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流行“撩妹”， 这里喜欢“撩汉”！——胜似客家山歌
撩人的客家山歌
—林东祥
一
月出无云这样光，水里无风这样凉，
阿妹今年十七八，身上无花这样香。
二
哥是天上一条龙，妹像地上花一丛，
龙不翻身不下雨，雨不洒花花不红。
三、
高山点火唔怕风，大海航行唔怕龙；
阿哥恋妹唔怕死，妹子恋哥唔怕穷。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大埔一山村的小学课堂上，我第一次接触客家山歌是同学们暗中传阅的“手抄本”。这些略带“黄色”的歌词，让年少无知的我对山歌既好奇又喜欢，那时浑然不知这些看了令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又土气逼人的山歌是客家原生态文化的重要一环，是客家精神夺目的瑰宝。
清末“诗界革命”的旗帜——黄遵宪是广东省嘉应州（今梅县）的客家人，他是著名诗人、外交家、政治家和教育家。他主张诗歌不避流俗，要“我手写吾口”，他非常推崇客家山歌。黄遵宪的诗歌基于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同时也带有浪漫主义的瑰丽色彩，为资产阶级改良派的诗界革命奠定了重要基础。他以“旧风格含新意境”为追求目标，努力要使我国古典诗歌的旧传统、旧风格与新时代、新内容所要求的新意境、新风格能够和谐地统一起来。
运用现实主义方法，反映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特别是反映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因而有“诗史”之称。他的诗表现了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对封建专制主义、封建学术文化和旧礼教的批判精神。还利用诗歌直接为改良主义运动服务，宣传改良主义思想，宣传外国的科学文明。他的创作基本上实践了他的理论，取得了成功。他从家乡的客家山歌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并把它应用于诗歌创作之中，下面是他写的两首山歌：
一
人人要结后生缘，侬只今生结目前；
一十二时不离别，郎行郎坐总随肩。
二
一家女儿做新娘，十家女儿看镜光；
街头铜鼓声声打，打着中心只说郎。
客家百姓，这个从中原繁荣富庶之地历经磨难来到南国穷僻之乡的人民，物质贫乏但精神富足，生存艰辛而文脉不断。客家山歌集中表现了这个民系最顽强的生命力、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和对自然和劳动，以及美好爱情的炙热的讴歌和热爱。
千百年来口耳相传，千百年来即兴创作，千百万人从山歌中表现反抗压迫、追求人生美好和爱情自由。千百万人从山歌中表达人生的喜怒哀愁。客家多山，那时候随处都能听到山歌悠扬的声调在山谷间回响，尤其是那些猛然升高而又急速跌落的长长的尾音，使人们用心去体会其中的曲折和难言之隐。
山歌即兴创作、信手拈来，因为来自生活、来自劳动、来自心灵，却也清新自然，形神俱丰。即使是不识一字的放牛娃和穷得叮当响的庄稼汉也能吟唱出绝妙动听的山歌。兹录几首：
一
昨夜么（无）米到如今，唱着山歌当点心；
旁人话涯敢（这样）快活，自弹自唱解愁心。
二
鸡公相打胸对胸，牛牯相打角乱冲；
男人相打争天下，女人相打争老公。
三
山谷山坑起山坡，山前山后树山多；
山间山田渗山水，山民山上唱山歌。
情歌是客家山歌中的精华，情歌中客家妇女创作和歌唱的，完全没有“三从四德”的束缚，最能表现出她们对爱情炽烈、勇敢的追求和对美好姻缘幸福生活的向往，如下面几首：
一
月子弯弯朦胧光，坐在半山等情郎；
风吹竹叶披披响，又惊又喜又心慌。
二
