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会有时
“拍电影很无聊的，而且不是一线演员或者最核心主创，其实都是很难感受到什么尊严的，现场没有人照顾你的感受，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剧组已经算很好了，但还是很有意思的，哈哈哈。”——韩寒
在《乘风破浪》剧组
是怎样一种体验？
by 马锐拉
韩塞拍第一部电影《后会无期》时，我正在忙着做项目，错过了完成“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部电影片尾字幕”成就的机会。所以当韩塞邀请我客串新电影《乘风破浪》中的一个角色时，我秒回：“好，一切听导演的安排！”以防他反悔。
当然，去之前韩塞也不忘先打预防针：“拍电影很无聊的，而且不是一线演员或者最核心主创，其实都是很难感受到什么尊严的，现场没有人照顾你的感受，要做好心理准备。”韩塞补充道，“我们剧组已经算很好了，”他接着补充道，“但还是很有意思的，哈哈哈。”
韩塞告诉我这次要饰演一位工程师——美国电影里那种气质的工程师。我回了一个“不错”以及一个“猥琐网友一口白牙笑得合不拢嘴舔了两下嘴唇”的表情。
我参与的几场戏都在剧组的舟山外景地——风景秀丽的朱家尖大青山国家公园。
到达剧组的第一天阴云密布，寒风凌冽，有一种暴雨将至的焦虑感。这种虽然没下雨但极有可能下暴雨的天气对剧组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如果冒雨拍摄，一旦放晴，后面的镜头都要洒水拍，否则无法接戏；如果不下雨拍，那第二天下雨的话就会陷入等待，直到雨停地干才能接着拍。面临选择，韩塞一向乐观：拍！
大青山的场景主要是拉力车赛的维修区，现场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这个区域聚集了维修工、工程师、老外工程师、车手、车模、车迷、媒体记者等等各类临时演员几百人以及剧组工作人员好几十人，现场的卫星直播车、救援直升机等等一应俱全，场面不可谓不大。
首先要化妆，在剧组临时搭建的化妆棚内，造型小哥手脚麻利地做好了我的工程师发型。然后到隔壁服装棚领取并换上了工程师的制服和皮鞋。群众演员的化妆和服装都是临时搭建的帐篷。我偷瞄了一下主创的豪华化妆车。
像不像工程师？
因为场景较大，导演、副导演、摄影指导和制片等，每个人都踩着一辆平衡车，在现场来回穿梭调度以提高效率。
现场有几个剧组工作人员因为腿脚受伤而拄着拐杖，副导演戴着护手吊着左手，据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可见，电影行业相对而言的确是个“高风险”行业。外人可能以为剧组里每个人都有着崇高的艺术理想，但我觉得，多数人其实最朴素的愿望还是——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吧。
正如导演所说，拍电影大部分时间是很无聊的。尽管拍摄赛车开进车队维修区这个镜头可能只有短短几分钟，但是却需要在现场协调安排好所有的群众演员站位以及各自的动作和行走路线。
摄影师要确定机位，调整焦距，测光。
灯光要布置各种灯具、遮光板、反光板，柔光布等等。
道具要随时准备好安置各类以假乱真的物件。我所使用的车队电脑还在屏幕上贴了绿纸，方便后期配上酷炫的界面。
这本以假乱真的《赛事早报》封面，可能是导演唯一在电影中露的脸。
赛车要反复开进维修区确认最佳速度、路线和最终停靠的位置。顺便说一句，片场的赛车是货真价实的赛车，导演曾驾驶其夺取拉力车赛冠军。所以这可能是你能在电影里看到的最真实的关于中国拉力赛车的场景了。
在剧组，随随便便几个小时就过去了却还没开始拍摄是家常便饭。时间是最宝贵的，却往往又是最耗费的。
转眼到中午，也可能确实饿了，但剧组提供的午餐味道不错，菜香，下饭，管饱，据说请的专门的大厨给所有人做饭。现场为了提高效率提供两种选择：盒饭两荤两素或者现场打饭四菜一汤，韩塞说，其他剧组都是站着或蹲着吃饭，我们组至少所有人都能坐着吃饭。不管剧组在哪个犄角旮旯和奇怪的地方拍戏，负责伙食的同事总能找到一块地方让大家坐着而且尽量坐在有棚的地方吃饭，不会风餐露宿。
准备拍摄的过程旷日持久，临时演员们从兴奋、好奇变得呆滞、沉闷，以至于每个人在第一次试拍时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副导演裹着受伤的左手，站在平衡车上，用尽全力嘶喊：“你们要情绪高涨啊！都动起来！”话音未落，呼呼一阵大风吹来，寒意让每个人又收紧了三分。这时，人群中有女粉丝喊了一句话——“邓超来了！”
