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滔天，冲在最前

天府新青年

你触手可及的朋友圈

 

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中国青年杂志”（ID：YOUTH-POWER）

白浪，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感染性疾病中心副主任，“90后”医护人员心中的“大白”。3月22日，是他来武汉的第45天。在其他医疗队纷纷撤离之际，他仍然坚守在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的定点收治医院），守护着那些重症病人。

2月初始，面对突然爆发的疫情，白浪和同为医生的妻子留下即将中考的女儿，先后前往武汉支援前线。

40多天的时间里，他见证了哪些生死悲欢，和队友们坚守着怎样的信念？面对病人与家人，面对赞美与荣誉，这位冷静从容的医者又有着什么样的态度和思考？

一起走进川医白浪，聆听他内心的阵阵涛声。

白浪负责的病区40张床位，如今只剩6位病人，新患者转入也少。

“疫情不灭，我们不退，站好武汉最后一班岗。”白浪平静地说。

近日，新闻里铺天盖地，都是白衣战友们离鄂归乡时受到的高规格礼遇：警车鸣笛开道，“过水门”彩虹仪式，在送别医护人员时，有康复者无以为报，甚至跪地致谢。

而这位医生关注的是另一条新闻。

“刚刚看了内蒙古女医生被刀捅的新闻，心里还不是滋味。其实我们安安静静地回去就好，只希望社会今后多一丝尊重。”

医护人员在过生日，蛋糕是原病区护士长千方百计才买到的，这让白浪（二排右三）很感动

刚到武汉时，他剃了光头，如今长出短茬，蓝色口罩上是一双坦诚的眼睛。他说自己从医19年，从来没有崩溃过，不管是病情很难搞，还是病人很难搞，都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沉思片刻，他补充说：“道路还很漫长，如果我的女儿选择从医，我依然支持。”

女儿马上中考，父母却双双选择支援武汉

白浪的女儿15岁了，正在准备很关键的中考。

她的母亲，四川省肿瘤医院医生徐珊玲，2月2日已经奔赴武汉；父亲又在一周后离家援鄂。女儿挽留过父亲：“可以不去吗？”白浪回了四个字：职责所在。

临走的早上，白浪出门前听到女儿说：“爸爸，放心，不用担心我。”

白浪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怕突然懂事的女儿看见他已泪流。

2月7日，白浪跟随四川大学华西医院第三批次医疗队共130人抵汉。这支队伍包括30位重症医学科、传染病科等多学科的骨干医生，100位年轻护士，以“王炸天团”增援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东院，接管了23、24两个重症患者病区。

作为24病区主任，白浪透过护目镜，在隔离病房看到了一种奇特的景象。

这些病人有父子、有母女、有夫妻，一家人在一起，共同抗击命运的重拳。

“除非是大的地震或者大的疫情，你很少看到一家人都在病房，互相关爱支持。”

他负责的病区有一对重症母子。妈妈仍然在气管插管，儿子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但恳求多住两天，陪陪他妈妈，亲眼看到老人拔管，不然他出院后也不放心。

“我们发现儿子在身边，对妈妈也是一种鼓励和支持，他的妈妈会更坚强。现在妈妈已经拔管了，病情平稳，儿子给她喂饭喂水，这种陪伴成了妈妈的信心。”

白浪和同事护送这位已经拔管的病患去照CT

白浪也遇到过孤独的病人，一问才得知，可能病人的父母妻儿，都在不同的医院接受隔离治疗，于是他送上安慰和鼓励，给予心理的治疗。

家是什么呢？

法国作家莫罗阿曾说：“没有了家庭，在广大的宇宙间，人会冷得发抖。”

而在隔离病房的生死时刻，医护人员成为病患不可或缺的“家人”。

“做医生这么多年，世态炎凉，什么都能看到。有至善至孝的，也有放任不管的……看多生死，可能大家会觉得医务人员比较冷漠，但并没有。”

每一次紧急抢救最终无力回天的痛苦，都会压着他，“在整个救助过程中，我们每一个医生、每一个护士，其实都在拼尽全力。下一次我们还是会竭尽所能地去抢救。”

