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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时习之”修炼的六个段位 | 鹿鸣读原典1.01

2016-10-31 鹿鸣君 呦呦鹿鸣

学会读书,便是点燃火炬
读对原典,便是回到故乡

中西经典,相参并读

这是呦呦鹿鸣读原典第1.01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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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1.1: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段话所有人都读过,却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它真正的意思。


我们的语文老师常常这样教:

学了课文呢,就要经常复习,这样读书就很愉快!家里来了远方的客人,我们要快乐!我教他(就是你们这些熊孩子)了,他们还是不懂啊,但我是君子,不会不高兴。


这是初段。


没什么不对,但大家会很困惑:明明读课本并不愉悦啊!起码没有玩游戏开心。其实,孔子这里说的显然不是读课文背教材。段位更高一些的人会这样解释:

学习了,不能死读书,要经常实践才会获得知识,获得愉悦,知行合一才是王道;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是快乐的;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生气,这样才是君子。


这是二段。


这已经比较接近正解了。不过,鹿鸣君认为,孔子的原意应该是还要再高一个段位:


第一,“时”,朱熹在《论语集注》中将它解释为“时常”,这误导了很多人,其实,周、秦时代,“时”是做副词的,意为“在一定的时候”或者“在适当的时候”。

第二,“学”,也不能仅理解为学习,而应进一步结合后两句理解为“学说”“主张”。


因此,如果我们回到原生语境中去理解,意思就是:第一,有了自我独立的主张、学说,而被当时的社会所实践,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第二,如果没有被社会所实践,但是得到朋友的认同,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第三,如果整个社会没有一个人认同我、理解我,我也不生气,不怨天尤人(因为我之所学是为成全自己的德性,而不是外在的名利),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这是三段。


这样一来,三连句就有了逻辑。也符合孔子的一贯言行。孔子一生,有自己的理论体系,但四处奔波,却没有得到重用,自己形容“累累如丧家之犬”(骂你是“丧家狗”你感觉一下),但是,他一生有很多朋友学生,而且始终是一位快乐的老头,很少生气。


当然,到了三段还是不够的。鹿鸣君以为,如果我们结合其他文明的经典来读,就可以抵达四段的水准:


这句话是放在《论语》第一句,我们知道,第一句一定有特殊的意义。这个意义在哪里呢?先看其他同级别的经典的第一句都说了什么:

《圣经》:

“元始之初,天主创造天地时,大地一片混沌,无形无样,深渊之上是一片漆黑,天主的神弥漫水面运行。天主说:‘要有光’,光就有了。……”

《古兰经》:

“以安拉普慈者特惠者的名义,‘艾利普’‘俩目’‘米目’(这是三个缩写字母的译文,音译,伊斯兰认为穆罕穆德说的这几个字母寓意玄奥,真实含义只有真主知道,绝非人所能理解,所以宁可读原字母,以免译错)我是至知的安拉。


《圣经》是西欧文明的底色,《古兰经》是伊斯兰文化的底色,《论语》是中华文明的底色。一对比,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论语》把这句话放到第一句,开宗明义告诉大家:人非生而知之者,孔子也不是神,要通过学才能得到智慧。所以,人生来就需要求学。学是什么,学是“觉”,是觉悟,是开蒙。学然后知不足。


《圣经》是“天主”赐予一切,《古兰经》更进一步,甚至认为穆罕穆德口中的音都是普通人绝对不能知晓的。他们都认为“先知”是天生就知道一切。《论语》主张觉悟在自己去学习、感悟、实践、挖掘,这是根本的不同。


由此,一句话就将华夏文化与其他文化区分开来。孔子生怕别人不理解,还特别声明:“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论语》7.20)


这个态度非常重要,真正信奉孔子的人,不会无条件地服从某一个人并称之为神(正如文化大革命期间的个人崇拜),也不会自命为神明(正如文化大革命期间的自命万岁),而是老老实实地在实践中探索生命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孔家作为全世界延续时间最长久的贵族,孔府作为全世界延续时间最长的贵族府庙,可以躲避掉几千年来各个朝代的战乱更替,却在文革期间被彻底毁灭,是必然的。这是国难:




这是四段,已可登堂入室。


对这句话的理解到了这个段位,已登堂入室,如果我们要再进一步到五段,就要结合《中庸》《大学》第一句,从这句话透视儒家的根本:


这句话,实际上是孔子的知行总论。通过“学”达到“知”,那么,学什么呢?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知”了是为了什么呢?我们来看并称“四书”的《中庸》和《大学》第一句是什么: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中庸》第一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学》第一句


《论语》第一句是“学”,《中庸》第一句是“道”,《大学》第一句是“德”“善”,他们共同的根,在“性”。在儒家的体系中,人之初,性本善,人类都有无声无臭的天性,纯真纯洁,不失本性就是“道”;有自然知觉,便是良知,就是性的“德”;又有自然能力,称之为良能,就是性的“仁”善。


这个道理,就形成了君子的学与行的准则,总结在孔子的另一句话中: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道、德、仁,这三种,是内在的本体,是一切技艺的原动力。典章文物、六艺四教,都包括其中,都是外在的“用”,不过随时增减而已。


这是由孔子整理出来的华夏文化处世为人的内核,各行各业都可以适用。


这是五段。很容易走火入魔,一般人不可轻易修习。


赵普对宋太宗说“臣有论语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半部论语治天下,《论语》读到五段,基本上可以达到赵普的高度了。


其实,你不觉得赵普这句话其实只不过是古往今来最牛的马屁吗?也许我们还可以突破一下,到第六段——

“乐感”。


我们回头看下原文:“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句话中,很突出悦、乐。而最后一句,则是以君子来“安”心。换言之,《论语》是很重视乐感的,很重视快乐的。这与欧洲的耻感文化、日本的罪感文化形成鲜明对照。


什么样的快乐呢?


理解快乐,首先要理解寂寞。一个人哪怕轰轰烈烈做一辈子,不见得能得一知己。孔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一方面是说“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另一方面是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孔子一生不得志,一直是寂寞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是世人都能理解的,该做要做,不能做的,即便杀头,也是“仁之所至,义所当然”。


以前,我理解得不够。后来,在读到陶渊明的一首《停云》的时候,似有所悟:

停云,思亲友也。罇湛新醪,园列初荣,愿言不从,叹息弥襟。

其一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静寄东轩,春醪独抚。良朋悠邈,搔首延伫。

其二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愿言怀人,舟车靡从。

其三

东园之树,枝条载荣。竞用新好,以怡余情。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

其四

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

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这首诗初读时,会觉得很寡淡,有一定阅历后,就会觉得特别有味道。“安得促席,说彼平生”。这个时候便会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感觉。


归根到底,中国人是快乐的,即便是在最寂寞的求知路上。这种快乐,只有拥有独立人格并知晓天命的人,才能感受。


叶公问子路:你的老师孔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子路没法回答,回去问孔子。孔子说:你为什么不说:“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论语》“述而篇”)


乐以忘忧,甚至不知老子将至,这就是孔子。孔子最赞赏的徒弟是颜回,“一箪食,颜回像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里的重点,不在于前面的艰难困苦,而在于“乐”字。


为什么颜回、孔子可以做到这一点呢?鹿鸣君深深赞同张居正的观点:“所见者大,故中心自无不足,所得者深,故外物自不能移。”


这,才是六段的格局。


这才是真实的孔子。至于后世,儒家偏离了轨道,总是装得愁眉不展的,段位就低了不少。


比如说,明代东林党人顾宪成写了一个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后来成为东林书院的院训。这个院训,作为一个党派的精神支柱,却少了快乐。结果自然是不妙了,悲剧了。


下一篇,我们来读《学而篇》第二句。对于今天鹿鸣君这6个段位的解读分类,大家感觉怎样?投个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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