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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我的前半生》,我不想过后半生了

艾森 ONE文艺生活 2017-10-06


对,太难看了。


亦舒原著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我的前半生》播了一周,在网上掀起了海量吐槽。


吐槽主要分两拨,一拨是评论马伊琍的衣品太差。比如第一集开头扑面而来的红衣金裙盲人镜河童头。



还有这个造型,酷似一颗披着防弹背心的黄椒。据说剧中马伊琍穿的都是自己带来的衣服。



我想,无论喜不喜欢这部剧,只要不是文章本人,对马伊琍衣品差这件事,大家应该有起码的共识。

 

另一股吐槽大军来自亦舒的原著党:我们家子君明明是个温文尔雅,与世无争,有能力有知识的大小姐,只不过为了涓生选择了家庭最终被抛弃了。马伊琍为什么就演得那么low呢?

 

要了解原著党心心念念的那个“子君”的人物形象,我们还得从……是的,你熟悉的鲁迅先生谈起。



鲁迅讲故事:五四女青年遇到了渣男

 

想必你知道,我国当代最早反映女性意识的作品,就是鲁迅的《伤逝》。而亦舒的《我的前半生》是《伤逝》的一个进化版。

 

两个故事里,女主都叫“子君”,男主都叫“涓生”,女主都遭到了男主的抛弃,只不过,亦舒的子君在新时代里,收获了更好的结局。

 

鲁迅的《伤逝》里,子君是一个受五四思潮影响的年轻人。她清丽可人,向往自由,跟涓生一起谈男女平等、易卜生、泰戈尔,志同道合。


子君的叔叔反对她与涓生交往时,她坚定地喊出了这句名言:“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子君还勇敢反对封建礼教,不顾一切与涓生同居——那可是1920年代。

 

不幸的是,同居后的子君操持家务,不注重打扮自己,与房东太太明争暗斗,陷在生活琐事里。涓生觉得粗俗不堪的子君不再配得上他,将她抛弃。心碎的子君回了娘家,不久就传出她结束生命的消息。



总之,这是一个悲伤的、五四女青年遇到渣男的故事。

 

但鲁迅先生显然没有那么肤浅。他试图回答一个问题:娜拉出走后,怎么样?


结论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1920年代,为爱情献身的女性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们没办法获得物质上的独立,除了依附父亲或者丈夫,没有其他路可走。

 

子君思想进步,却没有经济基础,也就没有了独立的基础。被抛弃之后,除了回家和死,还能怎样?



60年后,亦舒重新回答了鲁迅的问题。

 

亦舒的《我的前半生》里,子君和涓生活在1980年代的香港。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了婚。子君当全职太太,终日在家打杂带娃。她不再有理想,也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完全依附于涓生。涓生另结新欢,两人离婚后,子君被变相地赶出家门。


她痛定思痛,决心振作起来。在好友的帮助下,得到一份卑微但能自食其力的工作。她发现自己在陶艺上的天赋,并因此挣到了钱。涓生被她的改变吸引,提出复合,她一口拒绝。最后,子君找到她的终身伴侣、一位高薪建筑师,但她仍然保持经济独立,与丈夫平等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好吧,这是一个80年代香港失婚妇女也没怎么努力,就又嫁给王老五的故事。

 

但亦舒其实是在说:吃人的旧社会里,女性无法做到经济独立,所以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但新时代的女性做得到。

 

新一代的子君,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超过了旧一代子君,她有了经济基础,实现了自我价值,自尊自立。

 

然而到了今天,又变了。这一切都太理想了。

 


她,好像一个土匪哦


马伊琍在剧中说:“相比起你的婚姻和家庭,教养,是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

 

这就让亦舒粉们出离愤怒了。

 

亦舒笔下的子君,是温润中藏着坚毅的大家小姐。她会对曹禺《日出》中陈白露的金句念念不忘:“好好的一个男人,把他逼成丈夫,总有点于心不忍。”也记得东坡词里那句“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发如霜”。

 

她会时刻保持体面,坚信“人要脸,树要皮。一个女人失去丈夫,已经是最大的难堪与狼狈,我不能再出洋相”。

 

而马伊琍版的子君,虽然也“大学毕业,在外企工作过”,但无论言谈行为,都十足没教养。

 

她,更像是婚姻围城里一个狼狈守护着财产的土匪。



当袁泉扮演的唐晶问她,假如老公有外遇怎么办,她果断地说,“死给他看”。



从鲁迅的时代到亦舒的时代,女性有了更独立的经济地位,和更强的自我意识。

 

但从80年代的香港,到现在的中国大陆,前所未有的金钱至上主义,让女性好不容易撑起来一点点的屋檐,又压垮了一些。

 