隔离病房的特殊陪伴，显影了这种原本就存在的医患情感。

有位阿姨康复了也不肯出院，说剪纸没有剪完。最初，她躺在病床上请小护士买红纸来，剪小蝴蝶、小花朵、金鼠送福之类解闷，出院前花了整整几天，她剪出一件宝物送给整个医疗队，让病区的医护人员看着笑着又哭了。

花团锦簇，喜鹊呢喃，中心是两位医护人员，连戴着口罩的脸都剪得惟妙惟肖，嵌着“大爱无疆”四个字。

病患康复出院前送给华西医院援鄂医疗队的剪纸

仁慈始于家庭，但不应当止于家庭。

那么多的世态炎凉，医生的心，不是变硬了，而是厚度、浓度都被几重悲欢提纯了。白浪和同事们在群里，聊的都是病人的病情；包括他和老婆，聊的不是花前月下，而是气管插管病人的检测观察和注意事项等。

其实，两人就在同一家医院支援，但是40来天只见过短短三面。

进东院头两天，在大楼外的草坪旁，白浪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望，是老婆。几天没见，两人隔着一米之远，合了张影。

白浪和爱人徐珊玲第一次在医院偶遇合影

为什么隔那么远？

白浪半开玩笑半认真：“院感（预防医院感染）需要，和你接触的每一个人都需要警惕。”

“您和爱人都来武汉了，把15岁的女儿独自留在家里。您会不会觉得有亏欠感？”听到记者问及，他沉默了几秒，让记者觉得提问可能有些莽撞了。

“没有亏欠感，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平时还是一个比较硬的人，但一想到这个，就有一丝丝眼泪要出来。女儿马上中考，这时候父母双双选择支援武汉，身边也有朋友表示不能理解。”

但是，白浪赞同老婆的意见，“患者的生命比女儿的中考更加重要，而且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情，孩子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

他希望父母的援鄂经历，是送给孩子的一份礼物，在独立中成长，理解“医生”二字。

“我支持女儿从医，也因为看到疫情期间医患关系的改善，尽管又发生了伤医事件……医生对社会是有贡献的，这不仅仅是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而是可以实现社会价值的事业。我希望女儿未来也能理解这一点。”

站好最后一班岗，带“90后”们平安回家

刚毕业时白浪战过非典，如今再战新冠病毒，带着一帮年轻人，心里却添了忐忑。

当大巴从机场行驶到酒店，沿途所见悄无声息，队里平时最爱闹的年轻人也沉默了。

当他们经过反复培训，第一次全副武装地进入病房，刚出来就有队员紧张汇报体温升高了，白浪比他更紧张。

“如果他真的被感染，我们整个队就完了，工作都还没走上正轨啊。”

幸好小队友只是普通感冒。

护理人员大多是“90后”，谈到他们， 白浪开始用“很”“非常”之类的形容词，仿佛平湖秋月乍起波澜。

可爱年轻的医护人员

也是刚来不久，有个护士就在隔离病房里晕倒了，被同伴们扶到隔离区脱下防护服时，她伤心地哭了。

“她一哭，我的内心非常紧张，也非常心痛。因为他们还那么年轻，早上进去就不舒服，一直在病区坚持，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住。”

但次日，小护士照常上班，笑着在病人面前出现。很多病人为此点赞，说小姑娘真是好样的。当时病床全满，尤其在重症病人病区，患者有气管插管的，有戴着呼吸机的，需要实时治疗和监测，护士们每天承受着繁重的护理工作。一天下来，他们往往汗流浃背，胳膊酸得抬不起来，但没有一个逃兵，都要承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

“在担当方面，我觉得‘90后’带给我内心的感触和震撼，是非常深的。面对重大事情，他们都给出自己的肩膀。”白浪感叹道。

这群年轻人也很少苦大仇深，自己选的路，咬着牙也要走完，一有空还偷着嘻嘻哈哈。身处危险的工作环境，常人都会觉得压抑，一旦焦虑失眠更增加感染风险，而他们年轻活跃，善于释放情绪，愉悦了整个队伍的气氛，阳光了整个病区，连死神都开始望而却步。

“团队如果没有‘90后’，就会缺乏生气。”

白浪不主张带着病人跳舞，穿着防护服就已经很闷热了，但他不反对‘90后’们在微信群里追星，从彭于晏谈到林志玲，也乐意接受他们的新点子，“那天我进去查房，他们还给我画了一个大白在胸口”。

