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说：“我的女儿叫乔蒂·辛格·潘迪，我毫不隐晦地告诉大家她的名字。无论这个世界有多黑暗，我相信这束光亮终将驱散黑暗。”
这是一部残暴的纪录片
更残暴的是他们都觉得强奸无罪
by 丹丹扬
在印度这个直男癌国家，最恶毒的诅咒就是：愿你生个女儿。因为女性毫无地位，乃至于强奸是一种常见的罪恶。比如在“强奸之都”新德里，平均每3分钟就发生一起针对女性的暴力犯罪。 2月份印度刚发生的一起强奸案又一次提醒我们，这真的是最不适合女性生存的国度之一。这次的受害人叫Karthika Menon，今年31岁。她更为人熟知的身份是：女明星巴瓦纳。
巴瓦纳16岁那年以青春歌舞片《Nammal》（中文译名：我们）出道，票房大获成功。她担任的是女二号Parimalam，但这个角色为她赢得了喀拉拉邦国家电影奖的的评审团最佳女主演员奖，这个国家奖项对一个新人来说，显然是巨大的肯定。
▲右一为女星巴瓦纳
巴瓦纳出道15年，演了75部电影，也就是每年差不多5部。即便是在世界上拍片密度最大的宝莱坞，这也是个惊人的数字。
但厄运说来就来。那天，巴瓦纳坐在回家的车上，忽然被一辆小型货车冲撞，随后被6名男子连人带车挟持。歹徒们开着她的车绕行两个小时，在车上轮流对她实施了强奸，还拍了视频和照片。 和大部分遭强暴的印度女性不同，巴瓦纳选择了报案，立即天下皆知。一个公众人物公开撕开自己的屈辱疮疤，又是在印度，这无疑需要天大的勇气。
▲印度媒体对这起强奸事件的相关报道
五天后，印度警方逮捕了2名嫌疑犯，还查出有7人涉案，主谋是巴瓦纳的前司机苏尼。查出了结果，这多少让宝莱坞的女明星们和印度的普通女性都松了一口气。但这大概并不意味着印度女性的地位会有所改变。因为这类事一直在持续。 2012年印度曾经发生过另一起非常恶劣的“黑公交轮奸案”，也震惊了印度内外。2015年，BBC针对此事拍了一部轰动全球的纪录片——《印度的女儿》。
全片只有58分钟长。但从电影的第一分钟开始，我就一直揪着心，愤怒和心痛交替而来。 事情的结尾是，6名施暴者，除一名17岁未成年人和一个畏罪自缢者外，其余4名都被处死。但他们到最后一刻依然振振有词、死不悔改。这表明了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在印度这样的国家，要让女性得到基本的安全保障基本上难于登天，更别提让她们享受公平的社会地位。 故事的主人公叫乔蒂·辛格·潘迪。出于对当事人的尊重，片中并没有出现她的照片。但在游行的队伍的旗帜上，我们还是能看到她可爱的模样。
乔蒂的父亲是机场的装卸工，母亲是普通家庭妇女。在出身决定一切的印度，一个家境贫寒的姑娘能考入印度最知名的德里大学，并且通过医生资格考试，是一件可想而知非常困难的事情。为了供女儿读书，这对父母甚至把祖上留下来的一块地卖掉了当学费。亲戚们都不理解，在他们看来，为一个女孩卖掉地皮是不值得的。但乔蒂的父母说：“我们只想尽最大的能力为女儿完成梦想。”
乔蒂每天上课、实习，课余的晚上八点到凌晨四点，则在一个国际客服中心工作。她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但她满不在乎，一心只想可以像男人一样，去做任何事。
2012年12月16日，乔蒂和朋友出去看电影。那天，她有理由庆祝一下，因为她刚通过医生资格的考试。他们看的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电影里的印度男孩逃出了生天，而这部电影本身，却成了印度女孩乔蒂此生观看的最后一部电影。
晚上八点，乔蒂和她的朋友坐上了一辆已经结束工作的公交车。车上坐着5名成年男子和1名17岁的青少年，他们问了乔蒂和朋友的去向，表示顺路、可以载他们一程。 这群人其实是一群酒友。开车不久，他们就把乔蒂的朋友打倒在地，推到了座椅底下。又把乔蒂拖到后排的座位上，轮奸了她。
乔蒂的反抗让这群酒鬼越发愤怒，他们用铁棒殴打乔蒂。有人把手伸到她的体内，拉出了她的肠子和内脏。
▲网友对公车上惨剧的模拟图
暴行结束后，乔蒂和她的朋友被抛于荒地，身体残缺不堪。
▲乔蒂和朋友被抛于此地。这张图很黑，
但现场就是这样一副鬼气森森的模样
最先发现乔蒂的警察形容她，“就像一头刚生产完的母牛”，而“当时周围有三四十个成年男子围观，没有一个人帮忙。”
这一刻，离乔蒂毕业只有几个月。“她总是跟我说，等她在医院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距离幸福只有几步，可见神明并不希望看到我们幸福。”乔蒂的母亲在镜头面前，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
