪。克瑙斯高的迷人之处正是,他对这些被其他作家所忽视的灰色地带的关注。克瑙斯高甚至为了强调这一点,将跑龙套的情节加入书中,如他写他觉得那个路过的围着狐狸披肩的女士是个疯子。她只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没出现。
即使是如此的以自我为中心,克瑙斯高仍对自己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自觉意识是他的软肋,同时也是他的铠甲。缺少了自觉意识,他便无法像这般写作。当他的兄弟英韦潦草的将John Lennon的海报贴在卡尔·奥韦的房间里时,卡尔懊恼地将它从墙上扯了下来。一件土里土气的雨衣让他看起来像“从山里来的乡巴佬”,但他无法在多雨的卑尔根(如书的标题)摆脱雨衣。他在精神病院找到了工作且为了留下“好印象”而烦恼,但之后单调的现实让他觉得之前对工作的迫不及待是欠考虑的。他和一个充满进攻性的无腿病人Ornulf进行了一次恶梦般的散步,为了与克瑙斯高的乐观情绪相对抗,防止他控制到自己,Ornulf计划着离开轮椅,在主干道上像螃蟹般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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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 Rain Must Fall: My Struggle Book 5
克瑙斯高的自我意识还有着诸如性和其他方面的,更加深层的原因。他和女性的关系总是跌宕起伏,而他也毫不忌讳的将此和盘托出(“我总是来得太快,总是在一切开始之前就结束”)。但当他遇见Tonje(他的第一任妻子)时,世界变了样。他们会在回忆最初两人惴惴不安的约会时放声大笑,克瑙斯高犹爱她装饰品般精致的耳朵。他对他们的关系有一个感人且清醒的不正常的正确描述;与此同时,知晓他们的婚姻会如何走向,是一个不容易被读者所觉察的特权。
对于他在字里行间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克瑙斯高其实非常不自知,将自觉意识写出来的悖论在于,写作本身也是自觉意识的一部分。而对于剩下的自知之明,他说道:“我非常清楚我是谁”。克瑙斯高允许我们相信我们了解他,甚至比他的妻子或母亲对他的了解更加深刻。作为一个男人,卡尔·奥韦·克瑙斯高也许不知道他该何去何从。但作为一个作家,他对此了如指掌,他在这卷书写完之前就找到了他的第一个出版商。然而奇异的是,就仿佛我们并不是通过书页阅读,而是跳出书本转而进入了他的掌控。我们终于理解他对于写一部能让自己一夜成名的小说的勃勃野心,而我们也在阅读之后忍不住承认,他做到了。
克瑙斯高日思夜想,翘首以盼的绝伦之作,现在就捧在我们手中。
企鹅图书
“我们的目标不是相互说服,而是相互认识。”
——赫尔曼·黑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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