“Cut!”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一切又归于平静，每个人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等待。场工拿着竹扫把开始清理现场洒落的彩条。摄影指导程马在显示器上看机位和角度。副导演张洪伟在现场继续指挥每个人的站位。导演时不时在现场和棚内来回穿梭，指导拍摄。
因为需要多角度多机位拍摄，所以整个过程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寒冷的天气和大风让穿着清凉的车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瑟瑟发抖却还是要表现出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看得我真想上去给她们披一件外套。
最终拍完这一条的时候，我大概和超哥拥抱了二十多次，可惜我是直男，不然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参考下图韩塞羞涩的表情，攻受一目了然。
来剧组之前和导演说想顺便拍一些剧组工作时的照片以便回来后分享给大家，导演二话不说，掏出了一张《金秋十月农忙欢》剧组的VIP证递给了我，当时我感觉天空飘来七个字：确定不是在逗我？
之后的几天，只要在拍摄间隙，我要么拿出相机，要么掏出手机，总要咔嚓几下。由于剧组有保密规定，不但工作人员不能随便拿手机拍摄现场和主演，群众演员更是不能掏出手机来拍照，防止大家发朋友圈和微博提前泄露造型和剧情。因为穿着戏服，所以好几次，我都被工作人员要求删除照片，终于体会到了韩塞所说的“没有尊严”。但我并不生气，反而十分欣赏几个执着地要我删除照片的年轻人，并耐心地和他们解释我为什么要拍照。
第一天的拍摄任务结束时，因为穿着一双特别硬的剧组提供的皮鞋站了一天，我的脚已经疼的不像话了。回酒店的第一件事便是泡澡，然后确认明天的通告时间后，倒头便睡。在家天天晚上看美剧不睡觉，到剧组，才发现睡眠是如此宝贵。
第二天的拍摄八点就开始了。
韩塞第一天冒险拍摄的决定得到了回报，天转晴了。
按照第二天的拍摄计划，剧组兵分两路，A组继续拍摄昨天的维修区场景，B组则要拍摄拉力赛车在环山公路上疾驰的画面。负责驾驶赛车的是曾为007电影做特技驾驶的英国人马克。导演不无自豪地告诉我，《乘风破浪》的车拍部分算是国内最强配置：职业车队与剧组通力合作。他和马克分别是中国拉力锦标赛五次总冠军和英国拉力锦标赛三次总冠军。
由于导演认为跟车的拍摄方式有诸多限制，比如前车往往要照顾后面的司机，导致无法像真正的赛车一样加速和过弯，达不到理想效果，只能靠碎剪的画面拼凑，所以整个上午，摄影团队都在为拍摄真实的赛车长镜头而固定架在车尾的摄影机。
最终呈现在电影中的，将会是如赛车游戏般第三人称全知视角所捕捉的真实赛车场面。期待！！！
整个上午，摄影团队都在为拍摄真实的赛车长镜头而固定架在车尾的摄影机。
最终呈现在电影中的，将会是如赛车游戏般第三人称全知视角所捕捉的真实赛车场面。期待！！！
而在A组这边，依然是漫长的等待。和第一天一样，摄影机调整机位，灯光不断调整光线，发型师时不时为群众演员修整一下被风吹乱的发型。在“没有尊严”的剧组，还是时不时透着温馨。
我依然作为整个维修区大场景中的背景演员，只要副导演一喊：动起来！我就要放下相机站起来开始四处走动，看看电脑，看看赛车，看看车模，假装再看看电脑，如此往复。
导演要求大家不仅要来回走动，还要有一些交流，所以，斯巴鲁维修区拿着笔和记录板的工程师每次开拍就和维修工攀谈起来：这位客人，你要吃点什么呢？——呃，一个宫爆鸡丁。好嘞，一个宫保鸡丁。——再来一个鱼香肉丝。鱼香肉丝一个！——还有两瓶可乐。要冰的还是常温？——冰的吧，不，一瓶冰的，一瓶常温。于是在镜头远处，就能看到工程师与维修工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了。
趁着宝贵的一两分钟休息时间，和拥抱了二十多次的超哥合影，由专注对焦二十年的韩塞拍摄。
上午的戏拍摄完成时，大家一起拍了合照。
下午，针对整个外景的航拍登场。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两天的拍摄就这样毫无喘息地结束了。
第三天一早，气温回暖，晴空万里。韩塞开车，带着我去往拍摄地。沿路的风景真的不错。
导演看景的时候若有所思，随意而凌乱翘起的发丝仿佛在诉说着时光。
在海滩边拍摄时，一只一个多月的小狗一直愉快地穿梭在剧组中毫不认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狗狗特别乖，特别亲人，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狗的主人，所以大家只能认为这是一条流浪狗。由于担心小狗孤零零在海滩上无依无靠，拍完舟山的戏后，剧组就把狗狗带回上海了。又怕在剧组照顾不好，我就把它抱回了家，起名就叫“乘风”。或许，因为一部电影，我要照顾你一辈子了。