郎系有心妹有心，铁尺磨成绣花针；
郎是针来妹是线，针行三步妹来寻。
三
郎是山中千年树，妹是山中百年藤；
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
四
老妹敢做也敢当，唔怕利刀白过霜；
即使刀山妹也过，一朝有命总爱郎。
下面这些就是客家情歌中的沧海一栗：
哥是绿叶妹是花，哥是绫罗妹系纱；
哥是高山石崖水，妹是山中细嫩茶。
白糖敢甜甘蔗来，泉水敢清石缝来；
哥是白糖妹是水，白糖见水心花开。
阿哥一岗妹一岗，哥系日头妹月光；
石头敢硬打得开，打开石头烧石灰；
郎是石灰妹是水，石灰见水心花开。
十七十八正当时，百花开早唔开迟；
竹笋出尾节节老，今唔风流等几时。
火烟相盖尾相连，阿哥同妹上下年；
阿哥十八妹十七，八七十五月团圆。
月子弯弯在天边，船子弯弯在河边；
哥爱搭船赶大水，妹爱连郎赶少年。
别人虽嫩涯唔贪，阿哥虽老涯唔嫌；
阿哥好比荔枝样，虽然皮皱肉里甜。
赤米煮粥满锅红，心愿嫁郎唔怕穷；
总爱两人情谊好，郎系讨食妹挽筒。
好牛食草唔使牵，好马出阵唔使鞭；
好石磨刀唔使水，好妹连郎唔使钱。
有钱有势涯唔挑，爱哥人穷志气高；
苎麻拧线放纸鹞，长情长线望郎高（交）。
敢放白鸽敢响铃，敢唱山歌敢大声；
灯草拿来搭桥过，有心相爱敢同行。
一对鸳鸯塘边企，双双落塘双双飞；
有情爱学鸳鸯样，朝晨同出暮同归。
妹系鲜花正当开，哥系蜜蜂千里来；
蜜蜂见花团团转，花见蜜蜂朵朵开。
岭岗顶上一丘禾，风吹日晒旱过多；
敢好禾苗无谷打，敢好阿哥么老婆。
郎在上丘妹下丘，两人眼线紧去丢；
保佑上天落大雨，打崩田塍做一丘。
彩云一出天就光，好花一开满园香；
六月天时热过火，阿妹一来心就凉。
哥爱采花入花园，有心连妹爱同行；
世上只有船靠岸，唔曾看过岸靠船。
受楂豆叶十二皮，一日想您十二时；
一月想您三十日，年头想您到年尾。
三步行来两步企，三餐食饭都想你；
大石底下生竹笋，几多暗想你唔知。
因为想你想到痴，六月天光盖棉被；
九冬十月拨扇子，天晴瓦敛着簑衣。
因为想你想到颠，石头瓦片当作钱；
三月清明作过节，九月重阳作过年。
门前种有一支梅，手攀梅树望郎来；
十朵梅花开九朵，还有一朵等郎开。
在大山的另一头
湖北神农架
许老湿上周去了神农架，这里刚被评为世界级自然遗产。此次神农架之行，虽然没有遇到野人，但是遇到了“湿”人和“污”人。
神农架下面有一条神农溪，著名的裸体纤夫就在这条溪水旁边“趴活儿”。神农溪流域地处巴东长江北岸的神农架山脉之下，属于巴东江北最大的常流河，长达60公里，沿岸山峦陡峭，峡谷幽深，神秘而雄奇，神农氏后裔聚居于此。千百年来，美丽神奇又古旷深邃的神农溪不仅流淌着创世纪的神话故事，而且还流淌着极具浓郁乡风乡情的山民歌和巴东堂戏，因而赢得“歌的山乡，舞的海洋”之美好称誉。
那里的风景美如画，那里的妹纸儿很泼辣，那里的汉纸儿高帅粗……但最好玩的还是那里的民歌，一般人都会以为民歌就是刘三姐那种婉转明媚的动人情歌，这是大错特错的。真正的民歌，“污”才是其中永恒的旋律，那些被高素质人群所不齿的民歌，其实恰恰就是千年来民间传唱歌的主流。
恩施民歌污力滔滔，污得感人，污出眼屎……许老湿拿着一个小本子，狂记不止，短短几天，涨了很多新姿势，一部《乡村偷情故事》的剧本也呼之欲出，目测可以写个七八部，每部50集的那种。
▼
恩施女儿多奇志，一言不合就撩汉。
撩汉的方式就是唱山歌：
姐儿住在黑石溪，又卖豆腐又卖屄。
连下几天连阴雨，豆腐长霉屄长蛆，急得姐儿哭稀稀。
青篾垫子垫满床，垫子垫姐姐垫郎，
铺盖盖郎郎盖姐，口水滴姐脸上，姐儿连说几多香。
远看姐儿穿身红，胯里来个雀儿笼。
哥哥雀儿有点软，笼不住雀儿急得喊，哥哥你多吃点饭！
远看姐儿穿身花，胯里有个八月奓，
八月奓儿奓了口，哥哥拢来舀菜油，硬要爬起逮一口！
姐在下面像蚌壳，我在上面像牛角，
牛角放进蚌壳里，看你快活不快活。
自古以来，对于精神文化和娱乐活动相对匮乏的地方，长久以来的性压抑在民歌的嬉笑怒骂中得以释放，早就为群众喜闻乐见。