亦舒版子君生活的80年代香港,房价哪有今天这样吓人。现在的香港,一个单身女子,光是要应付日常开销,就必须倾尽全力了。TVB还有过自嘲:“香港十九个区,个个板着脸胸部小,发薪日才懂得撒娇。”

 

有句对港女的评价是这样说的:“香港女人不是不会撒娇,是没工夫跟没钱没房无法依靠的男人撒娇。”

 

换做是北上广深杭,只有更吓人。在这些用金钱堆砌的一线城市里,想要不谈钱还不伤感情和婚姻,那是不可能的。



经济越来越进步,女人看似越来越独立,不安感却与日俱增。于是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局面:一部分女性追求独立,把安全感建筑在提升自己的事业上,另一部分,则选择扮演安分守己的全职太太,保住婚姻家庭,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钱袋。

 

前一种人,活成了唐晶,后一种则活成了绝望主妇马伊琍。外面的世界太凶险,对女人不公平,她们将婚姻视作退路,总觉得那里面会安稳些。可是,哪来的安稳?

 

马伊琍们面对的是“当代婚姻”这颗世界性的毒瘤。女人们又更容易患上“遇到阻力就想通过结婚来解决”的病,这社会要求她们如此,也希望她们如此。

 

而已婚女人都在面临差不多的问题:职场难混、家庭孩子难料理、婚姻还貌合神离。美剧《大小谎言》里几位中产阶级太太的生活,也是这个鸟样。



想想横行的“大奶教”,还有当红的Ayawawa御夫术,你就知道,对很多当代女性来说,婚姻就是战场,也犹如商场、股市,要赚,你要有资本,还得有知识、手段和运气。

 

经营一段婚姻,和经营一段事业一样辛苦。区别在于,前者的决定权,并不在自己手中。

 

所以,我不是不理解前半生的马伊琍,那份不管不顾和歇斯底里。

 


好想死,两个都不想选


我去问了我们公司的全体女生:马伊琍和袁泉,你们更想活成谁?

 

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好想死,两个我都不想选……硬要选一个的话,袁泉吧。

 

袁泉饰演的唐晶(先将编剧把她写得极其古怪这一点忽略),代表了一种典型的当代女性:她们深知性别远没有平等,为了证明自己能做得跟男人一样好甚至更好,她们必须全力投入职场,与所有人拼杀,甚至必须放弃生活中其他重要的部分,比如爱情。

 

你看唐晶和靳东的对手戏,哪里像在谈恋爱,她根本就是一台战斗力全开而情商为0的机器。

 

我再问了一圈,发现大多数年轻女生,想成为第三种人:独立得体,有姿态不卑不亢的进步女性。大概就是“亦舒女郎”的样子。

 

本质上,马伊琍和袁泉是两种极端对立的女性,但她们都没有真正的成长。

 

在亦舒逐渐退流行的日子里,我在近年的影视剧里找了一圈,勉强在《北京爱上西雅图》里,找到了汤唯。

 

她本是遭人非议的小三,终于成功上位,却最终离开富豪,当起了单亲妈妈自食其力,最后还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我们总算看到一个女性从依附到独立,实实在在的成长案例。



再来看《我的前半生》,人设扁平失真,剧情尽是狗血套路。


尤其是马伊琍。前几集,编剧让我们见识了十足庸俗的马伊琍。我们看到马伊琍烫头,马伊琍骂保姆,马伊琍穿成红椒黄椒青椒,马伊琍扯断小职员的项链,马伊琍哭,马伊琍作,马伊琍惨,唯独没有看到马伊琍的美。



人设崩成这样,我无法想象,编剧还能怎么让她胎换骨大反转。结果,看到第十集,马伊琍换了个短发,穿个黑色衣服,突然就性格大变,岁月静好起来。



当观众天(zhì)真(zhàng)啊?

 

比起前半段歇斯底里的马伊琍,我更受不了后半段被拔苗助长的马伊琍,因为前者起码还真实生动那么一丢丢,后半段,不可信。

 

这是为什么?也许,编剧们更熟悉的是市侩的丑陋的女性,而没怎么见过经历了全方位的毁灭还能成长起来的女性。也许,这种成长,现实中本来就罕见。

 

从追求纯爱,到追求经济独立,再到“道理我都懂可日子还得过”这种接地气想法的形成,其实不用一个世纪。子君到底活成了马伊琍。

 

写完这篇稿子,投笔弃剧的同时,我开始劝身边的女性朋友:还是别看电视剧版《我的前半生》了,因为看完,你大概就不想过后半生了。

 

世道如此,我希望,你们都尽量活成小说《我的前半生》里的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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