有几十年医龄的医生都从没见过损伤如此惨烈的身体，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将她复原。乔蒂在痛苦中坚持了两周才离开人世，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部纪录片采访到了这起强奸案的从犯：当时驾驶那辆公交车的司机穆克什。
▲穆克什认为：在强奸案中，
比起男性，女性更应该负主要责任
接下来的一切才真正让我难以忍受。
医生向穆克什描述了乔蒂的惨状。这个才犯下大罪的男人，在镜头前面不改色，振振有词。
事发当天，穆克什和几个朋友喝了酒，幻想着发财之后去找乐子。他们中除了穆克什已经结婚，其他都是单身汉，即便有了交往对象，村里的人都认为婚前接吻是不对的，所以他们没有亲近女孩的机会。
这群罪犯大多居住在普尔姆的维达斯聚居地，那些破旧不堪的土房里。他们没受过什么教育，以开巴士为生。他们其实和受害者乔蒂有相似的背景，出身卑微，生存不易。不同的是，他们是一群既强烈自卑又自负的生活的弱者，并且选择将无力感施加在更弱小并且毫无反击能力的女性身上。 显然，印度一贯的、视女性为草芥的社会环境也在助纣为虐。 穆克什在镜头面前几乎有些洋洋得意：“女孩才应该对强奸负责任。”他的解释是：“一个体面的女孩不会晚上9点还在外面闲逛。当女孩被强奸时，就不应该反抗。她应该安静地乖乖被强奸，我们那样做就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甚至，抱有这种顽固、扭曲性别观的，还不只这几个罪犯。他们身边的人，都是观念上的共犯。穆克什的妻子接受采访时，第一反应是：肯定抓错人了。穆克什的父母则坚持，犯错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儿子，错的肯定是别人。
为穆克什辩护的律师，则编制了一套强词夺理的逻辑，实际上证明了一个可怕的现实：女人在印度，仅仅等同于食物。 他说：“她（乔蒂）受到外国电影的影响太深了，以为她可以像电影里那样为所欲为。女孩晚上不该在外面闲逛，如果一定要出门需要有家人陪同。这个时间她在街上出现，就像食物一样。一个女人在男人眼里，就是性。我们有最好的文化，但这份文化里是没有女人的位置。”
另一个律师更激进，表示如果自己的女儿或者姐妹婚前有性行为，他会当着整个家族的面，将汽油浇到她身上并点火焚烧。
好在这个社会不是全无良知。“黑公交轮奸案”发生第二天，新德里街头就展开了示威游行。
也许这股怒火终于收到了一丝成效。从总统总理等政要，到普通百姓，都对受害人表示哀悼。案件发生的9个月后，6个施暴者，除一个17岁未成年人、一个畏罪自缢者外，另外4人全部被判处绞刑。在此之前，印度的法律极少动用死刑。 即便如此，犯罪人的眼中还是没有一点恐惧和羞耻。“死刑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危险。现在他们再强奸谁，不会像我们那样丢下女孩子，他们会杀了她。”穆克什在得知自己将被判处死刑后说。
BBC本来计划在2015年三八国际妇女节期间在BBC和印度新德里电视台播出，但遭到了印度法院的禁播裁决。 最后该片只能在英国播出，并将播出日期从3月8日提前到了4日，而印度、英国、挪威、瑞士、加拿大等七个国家的观众都能收看到这部纪录片。而在印度国内的社交网站上，这部纪录片也迅速流传。 很快，印度网民开始在网上激烈讨论一个问题：该不该公开最黑暗的秘密？ 不少印度人在社交媒体上向BBC泄愤：“难道强奸只发生在印度吗？BBC试图在全球平台上侮辱印度。” 还有人把攻击矛头指向了英国人，把问题“升华”到政治层面：“英国佬已离开印度60年，但为何他们的政治遗产仍在统治印度？” 但很少人在讨论，印度女性的悲惨地位，怎样才能改变。
乔蒂的去世，就像自我燃烧的火把，点亮了印度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的父亲说：“我的女儿叫乔蒂·辛格·潘迪，我毫不隐晦地告诉大家她的名字。无论这个世界有多黑暗，我相信这束光亮终将驱散黑暗。”
责任编辑：李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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