莫以为恩施天远地偏，人家也用微信在撩汉：
二嫂在把微信发，
发给对门毛二娃，
她说男客不在家，
喊他黑哒过来耍。
情人门前有山坡，
别人走少我走多；
铁打鞋子都磨破，
石板踩成灯碾窝。
太阳出来照白岩，
我和姨妹去砍柴；
去时是个青头妹，
回来已是大出怀。
恩施人民偷情也是有原则的，驼背佬和煤炭客，妹纸儿是坚决不偷的。
偷人莫偷煤炭客，
黑得像条乌蛸蛇；
去年和他睡一夜，
今年屙尿还在黑。
砍柴莫砍马桑梢，
偷人莫偷驼背腰。
两头夹得梆梆紧，
中间吊着尺把高。
男女对唱的歌曲更加露骨，细节描写里面充满了暗示性的语言，许老湿听得浮想联翩，自动脑补出无数少儿不宜的画面：
男：情妹不过十七八，掐掐捏捏逗郎耍。麻雀经不起药炮打，船小经不起大桅杆，要你翻船不为难。
女：情哥说话好欺人，红罗帐里定输赢，八幅罗裙高挂起，一幅小脚裹郎身，缠得惶昏头又晕。
男：昨夜行走太匆忙，错把牛栏当成床。母牛背上三巴掌，妹的身材这么长？
女：两人抬着一杆铳，悄悄摆在红岩洞。枪身直往里面钻，炮弹却在外面动。
偷情归偷情，恩施人民还是很注意劳逸结合的，有一首民歌叫做《只为玩耍搞不得》，三观正，逼格高，简直可以入选青少年科普教材了：
男：小情妹来小情妹，你今生得这样美，三月桃花正打雹，九月菊花正当时，鲜花相送郎一枝。
女：小兄弟来兄弟，你今生得这小矣，三月桃花开过了，九月菊花朵朵稀，鲜花不送小兄弟。
男：小情妹来小情妹，昨晚吃了你的亏，身上骨头散了架，心里累死一堂血，只为玩耍搞不得。
陈老湿：感觉自处应有汇仁肾宝的广告。
许老湿：你好，我也好。还真有两个都不太好的，有一首歌叫做《二人都是一样货》。
锣上打来鼓上磕，
丈夫偷人人偷我，
丈夫偷的红花女，
我今偷的书生哥，
二人都是一样货。
陈老湿：感觉跟《玉蒲团》里面的“淫人妻女者,妻女亦被人淫”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许老湿：所以说恩施民歌的三观很正啊！就像大家都懂的云南民歌《老司机带带我》，虽然画风和曲风都很奇幻，但其实特别主旋律：面对步步紧逼的诱惑，老司机套路娴熟，游刃有余，“老司机身体差，不会采野花；老司机身体差，不会桑野马。小哥从来不贪花，家有老婆和娃娃。”还顺便调教了妄图卖身穷游的女屌，“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一定更糟糕”。
除了民歌以外，湖北乡村还盛产各种自制伦理剧，伦理剧题材丰富、剧情贴合实际，基本上都是以通奸被抓，妻离子散结尾，极富警示意义，可谓寓教于乐。三五成群的恩施人民像看韩剧一样嘻嘻哈哈地讨论着剧情，充满了生活气息。这种牛逼的民族文化已经走出了国门，挫败了美帝国主义老百姓的意志。恩施民歌《六口茶》英文版已经迅速蹿红网络。判断一首歌红不红，要看它有没有山寨版，《六口茶》已经出了一个更污的升级版《六杯酒》，“喝你一杯酒，我摸摸你的手，问问这个小妹子，你有没有男朋友。喝酒就喝酒，不喝赶快走，就像一个大色狼，脸皮实在厚。”
在油管上，一份来自遥远东方的神秘歌单短时间吸引了众多莫名其妙围观的歪果仁：《十八摸》、《见妹洗澡哥心慌》、《妖里妖气像女人》、《天天嫖娼脸皮厚》、《两个婆娘一个郎》……让人惊讶的是，歪果仁们竟然还留下了众多的好评，有人说这些曲子完爆贾斯汀·比伯，有的老外还批评认为这些曲子难听的网友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废物。
所谓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乡土的就是彪悍的，我们的民歌为全宇宙人民的文化生活添砖加瓦，污得实在是博大精深。
作者：许老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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