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灭绝动物”墓碑，为谁而立丨南方周末年末特刊
农健 | 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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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谭畅 实习生 徐茂祝
视觉 | 李佳蔚 统筹 | 何海宁
2016年即将画上句点。我们站在跨年的门槛上踮起脚尖，瞭望即将到来的2017年，以及更远的未来。南方周末推出年末特刊《未来速递》，这是关于明天的30问。小千将陆续刊登其中的绿色猜想。
这篇文章关注珍稀动物。在2696种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种，我们邀请三位嘉宾——中华穿山甲、白鹤和中华鲟进行了访谈，它们来告诉答案。
北京南郊有一座“世界灭绝动物墓地”，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的一块块墓碑上，记载着近三百年来已经灭绝的各种鸟类和兽类的名字。第146块墓碑半倒半立，上面写着——白鳍豚。
人类已经有10年没有见过白鳍豚了。50年没有目击记录为物种灭绝，虽已半只脚踏入墓地，白鳍豚暂时还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列为极度濒危物种。
极度濒危，距离灭绝仅一步之遥。2016年，最新版的这份名录认定极度濒危的物种有5210种，其中动物2696种。
在2696种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中，我们邀请三位嘉宾——中华穿山甲、白鹤和中华鲟进行了一场访谈。出乎意料，访谈没有被愁云笼罩，这些智慧的生灵有调侃、有控诉，也有希望。通向“灭绝动物墓地”的不是单向道，大家都想往回走。
► 南方周末：白鹤、中华鲟、穿山甲，你们好！都是稀客，欢迎来聊天。
► 中华穿山甲：平常哪有工夫闲扯。和你们这些人类不同，我们光是活着就竭尽全力了。另外，请叫我中华穿山甲好吗？全世界一共有8种穿山甲，你这样喊，岂不是把我和印度穿山甲、南非穿山甲混为一谈？
► 南方周末：谢谢指教。穿山甲，几个月前开的CITES缔约方大会给你升级了，以后禁止对穿山甲制品的一切国际商业贸易。你想感谢谁？
► 中华穿山甲：难道感谢你们人类吗？都是你们人类觊觎我的肉和鳞片，害我们惨遭盗猎和走私的灭顶之灾。这样下去，我们的数量会在未来20年后减少90%。你们现在只不过是做了早该做的事情。
► 南方周末：亡羊补牢，希望为时未晚。那现在，你幸福吗？
► 中华穿山甲：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 南方周末：气氛好像有点尴尬……中华鲟和白鹤，你们今天是从哪里来的？
► 中华鲟：长江，这是我唯一的家。
► 白鹤：我从南边的鄱阳湖湿地过来。你要是夏天采访我，那我得从北方西伯利亚的湿地过来。反正我不是在湿地，就是在去湿地的路上。
► 中华穿山甲：在路上，好浪漫啊！如果不是被人类抓到，我自己都不会出远门。
► 白鹤：你们文艺青年就是太简单，有时候又很天真。同样是过冬，人类只要开足暖气，大不了吸点霾，我却要飞5100公里，相当于从北京到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那么远。中途可能迷路，可能遇上暴风雨，还可能飞到目的地才发现，啊！什么时候建了个闸？
► 南方周末：在湖上建闸有什么大不了，你为什么不能忍？
► 白鹤：我之所以每年来鄱阳湖，就是因为枯水期的鄱阳湖水位下降，大片洲滩露出水面，给我提供了充足的沉水植物作为食物。一旦建闸，势必提高枯水期水位，这些洲滩也会随之消失。
► 南方周末：原来还是为了吃。我前几天听一个官员说，就算建闸后草不够吃了，适者生存，你也会捕鱼啊，还可以到农民田里去吃玉米、番薯，改变下饮食结构嘛。
► 白鹤：他又不是我，怎么可以这么傲慢地假设我们能适应发生剧变的生存环境，假设我们能幸存下去呢？说到底，他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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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穿山甲：人类还以为白鹤你和人一样，什么都吃。
► 南方周末：穿山甲，听说吃你……大补？
► 中华穿山甲：再说一次，叫我中华穿山甲，谢谢。你是不是还听说我穴山而居、寓水而食、出阴入阳、能窜经络，所以我的鳞片通经下乳、祛风除湿、活血散结、消肿止痛，是入药奇方？
► 南方周末：中医是这么说的，《本草纲目》里都写了。
► 中华穿山甲：呵呵。其实我的鳞片主要成分是β-角蛋白，和人类毛发、指甲的成分没有本质区别。很多中医方剂还要把我的鳞片煅烧成灰服用，这样把氨基酸都破坏了，只剩下灰分。总脑补吃我有神奇功效的人类，我觉得首先要补补脑。
► 中华鲟：考虑跨物种的事情时，人类确实应该提升下姿势和水平。还是那位江西的人类，他说在鄱阳湖建闸不会影响江豚洄游，因为水闸会特别为江豚留4个宽60米的孔，江豚游过去绰绰有余。如果到时候洄游受阻，还可以考虑人工干预，捕捞江豚来进行种群定向交换。
► 南方周末：对了，江豚今天怎么没派代表来？正想听听江豚的意见。
► 中华鲟：它们正在开全体会议讨论，本来还要请我去做个分享，谈谈洄游受阻的经验教训。我和它们说了，我们濒危动物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进程。而强推历史进程的呢，往往又是你们人类。
► 南方周末：所以你今天过来的意思是？
► 中华鲟：我们中华鲟行事作风比较老派，什么事情养成习惯了就不喜欢变，毕竟是和恐龙同时代的生物，那时候还没有你们人类呢。每年从长江口沿固定航道洄游到上游产卵，就是我们已经养成的习惯。曾经，长江的800公里江段有我的16处产卵场。自从葛洲坝截流，我沿长江主干道上溯受阻，就被压在坝下。
► 南方周末：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后来你在葛洲坝下面找到了新的产卵场。之前连续三年没在这个产卵场发现你们产卵，我们吓坏了，担心你们无法自然繁殖了。幸好上个月，我们又在坝下发现了鱼卵。恭喜恭喜！
► 中华鲟：该恭喜的是你们人类。繁衍后代一直是我们的使命，虽然越来越难。发现我们还能自然繁殖，不过是让你们减少一点愧疚吧。
► 南方周末：惭愧。2016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许个新年心愿吧？
► 中华鲟：我已经老了，对中华鲟的前途命运已经无能为力了。希望我的后辈们年年溯江而上，看见家园依旧。
► 中华穿山甲：希望人类少一点贪婪，多一点智商，这样我们还能一起在世上愉快地玩耍。
► 白鹤：你们人类说白鹤象征吉祥，那为什么还要逼我们“适者生存”？我希望以后还能把祥瑞带来南方。
► 南方周末：谢谢！祝愿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本文刊登于2016年12月29日南方周末，转载须联系后台取得授权。更多有关《未来速递》专题的文章，请关注“南方周末”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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