白浪是“90后”医护人员心目中的大白

年轻人不仅会讨人欢心，还能让病人安心。

有一次，有位病人氧饱和度不好，要从高流量吸氧转为无创呼吸机。在进行手术操作的时候，病人恐惧焦灼，两只手一直在空中乱抓。白浪看着身边的年轻医生王鹏，立刻走近，一手握住病人的手，一手轻轻抚摸他灰白的头发。

古稀之年的病人逐渐安静了，很配合地戴上了呼吸机；而年轻人照顾他时，犹如一位父亲在照顾孩子。

“病区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儿都是好样的，在抗疫的艰辛之中，成长得很快。不能说‘90后’‘00后’是垮掉的一代，他们是能很好地撑起未来的一代。”

哪怕即将战疫大捷，白浪仍保持十分的警惕，反复叮嘱年轻人在防护上不能疏忽任何细节。来武汉之初，他就许下承诺，除了治病救人，“一定要带着这群孩子平平安安回去，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甚至几个家庭，一个都不能少！”

冷静是比热情更持久的力量，尊重科学和有序

前几天，东院医疗队的工作群通告，又有一个病人撤了呼吸机，群里的白衣天使们纷纷晒出笑脸符号。

援鄂医疗队帮着武汉走过了至暗时刻。初到时，白浪看到“妇科、外科医生都上了一线，设备也缺乏”，两天后病人离世更让人饱受打击……现在医疗队员和医疗设备都能跟上，东院出院的病人已经超过600位。

为了进一步降低重症患者病亡率，3月11日，四川援鄂医疗队率先开启重症患者拉网式排查以及MDT（多学科）会诊工作模式，由华西医院重症医学科的主任医师康焰任讨论组组长，多兵作战，整合重症医学、呼吸科、感染科、心内科等专家，开展每日线上多学科联合会诊，白浪也在其中。

“因为病人有时情况很复杂，合并别的基础疾病，可能我们就要讨论一个小时。一人一策地精准救治。”

医生尊重生命的方式，就是拿出最专业的态度，最科学的治疗方案，忘我地扑到前线，冷静持久地战斗。

医疗队连线华西医院总部进行MDT（多学科会诊）讨论

白浪认为，这是医生的职业常态。这次遭遇大的疫情，“我作为一个感染科医生，如果都不能够到现场治病救人，那生命都是不完整的。”

这位感染科中心的党支部书记，甚至感到惭愧。

每次走到病区，看到病人们竖起大拇指，他都觉得承受不起；看到新闻里歌颂医护人员是英雄，他认为武汉给自己的太多。

“我只是干我自己的一份工作，这是做医生的职责。我们不来，其他的医生也会来，谈不上伟大。总会有人站在最前面，人民就是这样去爱他的国家，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是他的社会责任感。为什么我跟我爱人两个人到武汉来，就希望我的女儿能看到这点。不用拔高，也不难做到。”

但听到孕妇要上战场之类的新闻，他不太理解。

“如果是我，我会劝她回去休息。我希望医护人员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他人。冷静是一种更长久的力量，比热情更持久。”

白浪照样非常忙碌，早上带着队员进去查房，12点左右出病房，下午参加线上会诊。在他看来，医院不仅靠激情运转，更要靠日复一日繁琐复杂、细致入微的查房、会诊、确定救治方案、监测生命体征等一系列动作来产生动能。

前几天，他的爱人打来电话，说国家卫健委等部门非常关心他们的工作状态，问夫妻两人都在武汉驰援有无困难，是否需要提前回家。白浪回答，他非常感谢国家的关心，但归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而是疫情需要。既然来了，所有队员都做好战斗到底的准备。

“我再次深深感觉到，我们中国人是非常团结的，中国是坚不可摧的。不管你是什么职业，国家需要你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会站出来。每有大难，八方支援，这已经是中国人常态的选择，甚至不需要讴歌或者赞美。”

华西医院派出了骨干医生驰援武汉，白浪（坐者）表示要守好最后一班岗

白浪的名字，起于这首毛泽东的词，内心波浪滔天，都散作平日温厚不显的点滴之爱。

大雨落幽燕，

白浪滔天，

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

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

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

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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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稿编辑：橙皮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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