在剧组最大的感受就是，每一个镜头的拍摄都殊为不易。拍摄之前往往需要数小时的准备工作，拍摄过程中要一遍遍演，一遍遍过，镜头之外有几十上百人各自忙碌，就为了捕捉最完美的一条。
一场群戏终于拍完一条后，韩塞在立监中反复回看。
导演在微博上最后公布的主演是彭于晏。大家在现场都管彭于晏叫“彭sir”。彭sir在现场仍然是360度帅的没有死角啊！彭sir不时看看摄像机，和导演说戏，工作态度是一丝不苟的。由于造型需要暂时保密，所以照片欠奉，等适当的时候再公布出来。
作为导演的韩塞绝大部分时间忙碌在现场指导拍摄。有时不光作为导演，特技驾驶的时候也会亲自上阵。
有时，趁着转场的十几分钟见缝插针睡上一会儿。我也终于拍到了传说中随便一躺倒头就能睡的韩塞。
要说拍电影真是非常非常辛苦，就算是韩塞这样精力超常的人，也抵挡不住疲惫来袭。遥想当年认识韩塞时，他还是一头媲美张德培的黑亮长发，穿着大一号长及小腿跟黑色风衣的乡村古惑少年，如今却也成了白发若现，一件黑T，一条破洞牛仔裤的文艺大叔。时间把我们琢磨成各种模样，唯一不变的是渐渐老去。然而帅的人叫大叔，丑的人只能唤作“老师傅”，想想也是无法反驳的残酷事实。联想到之前有一个朋友说韩塞就是水货版的谢霆锋，我是表示反对的。这怎么可能是水货呢亲？这不合逻辑啊亲！人家明明是“国行”！扯远了。
第三天的拍摄结束，我的戏份也全部拍摄完毕，由于有和超哥的拥抱庆祝，所以最坏情况下，我的戏份估计也不会全部被剪掉，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有92.5%的把握可以肯定我会出现在《乘风破浪》的镜头中，还是有台词的。
回到上海后，抽空去参观了剧组在松江某神秘快捷酒店的大本营。每天晚上，剧组都要开主创会，讨论一天的拍摄总结和第二天的拍摄计划。
开完会后，韩塞配合场记小妹完成了又一张自拍抢镜照。据说导演每次自拍时，场记妹子就在背景中做出这个无比渴求的表情，她表示要集齐七张。
在录音剪辑室听声音效果。声音制作和现场剪辑同步进行，导演就能在拍摄期间听到清晰干净的对白和环绕立体声效果，带来比较宽裕的时间做声音设计。
最后，韩塞邀请我参观了剧组为他预定的“豪华”导演房间，并且一再强调——本房间内饰和装修风格不代表导演本人审美趣味与品位，导演本人从未明示或暗示喜欢此种风格的房间。房间位于剧组所在速8快捷酒店内，因为时常要开会，所以订了套房，房价差不多300多一晚。
0点过后，几位主创还在导演房间的客厅内继续讨论明天的一场戏要如何拍摄。
《乘风破浪》作为韩塞今年四月在上海音乐厅宣布亭东影业未来将要拍摄的两部电影——《天空制造》和《三重门》之前一个“意外”的插票，从我一周剧组生活的体验来看，绝非玩票。尽管我对整个故事还不甚了解（导演和剧组保密工作都做得相当到位），但从我窥视的一些细节和已经拍摄完成的一些片段来看，这部电影几乎可以肯定在各个方面都要比《后会无期》好很多……但话也不能说死，万一啪啪啪打脸呢。我只能说，非常期待看到韩塞的进步，也非常期待看到整个故事的全貌。
最后，作为本文的主要出发点、中心思想、总结、主题升华以及点睛之笔，我就想弱弱地问一下导演：那个……上海往返舟山的过路费、油钱、住宿费能给报了吗？
（截止本文发布，已经都给报了）
PS1：
有人问，文章标题叫《乘风破浪会有时》是不是错别字呀？明明是“长风破浪会有时”。好吧，粗糙的解释是因为电影叫“乘风破浪”呀！装逼的解释是，原诗“长风破浪会有时”也是李白引自更古老的一句名人名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这同时也是成语“乘风破浪”的出处，所以“乘风破浪会有时”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PS2：
“韩塞”的由来：两年前拍摄《后会无期》时，韩寒发了一条微博：
片场有个姑娘拿着一本书找我签名，内页看着奇怪，一看封面，果然是盗版书商做的冒我名的假书，叫《夜店》。正要告诉她，她开口说：“韩寒，这是我读过你写的最好的一本小说，上一本《春心荡漾》已经不错，但读这本，我哭了好几次，可以说影响了我的人生。”我听完提起笔，潇洒地写下“韩塞”两字。
讲真，其实我觉得“韩塞（sài）”更亲切，更好听。
PS3：
流浪狗小乘风已经在我家生活快一个月了，打了第一针疫苗，驱虫并做了除虱除螨，目前非常活奔乱跳死皮赖脸。我们一直担心乘风可能不是一条流浪狗而是和主人走失的狗，我问韩塞：主人会不会现在正心急如焚满城找狗？韩塞不语。我又补充道：乘风好聪明啊，一秒钟就学会了在尿布上尿尿！
韩塞若有所思语重心长地回复道：
唔，已经训练两个月，主人必定心急如焚。
PS4：
如果乘风真的有主人，主人请知悉，你在大青山国家公园海滩上走失的小狗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