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海口美兰│豪华的华侨大屋，“去番”的历史见证
“海口市美兰区那些已经存在一两百年的华侨豪华大屋，是当地民众下南洋拼搏的历史见证。”
番与去番
小时候，常有人指着家旁边那旧败房子说：这家男人去番了，再也没人回来。原来屋子还有个老阿婆居住，后来去世了，屋子就更加破败了。大人们常吓唬式地警告我们：“不要跑到那里去玩”。好似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我们看着残破黑暗的房子，心里又害怕又好奇。在80年代，家里有“去番”的关系是让人很羡慕的事，因为意味着至少会有来自海外“番客”的支持。
“去番”是海南话的说法，意思是“下南洋”。“番”在海南话里是外国的意思，海南人生活中的很多外来农作物，都带有“番”字，比如：番椒、番薯、番茄、番瓜、番豆、番子瓜、番荔枝、番石榴等。
下南洋最早出现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可考，但至少在唐代，海南岛作为海上丝绸必经之路及补给地，跟南洋的交流已经很发达。
明朝郑和下西洋之后，明清两代实行海禁，去番变成了偷偷摸摸。到了清末，列强打开了国门，又掀起一波下南洋的浪潮，清未民初达到了波澜壮阔的顶峰。
林市村有一个小港口叫龙尾头码头，别看它小，在下南洋的年代可是非常热闹的一个出海点。崇祯十四年（1641），林市村渔民陈道裨独驾小舟离开龙尾桥，穿洋过海，到达越南芽庄，成为林市下南洋的开拓者，这个成功的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引无数乡人效仿，纷纷搭上了去南洋的帆船。
几十年后，他的同乡饶昭聪、陈贵仁、林树华等人开着2舟小帆船，踏着他开辟的海路，到达泰国北汶浪港。半年后满载暹米、柚木和布料返乡，轰动一方。到1735年，海口被辟为通商口岸。下南洋者急剧增多，每年来林市各村港口，乘船去番者就已经达到3000多人。
为何去番
中国人向来注重落地生根，根在那里，就留在那里，很少离开，除非迫不得已，有生存危机，才会离开。离开意味着漂泊不定，意味着冒险，意味着流民，意味着随时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海边民众下南洋，最初是为了寻找更好的生存环境，在郑和下西洋之前，只有零星的一些渔民、流民到南洋去讨生活。下西洋后，由于对南洋的深入认识和了解，开始陆陆续续有民众到南洋去开拓新生活。
明清两代海禁发布后，下南洋成了件很隐蔽秘密的事，被抓到是要砍头的。但是由于在本地的生存环境经常被海盗、天灾、贫穷、时局所影响，海边民众还是有少部分偷偷去番。
清末，西方列强的炮火打开了国门，大批国外工业产品的倾销，传统的农耕生活被破坏，农产品、手工产品卖不出去，农村经济破产，光靠贫瘠的土地很难养家糊口，实在是穷得没有办法，只能冒着生命危险下南洋找出路了。
东南亚被殖民后，工厂、种植园、矿场急需劳力，下南洋的浪潮开始涌起。当然也有一些是去给亲戚帮工或继承财产的，或因受迫害或战乱逃难去的。
琼山人去南洋最多的地方就是大致坡、三江、演丰、演海，因为靠海，有码头，有船，出海下洋方便。因此抱着对南洋的无限憧憬，去番成了最容易改变生活的方式。
异乡拼搏
初到南洋，人生地不熟，大多从底层干起，或自己租地种植作物，或去给先来的同乡帮工，或做矿工，少数经营家乡与番地间航运，有的是被骗卖猪仔去的。还有一些是通过教会关系，到教会学校学习外文，学有所成后到南洋从事白领工作，如福同村钟锦泉。
林市村的饶昭聪、陈贵仁、林树华等人开着2舟小帆船，踏着前人开辟的海路，做起了家乡与泰国之间的航运贸易业，从泰国运回大米、柚木和布料，从家乡运载同乡下南洋。到雍正十三年（1735），这支帆船队发展到庞大的73艘，这是林市周边最早经营南洋航运的船队。
乾隆时期，北港岛的饶新孝在番的成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据说鼎盛时，他拥有载重千吨轮船18艘、5个泊位的千吨级轮船码头12座，拥有堤岸、芽庄、西贡半数以上的海上交通运输业和越南沿海省份各港口的货运权，雇用工人2000多人，同时经营12个省的烟酒行业。
福同村的钟绵泉，清光绪六年（1880年），随父到海口铜锣园天主教堂当童工并学习英法两文，并皈依了天主教。光绪七年，被教会安排去香港学校进修。光绪十四年（1888年），修完学业后与父亲一起到越南海防谋生，由于通几种语言，被几家华侨大商行争聘为洋务员。
二十一年（1895年），被旅越海南大商家阮德兴推荐给法国东方汇理银行海防分行当华人经理，并投资中西餐厅、旅游、航海等业。成为海防、河内、西贡等地的知名人士，先后当选为海防市参议院议员、南越堤岸海南同乡会名誉会长、时习华侨中学和侨英中学的校董。
罗悟村林鸿高，在泰国曼谷投资做火锯厂，大获成功，还招了很多海南家乡人过去帮工干活。
桑梓情怀
华侨们赚到钱后，通常会回到家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建大屋、建学校，修路桥，修公庙，捐资办公益事业，捐款捐物支持国内民主革命事业。
在南洋赚到钱后，建豪华大屋是这些华侨的一大举动。林市村现存的陈家大院、林家大院就是陈贵仁、林树华赚到钱后修建起来的。
北港岛饶新孝在海口西门街跟北门街之间置数十亩地，建起饶园，供家乡及经商之人活动娱乐场所，现今还留有饶园巷。
福同村钟锦泉汇钱回家乡修起庞大豪华的祖屋。旅泰华侨林鸿高先生为教育子女不忘乡土，回乡建海南唯一围屋做留念。
林市村的龙尾桥码头，由华侨陈贵福捐款修建，方便一方百姓出海出行。北港岛饶新孝从越南运回大批柚木、石料，在家乡建起第一所学校、乌公庙、北港围村防潮堤。
钟锦泉汇款回家修建福同小学，高薪聘请有名望的老师任教。对海南中学、琼山中学之求助也慷慨解囊。多次购买大米运回海南救济灾民、寄寒衣分给村中困难的乡亲，还先后捐建灵山桥、罗鼓桥、昌洒桥等。三江罗梧村华侨林鸿高捐款建一条从边山坡到三江圩1公里长的石路。
1907年，孙中山在河内设立革命机关，筹划起义。钟锦泉经友人介绍结识孙中山后，发动华侨筹款，通过法国驻河内总督商购军火，运往越南北部，支持镇南关起义，后冒险秘送孙中山离开越南。他还曾接济流亡到越南的康有为渡过难关。
1938年，海外各地琼侨选派代表在香港召开海外琼侨代表会议，共商杭日救国大计。琼山籍旅泰侨领林鸿高代表泰国琼侨参加会议。会议决定成立“琼崖华侨联合总会”，统一领导南洋琼侨抗日救国救乡工作。林鸿高返泰京即召集侨领代表成立分会，发动侨胞返乡抗日。
图文丨歌咏 编辑丨小平民天然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